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堡面积有限,少年统帅便在北门外新设立了一个营寨,用于攻城器械的研发,也用于防御支持。当他步入营寨,忙碌的工匠们就一同行礼,随后展示最新的进展。
轻型投石机高度约两米五,旋转的砲梢也相应变短。它的底部是三角形的稳定支架,底宽不到两米,底长也只是两米稍多。它大体是人力投石机一型的等比例缩小版,整体重量只有原本的四、五分之一。因此,它可以被数名民夫扛抱搬运,也能够轻易装上大舟,运送到勒曼河对岸。
修洛特静立旁观。工匠们快速把轻型投石机固定在地面上,用时不过一刻钟。接着,他们在砲梢长轴的弹兜上装上一个南瓜大小的纸球,里面填充着十斤沙土。然后,六七名砲手就位,双手握紧连接短轴的绳索,看向不远处的殿下。
殿下大手一挥,一声令下。砲手们就整齐的一声呼喊,猛力一拉。砲梢顶端升高,纸球瞬间到达四米的高度,然后角度微斜的抛掷而出,划过一个拉长的抛物线,落在一百五十米的标记外。
修洛特亲自过去查看,记住纸球的落点,接着下令众人继续。十多斤重的纸球划过一道道变化的弧线,射程稳定在一百五十米到一百八十米之间。少年统帅沉思了一会,就用木棍在地面上画出抛物线,计算纸球飞行的高度。
片刻之后,修洛特用脚把泥土上的图画抹去,略微满意的点头。只要把轻型投石机逼近到城墙的一百二十米内,纸火球就可以投掷到六米的城墙上。在这个距离内,只要操作者穿着严密的皮甲和头盔,敌人的弓箭投石就无法造成严重的伤害。唯一的问题,还是精度无法把握,落点全靠神佑。
少年统帅赞扬数句,命令工匠们加紧制造。他接着看向轻型盾车。
轻型盾车前端是一块用作盾牌的厚木板,中间是供弓手站立和射击的小木台,后端是供人推动的长木把手,最底部则是两只简单木轮。前端的大木盾厚达一指,宽度约为两米,高度在一人左右。木盾上部留出三个射击口,也就是同时保护三名长弓武士射击。长木把手则有四根,两人半弓着身子,即可推动载人的盾车前进。
整体看上去,这种轻型盾车就是加载盾牌的两轮推车。
盾车是一种流传已久的攻城武器。即使在一百年后,重型盾车面对轻型火炮的射击,依然能有不错的表现。塔拉斯科人没有重弩也没有火器,轻型盾车的前端就无需用皮革或金属加固,也无需填充泥土。
修洛特取出长弓,在六十米外射击数次。随后,他仔细查看战箭的入木深度,点了点头。
“大量制造盾车,盾牌无需这么厚,可以稍微简化。我会拨一批俘虏的民夫过来,一个月内至少要造出两百辆!”
闻言,工匠首领伏地下跪,点头应是。
修洛特最后查看了一下仿制的水门。木制水门只完成了一半,厚度按照通用的形制加厚。他先让武士们用铜斧正面劈砍,“咄咄”声沉闷的响起。半晌后,少年微微摇头。接着,他让武士们取出石凿和石锤,破坏关键的节点,心中计算时间,还是不住摇头。
少年统帅思忖片刻,又喊来火药管事,取来数十斤保存完好的火药。
过了一会,熊熊的烈焰从水门上升起,伴随着轻微的爆炸声,飘散出漫天的黑烟。热浪席卷而来,带着刺鼻的气息,众人不得不退步远离。爆裂的燃烧持续了整整一刻钟,火势才渐渐变小。
又过了两刻钟,修洛特喊来五名武士,让他们身穿浸水的棉甲,拿着巨大的石锤上前。“砰砰”的巨响伴随着“噼啪”的折断声,犹在燃烧的木门猛地破裂,随后轰然断碎。
看到这里,修洛特朗声大笑。他看着焦黑的木块纷飞,火星四散开去,心中终于有了几分把握!在他身后,伯塔德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五名武士随即回禀,他们熏得满脸漆黑,连头发都被火焰燎去许多。少年统帅高声赞扬了数句,就让武士们去南方的木堡休整。接着,他转过身,看向河口要塞的南岸,思绪飘扬到远方。
“水军舟师还有两周才能返回,带来援军和粮食,也带来都城的最新情报。南路军肯定已经出动,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修洛特的目光一直往南,越过浩荡的勒曼河,越过未知的湖区,直到仍在厮杀的南方。
金黄的阳光从天空洒下,帕茨夸罗湖上泛着灿烂的波光。美丽的大湖上,成千上百的独木舟从湖区各地的村庄而来,源源不断地运送着征集的粮食和民兵。随后,庞大的舟群分成两队,一队往北,一队往南。
阳光落在人们的脸上,照射出不同的神采。负责管理的塔拉斯科武士大声斥责,催促水手和民兵们加快动作,神情严肃而冷漠。听到命令,划船的水手们奋力摇桨,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疲惫。他们被王国征召,已经连续忙碌了整月,运载了足足数万人的军队,以及随行的粮食物资。
船上的民兵们握住新发下的铜矛,脸上满是对战争未知的不安,还有对村庄前途的担忧。王国下达了严格的征召命令,靠近都城的湖区都被紧急动员起来。他们不得不抛下刚刚播种完毕的田地,跟随凶神恶煞的武士,登上不知去往何方的小船。
“你说,我们要去哪里打仗?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趁着监管的武士不注意,包着头巾的韦兹提低声问道。
摇晃行驶的小舟上,年轻的民兵们一同面露迷茫。四十多岁的老民兵奇瓦科取出泛黄的布袋,用鼻子深深的吸了口药草的香气,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随即,他神色变得平静,用同样低沉的声音回答。
“我们去往北方,和墨西加人的偏师作战。那里敌人不多,石头的堡垒坚固,比去南边要强。至于回来,最快也得一年吧!”
“一年?!”包头巾的韦兹提惊叫出声,引来监管武士凶悍的目光。众民兵同时低头闭嘴,如同听话的火鸡。好一会后,武士的视线转移,韦兹提才再次低声开口。
“再过一个多月,南瓜就要收了,后面还有玉米和菜豆。单靠家里的女人小孩可不行啊。这一次真要出去一年?”
老民兵奇瓦科嗤笑一声,再次吸了口草药,才缓缓说道。
“你还想着家里的田和收成?先活下来再说吧!像我们这样的民兵,在战场上就是烧火的柴草。武士们可不在乎民兵的死活,只会把被我们扔到最容易死的地方。要是被残忍的墨西加美洲虎抓走,你就等着被剖开胸膛,献祭给神灵吧!”
听到墨西加美洲虎的称呼,年轻的民兵们浑身一颤。那些头戴兽盔,身穿黄色皮甲的恐怖身影在王国流传已久,形象等同于西部火山中出来的邪魔。
过了好一会,韦兹提才颤抖的低问。
“我们有太阳主神、大地母神和月亮女神的共同庇佑!这一战,应该能打赢吧?”
众多年轻的民兵一同看向奇瓦科,他是村庄中唯一从前次战争里幸存下来的老民兵。
奇瓦科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草药包小心收好。这可是他的宝贝,能让他在战场中保持冷静,找到最合适的逃跑路线。老民兵站起身,看了看南北浩大的船队,再看了看放晴的天空,又深深的叹了一声。
“唉!南瓜才种下不久,老爷们就发动这么多的民兵,连今年的收成都顾不上。你们再看看这些武士的表情,就和要死了没什么两样。这一战啊,我看悬!”
民兵的叹息散入风中,声音渐不可闻。清风却从不止歇,它飘过忙碌的帕茨夸罗湖,进入富饶坚固的铜都钦聪灿城。它吹过数千打制武器的工匠,划过上千手持铜斧的武士,再穿过数百低声议论的贵族,终于来到城市的宗教中心,宏伟壮观的圆形金字塔,“风之屋”亚卡塔。
五个圆形的亚卡塔金字塔各有数十米高,用大小不同的花岗岩为主材,再用玉米灰浆粘合,如同屹立在人间的神山。五个金字塔的排布大致成呈锁孔形,它们后端是阶梯式的金字塔平台,用石阶连成一体,方便祭司们来回走动。
这些平台延伸汇聚,组成一处古朴庄严的大平台。大平台的上下则搭建着复合的石质屋舍,这里是王国祭司们神圣的居住圣所。
每个金字塔中心都有一个核心石堆,然后在外层垒砌加厚。最外层装饰着螺旋形、圆形、正方形等不同的石板,石板上刻画着精美的神灵壁画。金字塔的上端则绘制有不同神灵的标记,环绕着鲜艳的图纹,向统御世界的五名主神致敬。
最中心的三座亚卡塔最为高大华丽,加上土丘的底座,足有四五十米高,象征着神灵在世间的神座。它们分别代表至高光明的太阳主神库里卡韦里,仁慈护佑的大地母神克韦拉瓦佩里,还有掌管生死的月亮女神哈拉坦娜。
在亚卡塔上方,则是供奉神灵的庙宇,还有纯金制作的神像,和湖中都城的大神庙相似。但与大神庙不同的是,这些庙宇中放置着许多先王和贵族的遗物,甚至部分风干的遗体,如同地上的墓葬,祈祷死后的永生。这一点倒是和古埃及有些相似。
此时此刻,亚卡塔上的五座庙宇前,都点燃起巨大的篝火。熊熊的圣火日夜不息,帕茨夸罗湖区的九十一个城镇村庄都可以看到这些火焰,这代表着最高的战争动员!
壮阔的神庙之下,数以百计的各级祭司正在圆形的金字塔前忙碌,搭建起肃穆的神台。他们要举行大型的祈祷仪式,使用被俘的墨西加祭品,向众神寻求神启的预言,祈祷战争的胜利。
神圣的“风之屋”亚卡塔附近,是崇高的王室宫殿,建筑在丘陵上的王宫“亚卡塔斯”。亚卡塔斯高有数层,周围簇拥着十几栋连接的石楼。这些石楼中驻扎着忠诚的王室武士,也储存着各个城邦的贡品。最外侧还有一座战利品小屋,存放着战斗中阵亡的敌人头颅,和这些勇猛对手的随身武器。在小屋的角落中,几柄黑色的短刀闪烁寒光。
远远看去,象征王权的亚卡塔斯被多次扩建,如今已经与象征神权的风之屋等高。而在王宫前凌空的观景平台上,塔拉斯科的国王苏安瓜身披黄色的华服,头戴厚重的羽冠,环绕着黄金与青铜的饰品,如同神灵在人间的使者。
至高的国王微微低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没有关注祭司们安抚人心的祈祷,只是面色凝重的看向身前的几把墨西加长弓,和散落的配套铜箭。
这些威力惊人的武器,同时缴获自南北两路的战场。它们如同月亮女神的使者,让英勇的王国武士轻易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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