她从没见过江成志如此凶狠的表情,哪怕上次打她时都不曾这样恶狠狠地看她。生平第一次她打心眼儿里害怕起江成志来,倚在门口挪不动脚,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一头雾水地问江成志:“什么钱?”
下一秒就见江成志蹭地站起来,江宥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蹬蹬倒退两步,转身就想跑。才刚退出两步,手腕就落入一把铁钳之中。
“和我装傻?给我!”江成志拎小鸡一样轻而易举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提到半空中。
江宥挣扎着想要逃离:“没有……什么……我不知道。”她不停地踢腾着,却无济于事,根本挣不开。
就在江宥毫不怀疑她的手马上就要被掐断了的时候,江成志手一松放开她,“啪”的一声重重跌到地上。
天旋地转中,不断有东西从她头上、身上砸下来,是她装在背囊里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等江宥终于明白过来江成志在找什么时候,眼前再次一暗,被掏了个一空的背囊袋摔到她身上。
江成志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双眼猩红地盯着她,两根手指夹着小布包凑到她跟前:“这是什么?”
那是江宥放在背囊袋夹层里的小钱包,以前陈淑惠用做衣服剩下的花布给她缝的,里面正装着江宥糊纸盒挣来的路费钱。
江宥张张嘴,想说如果江成志要的话这个钱给他就是了,反正本来也是用来找他的,现在拿给他由他来找陈淑惠更好。她也想要为这个家出一分力。
但她被吓住了,嘴唇蠕动了好久都说不出话来,等好不容易镇定了点,就被江成志接二连三的问题给打懵了。
“你妈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
“现在马上带我去找她!”
那些字分开来江宥都懂,但此刻连在一起从江成志嘴里说出来,她却一点儿都听不明白,只是本能地摇头。
她妈回来过吗?
江成志自己去找人,怎么会反过来问她?
……
可不管她怎么摇头,江成志都不相信,见她极力摇头,只认为她在帮陈淑惠隐瞒。
江成志失去耐性了直接上手,一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大步往外走。
“放开她!”
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冲过来,是先前被江成志推到地上摔晕过去的何延。
从晕眩中清醒过来的何延刚睁开眼,就看见江成志死狗一样把江宥往外拖,衣襟勒着她的脖子,阻断了呼吸,小脸憋得通红,随时都要被勒死一样。
江成志不等他近身,毫不顾忌一脚提过去:“不管你的事,给我滚开。”
人们正常情况下预判到攻击会及时躲开,更别说孩子。
但何延没躲,因为他不要江宥死,所以他生受了江成志这一脚,剧痛袭来的同时成功扑到江成志身上,去掰他拖着江宥的那只手。
小孩和大人的力气悬殊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更别说过去几天何延为了省钱都没好好过一顿饱饭,饶是发狠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也没有掰动江成志的手,还彻底惹怒的江成志。
江成志用空着的手狠狠一巴掌打过来,直接把何延拍飞,脑袋直直撞到墙上,“砰”的一声软软往下滑。
江宥艰难地扭过头去看着他,盛满泪水的眼里全是恐惧,脑子里嗡嗡作响,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他死了。
笼罩在死亡阴影中的江宥听不到嘈杂的脚步声逼近,一瞬间所有景象飞速远去,眼里只剩那个软趴趴倒在地上的何延,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
拆家一样的动静终于引来了一层楼其他住户的注意,再等卖完废品回来的老胡头儿黑着脸冲到六楼时,再也忍不住,纷纷走出家门跟在他身后往江宥家走。
透过敞开的房门,可以一眼就看见里面正在发生的惨剧。人群中有人尖叫了一声,紧跟着就往里冲,抢人的抢人,救人的救人。
“怎么样?”
“别是死了……”
死字像一个按钮,让江成志从出离的愤怒中回归理智,从而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人命官司,当即分开众人,连忙趁乱逃走了。
没人注意到他,除了被老胡头儿抱在怀里的江宥。
黯然的目光有了一丝波动,神奇的第六感引领着她转头朝某处看去,就看见江成志离开的背影。
此时逼仄的房间乱作一团,叹气声脚步声飘荡在屋子上空,有人在帮忙收拾被台风扫过一样的屋子,还有人不停喊着何延的名字试图把他唤醒,更多的人围过来关心江宥。www.xündüxs.ċöm
但这些江宥通通听不见,她眼睁睁看着江成志猫着腰遛出家门,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这是江宥最后一次见江成志,而他没有回头。
哦不对,其实后来江宥又远远看到过他一次,在省城的某个城中村。
彼时江宥坐车路过,旁边手握方向盘的何延正在叨逼叨,弄得她有点烦,于是按下窗户透气。
无意一瞥,视线落在斜对面巷口的某个背影,忘记了收回来。
江宥觉得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像城中村一样,神奇地把岁月立体地展现在人面前。一街之隔,一边是代表着高度繁荣富强文明的现代化建筑,另一边的红砖青瓦则让这里停留在了上个世纪。
所以当她一眼看见那个回忆里存在于上个世纪的身影时,她有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并不是。
记忆中挺拔的背影被佝偻所以取代,满头黑发也白了一半,他背对着外面侧身坐在斑驳的院墙前,正和旁边一个穿着廉价艳色旗袍的中年妇女说着什么。
准确来说是中年妇女在说,而他在听,从他们站立的姿势能够看出两人关系匪浅。
中年妇女一边说着一边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往他脑门上戳,即便听不见,江宥也能猜出她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但男人显然并不在意,任凭那女人戳他也不躲,最后女人大概是觉得烦了没趣,冷哼一声自己转头走了。
车子快转弯的时候,她听见何延问她:“要掉头吗?”
她于是明白这一幕何延是故意让她看见的,回过神来,收回视线:“不用。”
何延显然是早就打探到了江成志的消息,变相用这种方式告知她,由她自己来决定如何重新定义两人的关系。
在那个两人同死神擦肩而过的夜里,何延从昏迷中睁开眼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和江宥说“对不起”。
是的,小强属性的何延并没被江成志摔死,他只是昏迷了过去。
先前鉴于大伙儿都不敢轻易搬动他,便有人说去诊所把医生请来家里,这个提议很快被另外的人付诸实施。医生到达后一番望闻问切,最后宣布何延没事。
于是江家这场悲剧,又或者说闹剧至此终于落下帷幕。
平时八卦的邻居们露出他们热心的另一面,并没有急着走,把江家重新收拾整齐后,询问过老胡头儿,并被告之不再需要任何帮助后,才陆陆续续离去。
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还好心地为他们拉上房门。
大概是老胡头儿的主人气势,让他们潜意识里共同默契地把这两个孩子划进了他的领地。
照顾两个孩子并不轻松,何延醒来的时候,老胡头儿正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炖汤。
为了怕江成志中途回来,他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两个孩子显然都营养不良,于是老胡头儿在煮粥给江宥垫肚子后,决定给他们炖个汤,留两个孩子自己在房间。
按照他的本意当然是想把江宥放在跟前,但江宥像傻了一般,只要看不到何延就尖叫,无奈只能让他们两个待在一堆。所以何延睁开眼看见的就是江宥,而一直盯着他的江宥也第一时间发现他醒了。
飞走的三魂六魄也好像同时和他一起回来了,江宥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安静地听何延“交待”一切。
抽屉里的钱是何延放的,江成志只回来过一次,就是江宥以为钱被何拿走那次,所以钱其实是江成志拿的。
也没有什么调虎离山,何延是为了出去找钱才会时不时消失。
“你不要生我气,我以后再也不会隐瞒你任何事情。”
何延说完紧张地看着江宥,一颗心忐忑不安,他不晓得江宥要不要原谅他。
江宥看着他久久不动,许久沙哑的声音响起,说的却是:“你不要死何小延。”
她的脖子被衣襟勒出一道很深的红痕,声带也受了伤,每说一个字都像由针在上面扎,可这都抵不过被抛弃的恐惧。
在江成志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那一刻,江宥第一次意识到她没有家了。
她本能地想要抓住身边唯一的人,那个她曾经许多次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死对头何延。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渣完竹马我跪了更新,第 22 章 第22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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