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不会违背父母的意志,唐素秋和赵正和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要说真有什么不听唐素秋的,唯一的就只有和江宥沾边的事了。
陈淑惠失踪,江成志辞工找人的事,也是他告诉唐素秋的。
昨天夜里一听唐素秋要关他七天,连学校都不准去,赵宴安一下子就慌了。为了让唐素秋放他出来,和以前为数不多的几次一样装病示弱,说他中午吃的饭没煮熟,胃痛。
唐素秋却没有和之前一样着急忙慌的放他出来,带他去看医生,而是破天荒地冷冷回了句:那就痛着吧。
赵宴安没有办法,最后只得和盘托出,将江成志拜托他的事原话告诉了唐素秋和赵正和。
江成志带他们下馆子那天,避开江宥,告诉他江宥的妈妈不见了,他得出去找人,接下来这段时间要拜托他照看着点江宥。
赵宴安当时也是震惊的,回过神来开口第一句就是:“江宥知道吗?”
问完就知道自己傻了,江宥要是知道她妈不见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因为一道油焖大茄而激动,就算给她吃龙肉,都不一定笑得出来。
果然江成志摇摇头说:“不知道。”
赵宴安手足无措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问江成志:“那您为什么不告诉江宥。”
这一次江成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去看江宥。
赵宴安不解,跟着他的视线望去,江宥一个人也不无聊,乐呵呵地抽出一张餐巾纸在叠纸鹤,若不是她头上顶着的纱布,完全看不出不久前才受了大委屈。
江成志苦笑道:“你看这孩子,就跟没长心一样。”
虽然赵宴安自己也是个孩子,但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江成志的意思:没长心,藏不住事,也经不起事。
他突然有点庆幸江成志没有告诉江宥,否则江宥还会像现在一样快乐吗?
于是他小大人一样郑重地点了头,答应江成志在他出去找人的时候,会看顾江宥。
赵宴安告诉唐素秋这些的时候,赵正和正在厨房给赵宴安下面。唐素秋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件事情不要再告诉别人,包括他爸赵正和。
她说知道怎么做,让赵宴安专心练琴,不要把心思放在其他任何事情上,江宥的事她来解决。
赵宴安感激地看了他妈一眼。他本来还在想要怎么让他妈同意帮忙瞒着江宥。
他希望江成志能人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找回来,那么对于江宥来说,就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他不晓得,唐素秋和他想的截然相反,也正是他的和盘托出,帮唐素秋下定了决心。
要是江成志找不到陈淑惠,两人一直不着家,难不成江宥就一直赖着赵宴安?
唐素秋绝不可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算着江宥出门上学的时间,等在巷口,和她说清楚。
当然,她也不是就完全冷血,只是让她不要去找赵宴安。至于生活上,她肯定会帮衬一把的,没想到江宥完全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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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车压过的路坑坑洼洼,江宥跑得太快跌倒了好几次,往日不大的县城,这会儿怎么都跑不到边。
后来江宥想,要是真没有边倒好了,那样起码还有希望。
就像驴子跟前吊着的那根胡萝卜,虽然永远吃不到,可只要还在,就会让人生出继续下去的动力。
只是那时江宥不懂,而她也终于跑到了工厂。
这是一家露天水泥厂,现场机器轰鸣,但大部分工作还是得靠人工完成。尘土飞扬,污水横流,工作环境要有多恶劣就有多恶劣。
这样的工作城里人瞧不上眼,所以在这里打工的都是像江成志一样从乡下来的庄稼人。他们没有读过书,就算读过文化程度也不高,没有赖以为生的生存技能,只能凭一身劳力吃饭。
因为半年前出过事,有小孩闯入不小心被机器压断了手,老板赔了十几万才息事宁人保住了水泥厂,之后便将工作区用铁丝围起来不说,还增加了一倍的保安人手,日夜巡逻。
江宥一出现,就被保安拦下了。
江宥见他脸生,不是以前那个老大爷,低声恳求道:“叔叔,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江成志,我是她女儿。”
新来的保安黑着脸说:“这里没有一个叫江成志的人,去去去,一边待着去。”
江宥固执地不肯相信:“有的,他就在这里上班,我以前来过,真的。”
保安不耐烦的说:“我说没有就没有。”
江宥哀求道:“那么多人你也不一定每个都认识,求求你了,我保证不乱跑,或者你带着我,让我进去看看,我看完马上就走。”
保安死活不松口,江宥也不走,索性往门口一蹲。
不让进去没关系,等到中午里面的工人会出来吃饭,她就可以看到她爸了。
这时日头有些烈了,江宥一路跑过来小脸通红,这会儿被太阳一晒,更是整张脸都红通通的,鼻尖也开始冒汗,再配上那开始发乌的脸……就跟个小乞丐一样,惨兮兮的。
“你这个孩子这么这么犟呢。”
保安家里也是有孩子的,看不过眼,走过来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我瞧你这个岁数应该已经上学了吧?这样逃课出来,你爸妈知道了保准会打你一顿。”
江宥闷头不吭声,心说他们真能出来打她一顿就好了。
脸上分明还在疼着,而昨天赌气时发的誓就跟上辈子一样那么遥远,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和被抛弃比起来,那都不算什么。
保安叹了口气:“待会儿进去了别乱走,跟在我身后,见到你要找的人就说一声。”
江宥激动得立正站好:“谢谢叔叔,我保证不乱跑。”
半个小时后,江宥面如死灰地跟在保安身后从工厂大门里走出来。
她没有找到江成志,再不肯相信也证明唐素秋没骗她。
和江成志相熟的工友还告诉江宥,江成志辞工前就已经好几天没来上工了。
江宥掰着指头把时间一对,发现正好是陈淑惠给她做大餐的第二天。
所以其实陈淑惠一不见,江成志就知道了。她就说,像江成志这样把媳妇儿放在心尖尖上的,怎么可能陈淑惠不见了几天才发现,只不过是瞒着她而已。
从未有过的恐慌席卷而来,江宥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回家的路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
她不晓得要该怎么办,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想起小时候还在江家村时,一群孩子围着何延唱《小白菜》:“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啊,没有娘啊……”
现在她也没娘了。
不仅没娘,连爹都没了。
江宥一屁股坐在杂草丛生的水渠旁,抱着膝盖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
“哭屁啊哭。”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江宥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下一秒眼泪停在眼角,震惊地连哭都忘记了。
居然是何延。
虽然他头发根根竖起,油腻得像从猪油里滚过,身上衣服也烂了,整个人像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一样……都不妨碍江宥一眼把他认出来。
江宥蹭地站起来,往后跳开两步:“你你你……你走开,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你,你去找谁报仇。”
何延恶趣味地来拉她:“我就找你。”
江宥“啪”地拍开他的手,愣住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你是……人啊,还是鬼啊?”
听人说鬼都是没实体的,可刚她碰到他的手了。
何延翻了个白眼:“□□的你倒是找个鬼出来给我看看,不过……你现在看起来倒跟鬼没两样。”
若是平日江宥早跟他杠上了,今天听他骂自己像鬼竟然也没有特别生气,只是瞪了何延一眼,又破罐子破摔地坐了回去。
只要不是鬼就行。
“说话,”何延不耐烦地踢了一觉她身旁的杂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有你的脸,怎么回事?是不是张郁瑾,你的凶狠劲儿呢,被狗吃了?出息了,现在连张郁瑾都打不过……”
江宥被他念得心烦,头也不抬地回了句:“管你屁事。”
她可没有把自己的伤心事讲出来让人开心的高尚情操,尤其是对方还是她从小就讨厌的小混蛋。
“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我照样能知道。”何延哼了一声,也坐了下来。
被何延这一打岔,江宥也哭不下去了。
再讨厌毕竟也是一起长大的,她想起邻居们的议论,不由转头去看何延:“他们都说你被何广平卖了。”
何延往后一躺,冷笑道:“那老混蛋倒是想卖我,也得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江宥一想也是,何延可不是靠着何广平的爱护才活蹦乱跳到现在的。
别人不知道,她却门儿清,以前还在江家村时,何延就没少让何广平吃暗亏,更别说进城后。
大约因为特殊的成长经历,何延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成熟和阴狠,这也是江宥不喜欢他的原因,总感觉他随时都在憋着坏。
何延以为江宥要刺他两句,像以前一样,结果等了半天没听见声音。
睁开眼才发现江宥已经重新把头埋到了膝盖里面,就跟先前哭时一样,肩膀一耸一耸的,只是这次没有声音。
她一定是怕他笑,所以不好意思哭出声来。
何延想着坐起来,破天荒地拍了拍她的背,结果下一秒江宥整个人往旁边一倒……何延吓得整个人都跳起来,下一秒赶忙蹲下去:
“江宥,江三儿……”
江宥闭着眼,对他的叫声毫无反应,眼皮一动不动。
何延这下是真吓着了,忙把人扶起来,咦……扶到一半他觉得不对,听这平稳的呼吸声——
不是晕倒,分明是睡着了!
何延:“……”
得有多累才可以这样都睡着,昨天晚上偷牛去了吗?
何延扫过她乌青的脸颊,目光最后落在额头的疤上,眼神沉下来。
他不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这会儿冷静下来稍微动脑一想,就知道江宥这脸不可能是张郁瑾打的,只有成年人才会那么大的力气。
所以,江小三儿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
何延百思不得其解,恨不得在江宥脸上盯出一个洞来,也无济于事。
眼看江宥又要倒下去,忙坐到一旁,手忙脚乱地把她扶着靠在自己身上,好睡得好一点。
江宥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眼看天都快黑了还没有转醒的迹象,何延伸手想要把她推醒,伸到一半却停在半空。
最后,他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就当是老子欠你的。”
暮色四合,夜色慢慢笼罩大地,身形单薄的少年背着狼狈不堪的女孩踩过杂草丛生的荒地,植物清脆的断裂声和着虫鸣鸟叫,便是此时寂寥天地间唯一的交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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