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元旦已经过去一周,新年气息不再浓厚,所有人重新进入周而复始的忙碌,新的一年,乍一看上去好像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
但是陈佳肴的今年和以往不同。
公司其他人迎着饭点去食堂吃饭,路过陈佳肴的时候都会喊一声:“佳肴,一起啊。”
陈佳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笑着摇头说:“不了。”
“加班啊?”有人问。
陈佳肴抿着唇摇头笑,化着精致妆容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浅浅淡淡的不好意思。公司暖气开得足,她只穿了毛衣,却没挡住脸上一片浅粉色,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其他情绪催熟的。
有人了然眯眼,发出意味深长的:“哦——懂了哇,又有人来送饭了。”
“唉,都连送好几天啦。”
“唉,我也好希望有人给我送饭哦。”
“外卖小哥不是每天都给你送吗?”
陈佳肴上午忙得头昏眼花,这会儿被别人调侃得头昏眼花,连带着脸红心跳,心窝升起一股密密麻麻的别样情绪。等别人走了,陈佳肴才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脸,她掌心也是热的,可贴到脸上还是感觉到面颊上有一股来势汹汹的滚烫。
这时手机传来一声“叮——”,陈佳肴听得心微颤,耳根子也跟着升了一层温度,明明是自己的手机,偏要偷偷摸摸地去看。
是周延礼发来的微信。
-下来?
陈佳肴触摸到手机屏幕的指尖有些发软,她无意识地鼓了鼓腮,眼睛完成月牙,给他回一个字。
-好。
上周三,平城又落了一场大雪,这算是元旦后的第一场雪,不知是不是为了要洗去以往所有的痕迹,这场雪落得磅礴又盛大。仅用一上午,便把整个城市都裹了一层雪衣。
办公室临近中午才有人起身走动,大家陆陆续续发现外面的大雪,忍不住拍照发朋友圈。这天陈佳肴很忙,忙得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中午别人喊她吃饭,她头也没抬地就拒绝了。等她忙完,半个事务所都空了,只剩下几个自己带饭的,在窗边望着雪景吃饭。而陈佳肴松懈下来,瞬间就闻到了香气,她小幅度地揉了揉自己的胃,起身伸了个懒腰,想着要不就去食堂随便吃点,结果刚一起身,偏头看见窗外疑似被雪精雕细琢过的城,忍不住“哇”了一声,“下雪啦。”
戴律刚好路过,笑说:“都下一上午啦,忙那么投入。”
陈佳肴笑笑说:“忙完直接看落成的雪景,像是在奖励我一样。”
戴律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过程也很重要的,记得吃午饭啊,小姑娘本来就够瘦的了。”
陈佳肴点头说“好”,等戴律走了掏出手机隔着玻璃拍了一张照片,她故意把玻璃哈得一片模糊,然后从中间擦了一点清亮,拍出来的照片像开了聚焦,发到朋友圈,获取一片点赞,其中不乏远在澳洲的羡慕人士。
沈烟非常准时地给她评论:上了吗?
自从沈烟见过周延礼,每日都要询问陈佳肴好几遍,起初陈佳肴还会面红耳赤地让她不要再胡说八道,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无视了。
不过沈烟轻易不会放过她,评论区不回就追到私信里。
[“沈烟”拍了拍我的脸说:你好有钱]
沈烟:?
沈烟:你有没有出息了。
沈烟:有男人不惦记惦记钱?
陈佳肴:……你上次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沈烟:上次是上次。
沈烟:女人都是那么善变,你不知道吗?
陈佳肴:不知道,我要去吃午饭了。
沈烟:吃屁吃,蠢不蠢,来,听我的,现在,去发朋友圈。
陈佳肴:?
沈烟:发“累了一上午,好饿”,朋友圈仅教授可见。
陈佳肴一愣,好像忽然明白沈烟什么意思了。这种带着套路的试探让她生出隐隐羞耻的情绪,她别扭地拒绝:我不要。
沈烟:不要个屁,听我的!快点!
纵使嘴上说不要,可心里还是有所期待,尽管这种期待不够光明长大。陈佳肴想着,满身别扭地靠坐在椅上上,她把外套反向罩在自己身上,一下一下抓着衣摆,把棉衣抓得皱皱巴巴,就像她那颗被沈烟煽动着想要作祟的心。
十分钟后,陈佳肴发了朋友圈,朋友圈仅限周延礼一个人。
十五分钟后,陈佳肴收到周延礼的微信。
-想吃什么。
陈佳肴先是面无表情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在沈烟无限催促中把外套猛地拉过头顶,一二十秒后才拉开外套,然后对上午饭结束回来的同事,同事好奇问:“什么事那么开心?”
陈佳肴轻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睛,“啊?没什么事呀?”
同事说:“看你这表情还以为你中了什么大奖呢。”
陈佳肴抿着唇没说话,只是眼里的笑却像一层一层海浪,汹涌掀来。
一如此刻。
陈佳肴看着电梯玻璃壁里的自己,浅黄色的棉衣外套,冬裙短靴,白色针织帽,帽顶一颗毛绒绒的小球,她抬手抓了两把,脸上嘴角始终挂着想要忍下去却又明晃晃昭告天下的笑。
出了电梯,还没走出大厅,陈佳肴就看到周延礼车子一如既往停在路边,她快步走过去,跟往常一样先敲车窗,车里的周延礼探身把车门打开,问:“冷吗?”
陈佳肴眯着一双眼睛摇头。
周延礼看到她笑唇边也溢出笑意,他说:“上来。”
陈佳肴爬上车。
车里暖气开得足,她刚上车就要脱外套,周延礼瞥了一眼,把饭盒递到她手里,然后动作十分自然地握了下陈佳肴的手,说:“有点凉,外套穿着。”
他仅仅握了一下,三五秒的时间,然后宛若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抽回了手。
陈佳肴愣了一瞬,也跟着沉默了一瞬,她握着饭盒没有打开,低着头,低眉顺目,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
周延礼看了她一眼,仅一眼便意识到她的情绪变化,“怎么了?”
陈佳肴抿了抿唇,低声说句:“没事。”
周延礼闻声又看她一眼,没追问,只是安安静静在旁边刷手机,偶尔提醒陈佳肴不要总吃菜,多吃两口米饭。
陈佳肴全程没应声,吃饭的兴致也不高,随便吃几口就说饱了。她把餐盒收拾好,抽了纸巾擦嘴擦手,扭头说:“我走了。”
周延礼撩眼皮看她,“就这么走了?”
陈佳肴没听明白,“还有事吗?”
周延礼“嗯”一声,放下手机,面上没什么表情看着陈佳肴说:“准备带着情绪工作一下午?”
陈佳肴一顿,抿唇不语。
周延礼静静看着她,数秒后先叹了口气,口吻细数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暧昧的宠溺,他说:“你为什么要欺负我。”
陈佳肴差点以为自己听力出了错,她微微瞠目,扭头看向周延礼,抬手指了指自己,嘴巴张张合合怎么也说不出那两个字。
欺负?
他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陈佳肴半个身子都着了火,她羞耻得耳朵也红脸也红,声音结巴反驳:“我、我哪有。”
周延礼一瞬不移盯着她,盯得陈佳肴脸更红,车厢暖气好像越来越足,她想逃走,却被周延礼用目光紧紧抓住,逃脱不开,她无处可躲,只能硬着头皮对上周延礼的眼睛。她眼睛像受惊的小鹿,明明胆怯又怂,却偏偏强撑着故作坦然迎接他的目光。
周延礼到底舍不得她这样,淡淡收回目光。他不拿眼睛逼迫她,不代表就会这么放过她。表情口吻都很淡,开口却是一句:“知道我现在在追你,不敢像以前那样凶你是不是?”
他总是这样,把追她摆到明面上,闹得她目光躲闪,心跳也乱作一团。
“你……你别总是这么说行不行。”陈佳肴低着头抠自己的指甲。
“身为一名合格的教授,言行一致是基础。”周延礼故意逗她。
陈佳肴感觉自己待不下去,她小声说一句“我上去了”,转身推门就要下车,却被周延礼眼疾手快攥住手腕。
她手腕一截,又白又软,每次周延礼攥住都会在心里想一个成年人怎么能软到这个地步,脆弱得好像一个瓷娃娃。
这一攥,好像直接攥住了陈佳肴的心,她呼吸一滞,猛地扭头,瞠目。
像喝喝。
周延礼眼底闪过笑意,指腹轻轻摩擦陈佳肴的轻薄脉搏处,“不说清楚不给走。”
陈佳肴感觉手腕都要烧起来了,她拼命挣脱,可她哪里是周延礼的对手。
“周延礼!”陈佳肴故作生气。
周延礼不为所动,甚至点点说:“有气就撒。”
陈佳肴都要急死了,“你怎么又这样!”
“哪样?”xündüxs.ċöm
“无赖!”
周延礼被她可爱到,偏开头失笑出声,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嗯,被你发现本质了。”
陈佳肴:“……无赖。”
她反反复复只有这一个词语,周延礼看她真的耳朵红得要滴血,终于肯放过她。
他松开手,说一句:“刚刚怎么了。”
陈佳肴得了控制,立刻把手揣进口袋,口袋里,她手指一下一下抠里层的布。好一会儿才声音很小地说:“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握我的手啊。”
周延礼本身没明白,几秒后反应过来,再次偏头失笑出声。
本来陈佳肴就觉得难以启齿,他如果认真严肃陈佳肴也能撑着严肃,可他一笑陈佳肴就撑不住了,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传入耳廓,阵阵敲击在耳膜上,震得她耳朵麻心也麻,头也跟着晕晕乎乎的。
她气急败坏,“有什么可笑的!不想理你了。”
说完转身就下车走了,脚步迈得非常快,几乎转瞬之间就进了电梯。电梯上行,陈佳肴都不愿意抬头,生怕从电梯玻璃壁里看到自己不堪入目的表情和脸色,她低着头,脚尖一下一下碾着地面,不多时手机传来声音,她本来不打算看,但是忍了好几秒,没忍住,还是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一边掏出手机。
果然是周延礼发来的微信。
-没握过别人的手。
-我动作也没有很熟练。
-其实心跳很快的。
-你没听见吗?
短短几行字,明明是文字,陈佳肴却觉得好像是他低声在自己耳畔说。字字句句,惹得她浑身处处都麻了。
什么没听见吗?她当然没听见!
因为她自己心跳太快啦!
此时电梯“叮——”一声打开门,也拽回了陈佳肴不知道飘到哪里的思绪,她咬了咬唇瓣,好一会儿才极其冷漠地给周延礼回一个:哦。没听到。
-嗯,那是我的错。
陈佳肴盯着这几个字,轻轻“嘶”了一声,截图打码发给了沈烟。
沈烟几乎随叫随到,图片没看就先说一句:来了!
几秒后,沈烟发来六个字。
-可以,段位很高。
然后又发一句:狗得令人合不拢腿。
陈佳肴:?
[沈烟撤回一条消息]
沈烟:嘻嘻。
沈烟:你也怂得让人无言以对。
陈佳肴想了想,挣扎一句:我很冷漠的。
沈烟:呵。你猜他是信你冷漠还是信你被他撩得无言以对?
陈佳肴:……
沈烟:呵。
陈佳肴:。
沈烟:无话可说了?
陈佳肴:。
沈烟:那现在轮到我说了?
陈佳肴:请。
沈烟:我再教你一招,今晚用。记住,是不是今天无所谓,一定要是晚上。
陈佳肴想了想,问:我现在不想听了。
沈烟:不,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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