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一一应下。
周斐琦略顿,又道:“这两日,京城守备营兵力暂交由你调配,内城百姓的安危至关重要,你与卞易要通力同心,替朕护住大周的这份根基。”
李景闻言,单膝跪地,郑重行礼。
周斐琦这才转向梁霄,道:“皇城内的安全同样不容忽视,你肩上的担子也一样重。那个替身尽快调查,有任何蛛丝马迹,立刻报朕。”
梁霄也连忙单膝点地。
周斐琦把两人扶了起来,道:“还有一个时辰便要上朝了,为不引起骚乱,此事不宜声张,你们可明白。”
“臣等,明白。”
……
周斐琦回到主殿时,高悦已经熟睡了。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本想多陪陪他,可眼下马上又要上朝了,周斐琦便和衣而卧,伸手将高悦抱进怀里,用力搂了搂。
高悦迷迷糊糊哼唧道:“你回来啦……”就又睡了过去。
周斐琦在他的额头用力亲了亲,又仔仔细细看了他好久,最后长叹一声,起身去上朝。
今日的早朝不能免。北疆和西境的两位大将军回京,今日都会上朝,他这个皇帝若是不露面,肯定是不行的。
其实,这两位将军早在几日前就已经回了京,边境情况也早私下在御书房里和周斐琦汇报过了,如今正式上朝,一来给百官树立表率,二来也是趁大朝贡之际,露个脸,让番邦们看看,大周最强的战神们依旧强健如初。大周国力稳定,基本也就预示着边境局势稳定,就算不是所有番邦都百分百安分,至少想要搞事,也得先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否则以卵击石,最终损失得依旧是他们。
不过,今日这个早朝,周斐琦却没有纵容百官七嘴八舌,主要原因是他让暗日去接赤云道长,算算时间也快要回来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平京奇门局,早朝上的一些不重要的事情,自然不应该在耽误他的时间。
所以,周斐琦几乎是在西、北两位戍边大将各自回过话后,就宣布了退朝。留下一众大臣,憋着一肚子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干瞪眼。
散朝后,大臣们只好三三两两互相倾吐,有人便提出今日的早晨未见镇东将军身影不知何故?自然也有那些爱抖激灵的小声揣度,说什么四疆戍将面和心不和,素来以及,见怪不怪之类的话。
这些背后小言自然逃不过两位大将军的耳朵,不过,在他们两人面前,李景算是后辈,他缺席早朝,这两人反而想得更加实际——镇北将军盖无双和李景的父亲镇国公李衍泰有旧谊,他比李衍泰小十岁,当年一同从军时曾以兄弟相称,因此他每次见了李景都以叔公自居,这会儿下了朝听到一些小言小语,不免嗤笑,对身旁的镇西将军郭年起道:“这些文官,这么多年依旧改不了背后嚼舌的毛病,这平京官场都是被他们这帮人搞得乌烟瘴气。”
郭年起四十一岁,比盖无双小两岁,闻言笑道:“盖兄何必在意这些,你我一年,能留在京中也不过数日,烟也好、气也罢,总之也碍不着咱们,就算了吧!”
盖无双道:“郭老弟,你可听说昨日御马场那事了?”
郭年起当然听说了,这事被守备营搞那么大阵仗他想不知道都难,于是便点了点头。就听盖无双又道:“我怎么还听说,卞易那老小子抓了个马师傅,那人可是高山国的三皇子,我那李家侄儿昨日连夜进宫好像也是为得这事儿。不过,看陛下今日的意思,好似对此不欲多说,我想着可别是你那西境要出什么事吧?”
郭年起还真是认真想了想,才道:“西境这些年,少有番国作乱。高山国又一直依附大周,没了大周的边境通商,他们那边的物资也撑不了多久,想来就算是真抓了那位三皇子,他们也不会轻易动兵。再说,若那人真是高山皇子,陛下又没放人,定然有其用意。这事不是咱们该过问的,慎言吧盖兄。”
“嗯,”盖无双认同地点点头,闭了一会儿嘴,可没走出两步,又忍不住掀开了话匣子,道:“跟你那边相比,我这边可就没那么清静了。唉!”
“哦?”郭年起有心想多问一句,可又实在担心盖无双一会儿说起来没完又拉着他去喝酒,便将心里那点儿刚冒头儿的好奇生生给压了回去,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儿,出来后就成了:“可有向皇上说明?”
“说了,这种事老哥哥怎敢瞒着?!”
“那皇上怎么说?”郭年起道。
“皇上说,中秋佳节让我在京里多留些日子,待到秋巡再随他一同回北疆。”
“既如此,那盖兄便趁此机会休养生息,也未尝不是一桩美事。”
“美是美,可你也知道我,我哪儿是那种闲得住的人,唉……”
郭年起便笑了笑,两人一同出了皇宫大门,上马前,告别时,郭年起才又将这话头给续上,道:“盖兄若是想找些事做,不防去拜访镇国公。”
盖无双闻言,双眼一亮,随即哈哈大笑,竟是亲手扶了郭年起上马,道:“知我者,郭将军也。”
郭年起忙笑着谦虚:“不敢当不敢当!”
镇国公连着两日坐镇枢密院,习惯了他日常不在的枢密院官员们都有些不适应了。反倒是钱星,一切照章办事,稳如泰山。盖无双到枢密院的时候,钱星正和镇国公在后堂议事,两人说得也是昨日御马场一事,以及今日早朝皇上的态度。
小吏来报,说镇北将军盖无双求见国公,李衍泰还皱了皱眉,嘀咕了句:“这个酒鬼怎么来了,算了,让他在前堂等会儿吧。”
他说完了,继续和钱星说:“……如今多事之秋,陛下虽未有谕旨到本部,你亦不可懈怠,需时刻提防番属动静,尤其是大朝贡这几天,这一口气儿得一直提着,等那些番子们走了,才可稍稍松一些。”
“下官谨记国公教诲。”钱星恭顺受教,欠身行礼,完后,才又道:“今晨,收到哨报,北衙、南卫均暗中大动,下官想着御马场一事或许牵连甚大,陛下为稳定人心,才暗做了一番安排。”
镇国公点点头,这事儿今早李景回府吃饭,他本是问了,可那小子嘴紧得很,竟是连他都没告诉,可见兹事体大,皇帝这次也是秘密安排。唉,儿子比老子更得皇帝信任,对李家来说自然是好事,毕竟皇帝还年轻,他这个镇国公却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以后的李家有李景撑着自然是错不了——
想到这儿,老国公就又想起了自己那个可爱孙儿,那小子也是坏得很,一天尿他一身,跟个狗崽子似得,尿完了就是熟人了,第二次再抱他,保证乖乖趴你怀里,还见人就笑。
钱星不知老国公想什么想得这样高兴,见老头儿忽然笑了,也只疑惑地抬了下眉毛。
盖无双在前厅等了好一会儿,喝了一壶茶,镇国公李衍泰才出来见他。这两人一见面,盖无双礼数一丝不苟,嘴上也得理不饶人,调侃老国公‘这午觉睡得也太早了吧’,李衍泰哼一声,说‘老夫那是教你多喝茶少喝酒’。
插科打诨亦是寒暄,该说正事的时候,两人也都不含糊。
盖无双对李衍泰也不想隐瞒,因他实在清楚枢密院哨探的厉害,但凡枢密院想查什么军事,总有办法弄清真相,于是他便将北疆现状——尤其那些困扰他多日的难题,尽数向李衍泰倾诉:“国公不瞒您说,北疆近几年大状况没出,小状况,可也没断——”
“哦?”李衍泰睨笑着看他一眼,道:“有什么小状况,值得你这般愁眉苦脸?”
盖无双叹口气,道:“自从陛下于乾罡山发现了霜石,每年疆外诸国多有潜入偷采者,当然这些人我老盖也绝不会放他们回去,就当用了回免费的劳力,白得几车石头。后来,这些人也学精了,出高价买通境内百姓替他们开采,初时我承认是有失察的地方,可后来,整个乾罡山都被我给围封了起来,我就纳了闷儿了,那些霜石到底是怎么流出去的!日前,我收到线报,北漠拓跋境内竟然出现了一串三十辆货车,车车装满了霜石,好在我们出手及时给劫了回来,否则这石头流出去,那拓跋氏还不得造反?”
“拓跋氏?”李衍泰有些意外,道:“前朝先帝时,拓跋氏既已归顺,如今安分守己近二十年,怎么会突然起了反心?”xündüxs.ċöm
盖无双道:“按说他们今年还送了哥儿入宫,是不该有什么反心的。不过,国公可能不知,这拓跋氏五年前也敢上新老交替,只不过,不是国主而是国师,这新上来的国师还是老国师捡回来的,北漠的商旅们常说,他们的新国师是狼崽子,天狼之子……总之,传得神乎其神。老国师死后,这新国师上位,我看这几年的动向是盯上咱们的乾罡山。近几年来,乾罡山附近老有侵扰,有几次动静较大,看那部署就是为了霜石。”
“能确定是北漠的人干的?”镇国公问。
盖无双撸了把脸,叹道:“要不就说北漠狡猾了呢,这几次大动静那来扰的人穿得服饰,北疆各国都快换了个遍,就是没有北漠的,要说不是处心积虑,我老盖脖子上长得就不是脑袋!”
“本来也不是。”镇国公小声嘀咕。
盖无双:……
镇国公忙正色,道:“既然没有证据,也不好挑明。这事你和皇上说了吗?”
“说了呀,”一提这个盖无双更郁闷,道:“就是因为说了这个,皇上让我秋巡前都留在京城。”
镇国公一听,就乐了,问:“你怎么跟皇上说的?”
盖无双道:“我就说这北漠的人欠教训,不然我找个噱头定修理得他们屁滚尿流!”
“你这脖子上确实长得不是脑袋。”镇国公感慨道。
盖无双:“那我不是就那么一说吗?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我脾气,我又不会真去揍他们啊。”
镇国公想了想,道:“皇上定然有其它考虑,既然叫你多留些时日,你便安心在平京住着吧。”
“那我闲着难受啊?”盖无双委屈。
镇国公想了想,道:“这几年老夫也闲散了,你若实在没事可干,每日可来找我,咱们可以切磋武艺,自当打发时间吧。”
盖无双砸吧了两下嘴,最后点了头儿。
后来,镇国公想,乾罡山霜石乃大周武力之基石,这事本朝知道的人亦少之又少,那北漠却盯上了这种石头,怕不是这条消息被走漏了风声,这事可不能等闲视之——
因此,在盖无双走后,镇国公就又叫来了钱星,让他去查一下北漠的国师底细,钱星素来话不多,接了令也没多问,照常安排给了哨探。
皇宫极阳殿。
高悦睡醒后,周斐琦还没有回来。胡、张两位公公在景阳宫协助礼部操办良人后事,小乙子随皇帝上朝去了,极阳殿里还剩个小丙子在主持事务,贴身伺候高悦的事他还是第一回干,怕出错,就跟在幸、福两位太监身旁边看边学。学了一遍就发现,其实高毕焰真得挺好伺候的,基本就是给他穿上衣服梳好头,摆上饭就不用管了。
高悦吃完早饭周斐琦还没回来,他一问才知道,是赤云道长进宫了,这会儿正在御书房和陛下议事。至于议得什么事,自然是那个奇门局。
这种玄学的问题,高悦觉得自己也帮不上忙,但乔环之死的真相,他却可以趁这会儿有空,再仔细追查一番。因此,早膳后,高悦也回了景阳宫,他要再好好问一问小九子,看看还有什么细枝末节,是自己之前忽略了的。
今日的景阳宫里,人意外地多。胡张两位公公在后面的良人所张罗丧事,良人所那个小院子太小,有些东西是放不下的,自然就征用了部分景阳宫的后院儿堆放,因此两人算是两头跑。除了他们,高山国的双美还在,听小幸子说,昨天她们出了极阳殿回来后就一直在景阳宫等高悦,这已经等了一晚上了。再有就是礼部尚书的夫人竟然也在,她的儿子薨逝,因是嫔妃想要见上一面,可不就只能入宫?因此求了太后恩典,进了宫来。之前高悦不在,是齐鞘在陪着她说话。
高悦才进大门,眼看着景阳宫的大殿里就冲出来一群人,各个脸上一片焦急,高悦打眼扫了一遍,便免了他们的礼,直接走进书房,让人先把高山国的两位美人叫了进去。
咸钩卷卷一进门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二公主在旁边连忙劝她,她却边擦眼泪边摇头,抽抽噎噎地道:“高毕焰,你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出宫啊!我真的担心我三皇兄,我想见他一面。”
高悦就知道咸钩卷卷不见到他活得三皇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昨日没在皇帝面前说,今天肯定还得来磨自己,可是现在放他们见面等于是告诉宫里的那个‘替身’你暴露了,这也是周斐琦暂时没有放那三皇子出守备营的原因。再说跟现在平京城比,对三皇子来说,恐怕守备营的大狱反而更安全。
于是,高悦便对咸钩卷卷说:“你三皇兄不会有事的,皇上不是答应你了吗?你不要哭了,你这会儿去见他反而会害了他的,我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我只是去看他一眼,我怎么可能会害他,那是我的亲人啊!”
高悦跟她说不通,因此看向二公主,道:“若是有人冒名顶替了他入宫,被识破之后,会怎么样?”
二公主立刻明白了高悦的意思,一瞬间脸就唰地白了,她不解地追问,“可是为什么是我三皇兄?他在大周又没有什么特权……”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是你皇兄,我也想见见他本人,可现在我们去见他,只会让冒名顶替了他入宫的那个人发觉,他冒名顶替这件事已经暴露——狗急跳墙,兔急咬人,我劝你们为了三皇子好,也为了你们自己的安全,这件事千万不要再声张!”
这回就连咸钩卷卷也听明白了,她开始擦眼泪,不哭了,还说:“高毕焰,你只要想办法保住我皇兄性命,晚几天见我也,我也能忍!”
二公主想了想,道:“毕焰君,我可以把皇兄的画像画出来给你看,这样会不会对你有些帮助?”
“那当然好,劳烦二公主了。”说完,高悦又道:“还有,这几天你们也不要松懈,之前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御蛇人,还没有找出来,我总觉得大朝贡似乎有人在搅动局势,高山国恐受牵连。”
这已经是很明确的在点拨了,二公主哪里会听不出来,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对高悦道:“若有异变,望高毕焰能为高山主持公道。”
高悦笑道:“陛下定然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高山国双美走后,齐鞘陪着礼部尚书的夫人进来给高悦请安。高悦本就有心调查乔环真正的死因,他本是想问小九子,现在乔环的母亲既然进宫来了,而她又是在乔环死前一直陪着乔环,可以说有些事情恐怕比小九子知道的还详细,高悦便留她多说了会儿话,这一说,便让高悦发现了一些不大符合常理的问题——
比如,这位夫人虽然一脸悲切,那双眼睛却好似冷漠无情。高悦有好几次跟她对视,都被那种无动于衷的眼神惊到,甚至忍不住怀疑这乔环难道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再有,这位夫人一被问到稍微敏感一点儿的话题就哭哭泣泣说不出话来,这令高悦几度和她聊不下去,最终只好放她离开。
不过,乔夫人离开前送了高悦一份礼,是一面打磨精细的铜镜,她说高悦心明如镜是个难得的善人,还说这镜子是开过光的可以辟邪,让高悦一定收下。
高悦没有接那镜子,而是笑道:“夫人与其将此物赠我,不如将它留给乔环随葬,护他平安入土,驱凶辟邪早入轮回。”
乔夫人也就没在多说什么,道了谢便离开了。
齐鞘起身要去送她,被高悦给叫住,高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上次官眷入宫省亲是乔夫人是哪天入得宫?”
齐鞘想了想道:“约十日之前。”
高悦点了点头,心想,十日之前入宫时按宫中之礼,乔夫人也该来拜会自己,可她却没有,为何这次儿子都死了却来拜呢?显然她是有目的的,至于目的是什么,恐怕跟那面镜子脱不了关系——不过,一面镜子能有多大作用?高悦能想到的无非就是镜子是中空的里面藏些挥发性的毒品,别的什么类似‘魔镜魔镜我问问你’之类的玄学属性,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高悦现在只觉得可笑,乔环的母亲在自己的儿子新丧二日,竟然还在帮不知什么人给他高悦送镜子?!这是一个正常的母亲会做的事吗?
这个乔夫人实在太可疑了!
想到此,高悦直接起身,在齐鞘一脸茫然间,快步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嘱咐齐鞘:“乔良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这两天最好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也不要随便放人进你的屋子!”
齐鞘:!!!
“是出了什么事吗?”他挺担心高悦的。
高悦却没法回答他,只道:“听我的吧,咱们之间,我定然不会害你!”
齐鞘便果然不再问了,而且在送高悦到宫门口之后,就带着小六子回了自己屋里,关门插栓,不再随便出去了。
高悦本是想问小九子话的,但是半路杀出个极度可疑的乔夫人,他一刻钟都等不了,这会儿带着幸、福两个小太监直奔御书房!
御书房里,只有周斐琦和赤云道长两人,那块白玉令又回到了皇帝腰间。御书房里此时也立着一面屏风卦着一张巨大的白纸,纸上墨迹未干处,能看出是景、杜、伤之外的第四门——死门,这一门可谓八门之中最凶险之处,往往落败、破局之处皆在此间。
因此赤云道长推算得极其精细,高悦来得时候也不过才进行到十之三、四。
所有的太监都在御书房门外候着,因皇帝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太监们又不是胡、张,虽着高悦乃宠冠后宫之人,但在他们的观念里也还是后宫的妃子,妃子本就不可干政,这种关键时刻前来求见皇上,小太监们真的担心自己去禀告惹了皇帝不快,再怪罪下来他们可担当不起,于是竟然一脸为难得劝高悦再等等!
高悦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待遇,初时还懵了一下,随即便觉好笑,对那小太监道:“让开吧,皇上不会不见本君的。”
小太监见他要硬闯,更是害怕,竟然直接给高悦跪了下来,只为阻止高悦进御书房。
这一下,高悦不得不细细打量了他几眼,极阳殿里的乙丙丁就算平时不熟至少在高悦眼前混成了脸熟,御书房里日常都是胡公公和他手下的两个徒弟小胡子和大胡子在伺候,这几个也都是在高悦这里挂得上号儿的,可这个太监看着实在眼生,高悦就问他:“你叫什么怎么今日御书房就你当值?”
那人道:“胡总管今日在张罗良人后事,刚才不小心扭了下腰,大、小胡公公都去看他了,让奴才替一会儿班,他们一会儿就回来。奴才名叫小喜子。”
“哦,你原是哪个所的,来御书房多久了?”
“奴才入宫一个半月,来御书房也一个半月了。”
这意思就是说,他是新近才入宫的了。
高悦只‘嗯’了一声,不再理他,抬步往里直、接、进!小喜子见此,膝行央求,高悦充耳不闻,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宠妃才有的底气,大步进了御书房,然而——
那小喜子不知怎么想得,还是脑筋本来就轴,竟然在高悦一脚跨进御书房的门后,抱住了他门外的那条腿,哭着喊:“毕焰君您不能擅闯御书房啊?!这是抗旨啊!”
高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扑弄得二度懵逼,刚想把人踢开就听里面传来了一声冷凛的命令——是周斐琦,说得是小喜子:“松手!”
小喜子一见皇帝,忙松开高悦跪到了一旁,边磕头还边解释:“皇上,奴才没拦住高毕焰,求陛下饶命求陛下宽恕!”
“你下去吧。”
小喜子如蒙大赦,连忙退到一旁。
周斐琦已走到高悦面前,微微弯腰,摸了摸他那条刚才被拉扯的腿,问:“没事儿吧?”
高悦摇摇头,随着周斐琦走了几步才悄声问:“这个小喜子是谁安排来的?”
周斐琦道:“太后推荐,李氏出身。”
高悦便不再多说了。
御书房里,赤云道长全神贯注,好似根本没注意到高悦进来。高悦也没打扰他,只低声和周斐琦说了刚才乔夫人的诡异之处,周斐琦想了想,道:“据我所知,乔母宠子更甚礼部尚书,如果真像你说得这样,那她的确有问题。”
高悦道:“可是她给我送那面镜子干嘛?难道把那镜子里装了什么挥发性质的毒品想要害我?”
“如果是纯金属无接缝,就算是装了挥发性质的药物,真正能发散出来的量也几乎微乎其微,而且镜子也不是可以随身携带的物品,顶多没事的时候照一照,这里又没有虹膜复制那种技术,对人造成伤害的几率近乎为零。”
“所以她为什么要送面镜子给我?”
两人正说着,赤云道长突然停下了笔,眨眼就冲到了高悦面前,问:“毕焰君,你刚刚说什么镜子?”
“呃,”高悦被道长这个突然出现的操作给惊到,脑袋都卡了下壳,哭笑不得地道:“就是一面铜镜啊!”
“长什么样子?你详细说说。”
赤云道长竟然还追问起来。
高悦回想了一下,道:“就是一面巴掌大小,手指厚度,一面打磨得光滑入水,另一面有些海螺状纹路层叠的小颗粒,手臂和镜框边缘有一些雕纹,看着很是古朴——”
赤云道长早已色变,没等高悦说完,就连忙追问:“你可有揽镜自照?!”
高悦见他神情肃煞,连忙摇头,道:“没有。我觉得事有蹊跷,那镜子碰都没碰,更不可能照了!”
赤云道长明显松了口气。
周斐琦问:“道长,那镜子果然有古怪?”
“何止是古怪!”赤云道长喘了口气儿,擦了擦额头的汗,显然确认了高悦没事他才算勉强镇定下来,道:“若贫道所料不差,那应该是骨蛊之镜。所谓骨蛊之境,便是将骨蛊之虫,以子母蛊的形式饲养,将母虫和人的骨粉封存入骨蛊之境中,那镜柄里一次可存入数只蛊虫,内有机关,想放哪只母虫出来,自有滑珠控制,各不相干。而与之对应的子虫,自然就可以种入数人体内。被种了这种蛊的人,以自身骨血供养蛊虫,八十一天后,骨蛊之虫融入该人的骨骼,通过改变骨相行易容之术,堪称鬼斧神工。”
“那,那镜子?”
赤云道长说:“每有揽镜自照之人,其相貌映入镜中,镜面如水,被放出的母虫便是那水下的鱼,它会迅速在镜中骨粉里穿行,将人的面貌刻印于骨粉之中,子虫感应到母虫的行迹,也会同时改变被种蛊人的骨相,以此来完成复刻!这种蛊堪称蛊中最诡,是已失传数年的禁术!那镜子现在何处?你快带贫道去,把它毁了,否则后患无穷!!!”
赤云道长越说越急,到了最后,简直就像是炸毛老道一般,抓着高悦就要往外冲!
好在周斐琦就在旁边,拦了一下,道:“道长莫急,容朕稍作部署。”
“那麻烦陛下您尽快啊!”
周斐琦喊出了暗日,吩咐道:“不要让任何进出御书房。”
“遵旨。”
皇帝说完,一把拉过高悦,又对赤云道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赤云道长见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们三人出了御书房,周斐琦边走边招来了梁霄,悄声吩咐了两句,不一会儿梁霄去而复返,对周斐琦道:“……在良人所哭灵。”
“去良人所。”
皇帝驾临,宫人出迎。
胡公公摔了腰,原本正歇着,一听说皇上来了,忙让两个徒弟扶着前来迎驾。周斐琦一如既往地一路‘平身’着走来,只在胡公公身前略顿了下,手虚抬,道了句“受伤了,就不要多礼了,快起来吧。”
胡公公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一切看起来都与平时没什么不同,除了皇上身后跟着一位略显急躁的‘黑’脸道长——所有人都以为皇上这次来只是例行安慰重臣家眷。
然而,本来已跪地给皇上行礼的乔夫人,在看到赤云道长的那一刻,突然脸色大变,竟是顾不上什么君前失仪不失仪,爬起来调头就跑——
赤云道长能让她跑了?
只见道长出手如电,一把黄符甩出去,瞬间贴了乔夫人满头满脸,乔夫人尖叫一声,明明只是被贴了几张符纸,她却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中了脑袋,竟是下半部一软,人就如折纸一般一弯一折地蹲、跪了下去——而后,她双手捂着肚子痛苦不堪!
很快,变故再生——
就见赤云道长一步上前,手中拂尘在乔夫人身上点了几下,而后挑开她的袖口,一面镜子便从袖袋里滑了出来!那镜子摔在地上,镜面朝上,赤云道长忙大喊:“全部退后!”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宫人们谁敢上前,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个乔夫人有问题,这面镜子更有问题!因为,赤云道长一张符纸贴上镜面,那符纸还没落稳竟‘砰’地一声烧了起来!!!
赤云道长立刻又喊了一声:“全都出去,都出去!快拿石灰粉把这院子四外围起来!!!”
梁霄听了,连忙吩咐侍卫去办!
周斐琦也拉着高悦退出了院子,站在门外。
院子里,乔夫人开始大声呕吐,鼻涕眼泪口水黄水全部哗哗横流,形容狼狈至极,看一眼都令人毛骨悚然!!
赤云道长飞快用符纸在她和那镜子周围布下一个阵法,之后又自怀里拿出了三张红色符纸,一张贴在镜柄,一张贴在镜面,最后一张两指夹住,口中念念有词。
而就在这时,乔夫人终于哇地一声,终于吐出了东西!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总裁在后宫崛起更新,第 69 章 069秋分三候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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