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说,大家伙儿就又都跟着‘哈哈’一声,就当那妇人的话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给揭过去了。表婶拉着高悦走在最前面,小声对高悦说了句:“那是高玉的母亲。”
“哦。”高悦回头又看向那妇人,没想到那人也正看向他,两人视线相撞,高悦出于礼貌冲她微微一笑,没想到那妇人竟然是个蹬鼻子上脸的性格,高悦给她个好脸儿,她竟然就挤出人群,几步冲到高悦的身旁,和表婶一左一右扶住高悦,热情无比地道:“悦儿啊,你这些年也没回过老家,是不是连婶子都认不出了啊?”
高悦没想到高玉的母亲是这种性格,但也不至于太过吃惊,只是笑道:“婶子说得哪里话,我小的时候和高玉时常在一起玩耍,又怎么会认不出您呢?”
哪想到,听了高悦这话,高玉的母亲竟然抬袖子抹了抹眼睛,好像特别感动,笑道:“难道你还记得,这可真是太好了。”
高悦心想,只是记得你们就值得这么激动?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事实证明高悦的直觉还是很准确的,人才都刚坐下,表婶刚把人都为高悦介绍一遍,高玉的母亲就忍不住开口,道:“唉,我家高玉可没有你这么好的命,那孩子真得命苦啊……”
表婶闻言,脸色大变,她忙冲高悦使眼色让他不要接话,高玉的母亲就兀自又说下去了,她道:“我要是早知道,玉儿在大朝贡上会失——”
“诶诶诶,我说嫂子啊,今天悦儿难得来咱们家待会儿,那陈年旧事就先放一放吧,咱们说点儿开心的事!悦儿啊,你给婶子说说在计司累不累啊?”表婶为了转移话题,可谓煞费苦心,这也难怪,毕竟在场还有很多外人在,可不全都是高家自己的妯娌们。高玉的母亲最近天天来找她,就是为了让她帮忙去高悦面前说几句好话,让高悦帮忙把高玉弄进宫去。若是寻常贵胄人家,有这种上赶着把自己孩子往宫里送给别家孩子当助力的父母,怕不得被人耻笑。但是这种事发生在高玉这对父母身上,表婶能想到的就是一个词——有利可图。
高玉这对父母在江南高家那边也是出了名儿的会算计,如今他们既然张罗着想把儿子送进宫里,必然是有利可图,目的绝不单纯。表婶既然料到这些,又怎么会答应他们帮这种忙呢?那不是成心给高悦添堵么?谁知道高玉进宫是想干什么,万一要是惹出什么事来,凭白让高悦跟着吃瓜落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要知道,如今江南高家也好,京城的高府也好,能有如今的红火可全都是高悦一个人挣回来的。
表婶这边一直没松口,高玉的母亲就日日往这儿跑。她不往这儿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主要是高悦人在宫中,她这种旁支身份如今可是够不着了呢。
这几天,高玉的母亲一到表婶家就哭天抹泪,烦人的很。还说什么‘高玉那天在大朝贡宴会中失了身,如今整日里哭天抹泪寻死觅活,她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求表婶帮忙给高悦带话的……’
这番说辞,连表婶都不信,更何况,前天还亲眼看到高玉和一帮酒肉朋友嗨皮的高悦了——就这还整天寻死觅活?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嘛!
但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要是让高玉的母亲把话挑明在高悦面前,到时候高悦为了高家脸面答应帮忙,那可不就是正好顺了高玉母亲的意了吗?!表婶怎么可能看着高悦吃亏,因此一直在用话拦着高玉的母亲。
可高玉的母亲吧,就好像故意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话挑明,她应该也是算到在外人面前高悦总不可能还不管同族的弟弟,那样损失的可就不只是高玉的名声了,高悦自己也同样会被人诟病。
其实,从表婶小声提醒高悦那位妇人是高玉的母亲时,高悦就有了戒备心。毕竟,他也是前几天才刚听周斐琦说过高玉这对父母似乎在做什么不法营生,接触了北漠的商团,那北漠觊觎得可一直是大周军事的核心——火雷之石!
这会儿,表婶既然把话题转到了计司上,高悦便接了过来,跟表婶说起了计司的一些趣事。计司是哥儿的天下,在场的贵妇们对于哥儿能进朝堂还正处在好奇的阶段,自然爱听些八卦,而高悦又说得绘声绘色,把那些贵妇们逗得不时哄笑,气氛到也没见尴尬,反而大家为了不让人打断高悦的描述,有好几次高玉的母亲还想插话的时候,都被贵妇们提前打断。
次数一多,高玉的母亲也就不自找没趣儿了,想等着高悦讲完,人都走了后再单独找机会跟高悦说这事。然而高悦来表婶家本也不能久留,他这次来本就是要打探高玉父母的事情,没想到会遇见正主儿,还有这么多外人在,有些话自然就没法单独和表婶说了。
表婶见高悦后来只笑不再多说,也砸么过味儿来,便道:“各位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都留在家里吃晚膳吧?难得这么热闹,悦儿也来了!”
有些人听了这话动心,毕竟能和高毕焰一同用餐的机会可不多。但更多的人则是听出了表婶这话里的赶客用意,非常自觉地起身告辞。对此,表婶虽笑着挽留,却也只是出于礼貌。
见此,众人忙都起身告辞,边往外走,边和表婶约着哪天再聚。唯一还留下来的就是厚着脸皮装‘智障’的高玉母亲,她就坐在椅子里稳如顽石,边喝茶边冲高悦笑。等表婶送完客人回来,她还问了一句“妹子晚上要吃什么呀?若是家里食材不够,姐姐现在就吩咐人去街上买?”
表婶都无奈了,高悦见此,便站起了身,就当着高玉母亲的面,跟表婶说:“婶婶,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您说。”
“那你随我到后院来吧。”表婶忍着笑,看了高玉母亲一眼,见她的脸色一瞬间要垮,忙又劝了句:“姐姐先在此稍坐,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诶?”这下,高玉母亲坐不住了,也连忙站了起来,伸手要拉高悦,被表婶给挡了下,她立刻又哭上了,道:“姐姐呀,悦儿呀,你们不能丢下我们家不管呀!我家玉儿天天要寻死,这事儿你们不能不管呀!”她见没人理她,那婶侄二人已经走到了后堂口,便一咬牙,直接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高悦的腿,想要继续求助,然而这一扑,用力有些过猛,高悦毫无防备,竟然被她撞得身体前倾。而高悦的一条腿,还被她抱着,这一下重心不稳,高悦整个人等于是斜着向前摔了出去——卂渎妏敩
表婶大惊!忙去拉高悦,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动作快如闪电,表婶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得手,高玉的母亲已经抱着手臂在地上翻滚嚎叫了!
而高悦也已稳稳当当地站到了台阶之下。
可就算是这样高悦也是受了惊,他表面看起来明明极其镇定,肚子的疼痛却依旧骗不了人。也不过数息之后,高悦额头就见了汗,他望着表婶颤声喊道:“表婶,快快帮我叫赫连太医来府上!”
表婶刚才真是被吓呆了,但高悦这一叫,她立刻又回神,连忙冲过去一把抱住高悦,焦急地问:“怎么了?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高悦捂着肚子,疼得皱眉,除了摇头,已经说不出话。这下可把表婶吓坏了,同样被吓坏的还有闻声赶来的高云和高祥。这两个小家伙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很懂事。
高云最先赶到,听了高悦的话后,忙转身往外跑,边跑边冲他娘亲喊:“娘,我去请大夫!你快扶表哥去屋里躺下!”不得不说,关键时刻,家里有个懂事的崽儿还是很扛事儿的。表婶听见儿子的吼声,这才镇定下来,忙将高悦扶进了屋里。
高悦出事,小乐子吓坏了,正六神无主之际,就被高云一把抓住,“你认识赫连太医府吗?快带我去!”小乐子连忙跟着他出门去请大夫了。
屋里表婶把高悦安顿在床上躺好。见高悦一直捂着肚子,突然顿悟,又喜又惊又着急,她吩咐下人们赶紧打热水来,又掀开高悦的袍子检查了一下他的裤腿发现没有血迹,这才松了一口气儿。
之后,她边给高悦盖被子边又哭又笑地道:“傻孩子,你既然有了身子,怎么还随便出宫?皇上知道这事吗?”
高悦急喘着气儿,道:“婶子这事儿千万不要声张。”
表婶的眼泪再也崩不住了,简直就如断线的珠子,看得出来,这会儿她是真得特别心疼高悦。
“你这傻孩子呀,唉!”她说完又连忙倒了杯热水,递给高悦,“快喝口热的压一压。刚才就是吓到了!这个高钱氏,看我怎么收拾她!”
高悦喝了口水,缓了一下,心里记着正事,还问:“表婶可还记得大朝贡之前,高玉的父母有何异常吗?”
“你这孩子,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管这些?你现在不要想这些了,好好歇着呀!真是急死个人啊!”表婶对高悦,也是无奈,这个傻孩子呀,他难道不知道皇家子嗣意味着什么吗?
然而高悦却道:“没事儿的,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他(指宝宝)很皮实的。”
“说什么傻话,唉!”表婶觉得自己真是操不完的心,但高悦却还在追问高玉父母的异动,她便皱眉思索了片刻,道:“那几天,我记得她们好像一直在和谭家走动。组织了不少聚会,请得都是这京城里的商贾。历来大朝贡本也是八方商贾的集会,不过他们家主办的那一场,还想还请来了北漠和千岛的商团,就这个事,高钱氏还吹嘘了好一阵儿。悦儿,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他们还敢违抗王法?”
高悦摇了摇头,道:“高玉是怎么进得大朝贡北苑宴会厅?婶子从来都没好奇过吗?”
“他不是被歹人绑去的吗?”表婶一惊,道:“难道是他自己跑去的?这,这也太……亏高钱氏这些天还求我给你递话——唉,说高玉在家要死要活——原来都是他们处心积虑在算计人?不行,我现在就给家主写信,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婶子,别冲动!”高悦一把拉住表婶,道:“不用问了,我敢肯定不是家主。”
听他喊‘家主’,表婶的眼眶又红了。看着高悦真是怎么看怎么心疼。那家主就是高悦的亲爹,然而高悦自从被送进平京来,就从来只叫家主,再也没在他们面前喊过一声爹或者父亲了。可见当年,家主狠心将高悦送进京来,在他十岁的心里还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表婶更心疼高悦了。她和高悦的生母都是狄家出来的姑娘,在闺阁之中时就很要好,后来两人先后嫁给了高家男子,只不过,高悦的母亲因相貌出众,才学不凡被当时同样华冠江南的高悦的父亲娶为正妻,而她则嫁给了当时没那么耀眼的高大人为妻。可谁能想到几年后,高悦的母亲便去世了,而自己的夫君却一步步在京城站稳了脚跟,飞黄腾达了呢。
真是同姓不同命。
“孩子,唉!”表婶想起往事,眼泪又掉下来。
高悦不知这些,只当是表婶看自己难受也跟着难受,还劝她:“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屋外。高府这会可有些乱。下人们奔走频繁,不断给后院里送这送那。暗日出手救了高悦后,就连忙给皇帝陛下发信鸽去了。高钱氏刚才被暗日打折了手腕,疼劲儿没过,却早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再怎么蠢,也是曾经生养过的女子。今日见高悦这般作态,就算再傻,这会儿也早纳过闷儿来,猜到高悦恐怕是怀上了龙种!而刚才她那一扑,很有可能把龙种皇嗣给……
高钱氏不敢再想,此时她见府上乱哄哄,根本没人顾得上她,便抱着手臂,不断后退,见真得没人管她,立刻撒丫子狂奔,一路跑出了高府,上了她那辆特别夸张特别华丽的马车,连滚带爬地边往车厢里钻,边催车夫:“快快快!赶快走,赶快回去!!!不,不不,去城外,去城外!去庄子上找老爷!!”
车夫边赶车,边问:“那少爷怎么办?他还在府里等您回去?”
高钱氏道:“你把我放到庄子上,再连回城里把他接出来,就这样!”
车夫便不再多问。但看夫人这样子也知道,多半是摊上了什么事。
高府内,高云和小乐子已经将赫连老太医请来了。令高悦意外地是赫连野竟然也跟着一起来了。这一行人一进屋子,高悦就发现赫连野走路还有点拐,说明身上那些被太后打出来的伤还没好全,真是难为他带着一身伤也跟了过来,这只能说明,在赫连野心里是十分重视大周这个未出生的皇嗣的。
察觉到这一点,高悦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不过赫连老太医也没管高悦什么心情,从进门那脸上的表情就没好过,他这两天被高悦和梁辰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还不遵医嘱的行为给气到了,这老头儿倔脾气一上来,嘴就特别毒,说高悦:“胆子不大还往宫外跑,脚下不稳还受了惊吓,你不出事谁出事?!”
表婶一听这话,简直吓坏了,忙追问:“老大夫,悦儿怎么了?什么叫出事了?他到底怎么了?”
赫连老太医哼一声,道:“他没事儿,但是再来一次就好说了。”
表婶这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儿,赫连老太医瞥了她一眼,又道:“这次经脉还拧着,等老夫给他正过来再说吧。”
高悦苦笑,乖乖伸出了手臂给赫连老太医扎针用,老太医却让开了位置,扭头对赫连野道:“你也来诊一下。”赫连野连忙上前,搭上高悦的脉门,数息后眉头微皱,对高悦道:“毕焰君的脉络现出了纠缠之势,可见刚才必然是经历不凡。不过,为了稳妥,毕焰君日后真得要好生注意才行了。万万不可再置身惊险,因为,脉络纠缠最容易导致气息不顺,气息堵塞则会引起周天不循,这些情况若是严重了,都是最易致使气血不通,胎像不稳的。”
“嗯,”高悦应了一声,又问他:“你的伤怎么样?还需几日才能养好?”
赫连野道:“再两日,就差不多了。”
听他这么说,赫连老太医便看了他一眼,嘟囔了句:“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这话高悦当然也听见了,意思当然就是赫连野身上的上在老太医看来,两天肯定是好不了的呀,可赫连野却还是说了两天,看来是急着回他身边伺候才故意这样说的,凭心而论,高悦并不希望赫连野带病上岗,那样容易留下病根,就道:“你养好了再回来吧,我这边有老太医在就好。”
“可是,阿翁——”
“嗯?”
“皇上驾到!”
赫连野话没说完,老太医也还没来得急发火,皇上竟然就赶到了高府!!!
这对高府来说绝对是百年不遇的殊荣,当然今日这份圣驾光临的‘殊荣’,表婶可有些承受不起。因此她一听到这声通报,便立刻迎了出去,几乎是才见到周斐琦的身影,人就已经跪了下去。周斐琦见此,隔着很远就说了一句‘平身’,人却没多看高氏一眼,急匆匆进了屋。
高云将母亲扶了起来,跟在皇帝身后返回了屋里。
高悦躺在床上,赫连老太医正在给他行针。他见周斐琦进来,便冲他露出一个有些愧疚的笑容。周斐琦看到这个笑,心尖上就像是突然被数根银针同时刺入,那种密密麻麻的疼痛,一时间涌到脸上,成了一层厚重的阴云。
他几步走到高悦床前,坐下身来,拉起他的手,紧紧握住,问:“怎么在表婶府上还出了事?”
高悦道:“被一个妇人扑了一下。不碍事,你别担心。”
“什么样的妇人,敢对你这般无礼?”
是谁伤得高悦,皇帝陛下真得不知道吗?高悦相信暗日一定早就第一时间在飞鸽传书里跟他说明了,可周斐琦还是问了出来,为何?当然是要借此告诉所有高家的人,以后要注意分寸,不要仗着是娘家人就在高悦面前为所欲为。
皇帝问了这话,谁都听得出来这是要追责了,这话高悦没法回,表婶却可以,她一点儿都不想为高玉的母亲遮掩,在她看来高钱氏就该被好好教训一番才解气,于是,她道:“回陛下,扑人的妇人是高钱氏,乃是高氏旁支的一名主妇。”
周斐琦道:“她既然不懂礼数便抓到刑部大牢里关上半年,若是半年还学不会,那就再关半年。”
暗日这时从外面走了进来,跪地行礼,道:“回禀陛下,高钱氏冒犯了高毕焰后意图逃逸,现人已在南城门被禁军抓捕,是否即刻送到刑部?”
“送。”周斐琦说完这一句后,屋里所有的高家人都哆嗦了一下。
高悦见此,皱了下眉,小声对周斐琦说:“差不多就行了,别吓坏了表婶一家。”
周斐琦也小声说:“你表婶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高悦:?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总裁在后宫崛起更新,第 115 章 115霜降一候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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