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鞘见他逞强,有些担心,劝道:“要不你躺着吧,我坐着跟你说!刚才都怪我,一时情急拉你走了一路。”
“不怪你,是我身子骨儿太差,”高悦说着已坐起身,盘腿在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快说吧。”他还催上了。
“我也是听说,当年先帝给几位皇子赐王鸽,大皇子和二皇子得到的都是雄鸽,只陛下得了一只雌鸽。后来,陛下入主东宫,二皇子曾以雌雄王鸽为喻,讽刺过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陛下登基后,二皇子被贬为庶人,并终身守护皇陵不得离开。他出城那天,陛下曾让胡公公送了一只木匣,那匣子里据说装着的就是当年那两只雌、雄王鸽,只不过,均是死的。”
“这件事既然是禁忌,怎么还有人会专门对你说?”高悦问。
“不是专门对我说,而是我初入宫那年的中秋节宴上,北戎送了一对王鸽进贡,被陛下当场视为肉鸽,令御厨房炖了汤。大臣中有人认为不妥,事后进谏,这事才又被提起来。”
“你见过王鸽?”高悦疑惑地问。
齐鞘摇了摇头,道:“没有,那次陛下只带了淑贵妃和林青叔赴宴。我也是后来听说的。”
“哦,那北戎是什么态度?”高悦问。
“北戎使节当场色变,事后知道自己犯了皇家忌讳,重新送了一对海东青作为补礼,这事才算过去。”齐鞘思量着道,“若我那日在霁和殿为九皇子炖的鸽子真的是王鸽,恐怕那鸽子的来历定然不凡。”
“当年得到先皇赐鸽的共有几位皇子,只有三位吗?”
“这个我到没细问过,不过因二皇子和陛下以鸽暗喻这事闹得比较大,因此众人皆知受赐的皇子就是那三位。”
高悦屈指支住下颚,沉思片刻,道:“今日这事,咱们就当不知道吧,那鸽子到底是不是王鸽还有待查证,不宜声张。诶,你饿不?”
这话题转换有些快,齐鞘不由好笑,道:“你真是……”
“不知怎么了,我这会有些心慌,是不是饿得?”高悦说着就要下床,脚才占地就晃了下,好在齐鞘及时扶住,高悦靠在齐鞘肩上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咱们快去吃饭吧!”
眼前有些发黑,高悦觉得他肯定是低血压,今天出了太多汗,天又太热,为防中暑,他得赶紧吃些东西补充能量。齐鞘看着高悦晕头转向地拐进饭厅,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幸子盯了一上午景阳宫厨房的修建工程,这会儿早在饭厅里等高悦了。膳食还是他从永寿宫带回来的,他还记得高悦曾经说过的绿豆汤,见今日天热,特别让大厨熬了一锅。
高悦一看绿豆汤,立刻夸道:“哎呀,这是哪个小机灵鬼儿准备的?正好我想喝呢!”
小幸子笑得一脸得意,兴奋地摸了下鼻子。
高悦一口气儿喝完一碗,对小幸子说‘一看就是你准备的,行啦,别笑了,一会儿领赏吧。’
小幸子连忙应了一声,还特别有眼力见儿地给齐鞘也盛了一碗。
齐鞘喝了两口道:“这汤不错,我回头学了,也熬给你喝。”
高悦就笑,看着齐鞘,道:“那我可是有口福了。你的手艺,配上这汤,就是一个字‘绝’!”
齐鞘难得见高悦这么活泼,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才发现,高悦眼中的神采似乎比以前亮了数倍,灼灼如星,灿灿生辉。这么看着,倒是比之前更吸引人了。
高悦毕竟不舒服,午膳其实没吃几口,之后就是犯困。齐鞘见他眼皮都在打架,便起身告辞,让他好好睡个午觉。高悦也觉得自己得休息一下,毕竟一会儿还要去见太后,他总不能没精打采得去。
高悦站在景阳宫门口,望着齐鞘远去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眼毒辣的日头,回头问小幸子:“咱们宫里的冰还有多少?”
小幸子道:“还有不少呢!最近主子您得宠,内务府什么都紧着咱们这儿,缺不了。”
“那就搬两桶给齐尚人和乔尚人送过去吧。每人送两桶吧,他们尚人的位份不高,想必这东西不够用呢。”高悦说完就转身回去睡午觉了。
小幸子跟小福子小声嘀咕:“咱们侍君就是心善,这大热天儿的,谁宫里有冰还不留着自己用呢……”
小福子却说:“我觉得侍君自从被陛下翻了牌子之后,做什么事都自有道理。咱们不懂,照做就行了。”
“嗯,这点倒是没错。”
两人张罗着去送冰。高悦这一觉睡得有些沉,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才醒。醒来后,梳洗一番,让小福子拿上一把水壶,便动身去了永寿宫。
这会儿太后也正好睡醒了,正由玉竹伺候着修甲。她本是闭着眼睛,听闻高悦来了,才睁开眼,笑道:“他总算想起哀家了。”
高悦迈进殿门时正好听到这一句,连忙跪地行礼,道:“高悦给太后请安,来迟了,还望您恕罪。”
“快起来,傻孩子!哀家知道你这一趟出宫在外头吃了不少苦,不必多礼,过来给哀家看看。哎呀怎么瘦了这么多?”太后把高悦叫过去,赐了坐,打量了高悦几眼后,有些惊讶地道。
“也没有吧?”高悦摸了下自己的脸,感觉和之前没太大差别。为了活跃气氛,笑道:“有您这边的大厨调养,我应该很快能胖回去。”
太后一听,很是高兴,笑容都灿烂很多,问:“今日的膳食可还可口?”
“很好了,大厨还专门为我熬了绿豆汤,很好喝。”高悦道,“离宫这些天,知道了外面的凶险。如今我回来了,就惦记着您交代给我的那两盆喜兰,今日特地带了水壶,要好好伺候伺候它们呢。”
“嘿,你不说哀家都没想起来,你快来跟哀家看看吧,这两盆花啊,都蔫了。”太后站起身,扶着玉竹的手,往偏殿廊下去了。高悦从小福子手里接过水壶,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倒了偏殿门口,太后只让高悦跟了进去,玉竹和李公公都被留在了外头。
这间偏殿很大,摆了许多木架花架,上面尽是花盆,都是品种名贵的花。那两盆喜兰被摆在离窗户最远的地方,一点儿光都不可能直视过来的角落。太后走到殿中央就停了脚步,笑着看了高悦一眼,叹了口气,道:“沽城的事,哀家听说了,你受苦了。”
高悦听出太后意有所指,这个所谓受苦,怕是在说白家客栈那晚他差一点被拍卖的事,只觉得心里升起一股尴尬,道:“受苦谈不上,不过是趁机发现了蛊虫源头,帮忙查点了一番而已。”
“哦,这事哀家倒没听说。”太后较有兴致的目光,令高悦神情一凛。
高悦觉得凭太后和李景的关系,沽城的情况太后应该了如指掌才对,此时却说‘不知’,这用意——难道是在考量他,看他是否实话实说?
高悦反应过来,立刻事无巨细地说了一番。期间,他看到太后频频点头,眼中对他的赞许之意也愈浓,料定他刚刚没有猜错,太后就是在试他的深浅。
领导在用人之前,都会先考察忠诚度,这个定律果然古今通用。高悦甚至觉得,等自己慢慢摸清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找到规律后,凭借自身的能力,他应该能过得很好。
“沽城之事,你做得很好。”太后最终给了高悦这样一个评价,略顿,又道:“蛊虫为患,连大周的后宫都被浸染,现在哀家要彻查后宫,悦儿,这事哀家主意你来办,你可愿为哀家效力啊?”
“高悦愿为太后效犬马之力!”高悦郑重行了一礼,就听太后又道:“此事非比寻常,你既要服众,又要制衡,哀家既然选了你,就不会不管你。这枚凤凰珏你拿着,戴在身上,后宫中人但凡看到,自会忌惮。可有一点儿,哀家要你记得——”
高悦微躬身接过太后递来的玉珏,就听太后加重语气说了终句‘这后宫终究是大周的后宫,你亦是周家的人!’
高悦听出这是太后甜枣加棒的御下术,便道:“高悦定会时刻谨记太后教诲。”
闻言,太后笑了,语气转为温和,满意地点头,道:“对你,哀家还是放心的。”言罢,这才向那两盆喜兰走去。高悦手里拎着自带的小水壶,亦步跟上。
两人这才说起花来,很快殿里响起了阵阵笑声。
高悦在永寿宫用了晚膳,又陪着太后遛完弯儿才回去。
临走之前,太后似是玩笑又似点拨,特意提了一句‘明日,可不要再起晚了。’
高悦连忙应下,他行完礼就发现一群太监宫女都悄悄地望着他笑,原本他并不觉得太后这话有什么问题,可看了这些人那个暧昧不明的笑脸,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早上没来请安,这些人不会认为是他昨晚被周斐琦给折腾的吧?我去,这真是——好冤啊!
一时间,高悦被他们笑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关键这还没法解释,他只好脚底抹油,赶紧撤了。出了永寿宫,没走几步,高悦就听身旁的幸、福两个小太监发出压抑不住的激动低喊——
“啊啊啊啊!”
“你们俩个怎么了?吃错药了?”高悦侧首挑眉,纳闷地看着那俩激动得浑身发抖的小太监。
幸、福两人立刻一把抓住他衣袖,一人霸占一边,七嘴八舌地道:“侍君!侍君,凤凰珏诶!!太后的凤凰珏诶!”
“嗯?”
“侍君您不会忘了吧?这凤凰珏可是太后当年在封后大典上,先皇御赐之物,是后位的象征!天呐,真没想到,太后竟然会把这枚玉珏赐给您!!这可是……哎呀,奴才要激动死啦!”小福子和小幸子简直语无伦次。
高悦默默地从袖袋里拿出那枚凤凰珏,忽然觉得有些烫手!这周家的母子还真是……
一个比一个会给他找事!这东西要真有幸、福二人说得那么好,太后怎么不给淑贵妃,却胳膊肘外拐给了自己呢?明明淑贵妃才是这次彻查后宫的主角,自己就是个辅助的,现在却把凤凰珏给了他,这不明摆着要把自己树成众矢之的,好给淑贵妃挡枪么?
靠,这个老太太看着那么慈爱可亲,内里也是个黑的!
高悦此时内心呜呜嘤嘤,真是五味杂陈苦占多数。关键他还法说,说了就是不识抬举不知好歹,恐怕还会被人贴上‘喂不熟的白眼狼’!啊,早知道当时就不接这块玉,现在再退回去,也为时晚矣。
“别瞎说!”高悦忙喝止了幸、福,一脸严肃地强调,“这事谁也不许说,说了恐招祸患。回去和殿里的人说,这两天都低调些,别让人以为咱们恃宠而骄。”
“懂懂懂,奴才们都懂。”
“不过——好开心!”
“我好高兴!”小福子一脸崇拜地看着高悦,“侍君,你好厉害!”
高悦:……
是,论拉仇恨我确实挺厉害的!
这晚,不知前朝又出了什么事,许多大臣被连夜招进了宫。
高悦躺在床上,想着周斐琦今晚应该加班,估计肯定没时间再跑进后宫来折腾他了,心里特别踏实。他觉得穿书以来,这晚他应该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可惜,才闭上眼没超过两分钟,就被小幸子急匆匆的脚步声给吵醒了。
高悦不满地睁开眼,瞪过去,“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
“侍君,不好了,菡嫔和乔尚人在颐和轩打起来了!”小幸子急得直跺脚,他说完小福子已经替高悦找出了衣服,抖开准备伺候他穿。
高悦:……
“他们怎么打起来的?”高悦支着床,不太情愿地爬起来。
小幸子道:“好像是因为您送得那两桶冰块!唉,现在乔尚人被菡嫔指着鼻子骂他贪没,他身边的小太监来请您过去给做个证呢。人现在就在门外等着!”
还真能打起来……高悦边穿衣服边想,不再是刚才那番不情不愿的样子了。他低着头,伸展开手臂由着两人给他穿衣,脸上神情变幻,似乎在想着什么。
景阳宫离颐和轩不远不近,高悦赶到的时候,菡嫔和乔环的撕逼之战已经暂歇,两人正在瞪着眼对峙。菡嫔这边人多势众,单看气势要比乔尚人略胜一筹。
齐鞘和乔环同为尚人,都住在颐和轩里,又都接受了高悦送来的冰块,这会儿自然要互相作证,因此站在一处。可菡嫔却说他们是蛇鼠一窝,两人同掌后宫事务,自然是合起伙来一起贪没,齐鞘给乔环做证,不过是贼喊捉贼,心虚气短,根本做不得数!
这事吧,原本一开始停留在打嘴仗,可谁都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总是笑呵呵的乔尚人,突然冲到菡嫔面前一把扯住了菡嫔头发,扬手就给了她一个嘴巴,那份凶狠简直颠覆众人认知。
高悦在来的路上,听报信的小太监把经过说完,不免感慨,会还是原文作者会,把个拉布拉多的本性刻画得淋漓尽致,拉布拉多号称犬中天使,那也是在它们长大之后,要知道小时候的拉布拉多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基本一出笼子就是台风过境,遍地狼藉。调皮捣蛋的本性绝对不输二哈。
乔环把菡嫔打了,当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菡嫔出身武侯府,那暴烈的本质从小到大就没变过,要让她顾全大局闷头吃下这个哑巴亏,怎么可能?因此,两人大打出手基本就是定局。
高悦才迈进颐和轩,一眼就看到蓬头散发的菡嫔叉腰抖手正指着乔尚人骂得狠厉。乔环是正对门口站着,他大概看到高悦来了,原本气愤不已的脸上一秒都没用就立刻红了眼眶,泪水顺势而下,可见这家伙的演技也真得是后宫翘楚。
若非亲眼所见,高悦甚至都想象不出乔环这个拉拉犬变脸会是什么样子。但现在,戏精没跑儿了。
菡嫔骂得正起劲儿,突然发现本来和她对骂的乔尚人扭头趴到齐鞘肩膀上哭了,还以为是终于被她说中要害,得意地一撩头发,“……现在知道哭了?愧了?怕了?切,贪没的时候怎么没有想想,你也有这一天?我们咸福宫想多要一块冰,都要三趟来求五趟来请,好话说尽你一块不给,我当怎么回事呢,原来都留着自己用了!哼,我早就说过,出身寒酸的人掌不了后宫事务,好心想要帮你,你倒好,让我少管闲事……”
高悦往前走的脚步顿了下,他还真不知道,这两人之间还有这等纠葛,难怪菡嫔要这样不依不饶了。不过,冰块到底是他送来的,如今惹出乱子,他不能袖手旁观。
及至近前,高悦笑了声,道:“今日好热闹啊!”他就站在菡嫔身后,这一声把菡嫔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就见灯火耀映间,一个瘦弱却高挑的男子面带微笑,颀颀而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目光锐利,那叫一派雅睿致齐,令人神牵魂往——再看自己……
菡嫔自己都觉得她此刻披头散发,状如女鬼,颐指气使,气质全无。她都不用比了,就高悦往她身边这么随随便便一站,立刻差异尽显,令她控制不住自惭形秽。
没人知道菡嫔此刻的内心,但高侍君一来,菡嫔的气势突然就矮了半截,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高悦笑睨了菡嫔一眼,越过她,走到乔环面前,抬手轻轻为他擦了两下眼泪,道:“别哭了,都怪我,不该擅自给你和齐尚人送那两桶冰块,唉,说起来我才回宫,下午又头晕得厉害,糊涂了糊涂了!”
乔环揉着眼睛,闻言抬头狠狠瞪向菡嫔,底气十足。
高悦又拍了下齐鞘的手臂,“抱歉,让你也受委屈了。”
“你下午头晕?有没有叫太医!”
“现在已经好了,可能就是天太热,我又体虚。你别担心,没事儿!”
两人兀自说话,院子里所有下人不敢吭声,菡嫔如被晾在一旁,无人搭理,那真不是一般的尴尬。关键她还蓬头垢面,形象尽毁。
乔环看了菡嫔一眼,心下痛快,也不再搭理她,反而侧身对高悦一拱手,道:“今日多亏高侍君赠冰解暑,还没来得及谢你,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如今又麻烦侍君解围,实在是——”
高悦:“好了好了,这没什么,我才愧疚,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给你们添麻烦了。改日得空儿,我请你们到我那儿喝酒,作为赔罪。”
“侍君,你真的太客气了。”
高悦:“呵呵呵。”乔环不错,搭戏是把好手。乃可造之材。
菡嫔瞪着那边的三人,此时脸已憋得通红。高悦的到来就好像有人悄无声息地抽了她一个嘴巴,而她还无力反抗,这份憋闷,非忍辱负重不可解。可她从来也不是一个能忍的人——
于是,在被晾了一会儿后,菡嫔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忽然冷笑一声,往三人那边狠狠淬了一口,道:“假模假样,恶心至极!”
“你说谁?”齐鞘一直没怎么理她,此时因高悦来了,菡嫔这话他却听不下去了。
“哼,”菡嫔冷笑,话语越发尖酸刻薄,道:“有些人永远拎不清自己斤两,恃宠而骄,仗着自己得宠,就四处显摆,别忘了风水轮流转,若是他日失宠,看他还拿什么送人。”
她就差点名高悦了,若高悦再不理她,会被人小看。因此,在齐鞘开口前,高悦轻轻将他揽到身后,又笑着睨了菡嫔一眼,道:“夏至以来,各宫用冰皆有例数。我与你品阶相同,宫中尚有余冰可赠送他人,你却嚷着冰不够用,还想要多领?今日便请你当着大家的面解释一下,这是为何吧?”
“你——”菡嫔本想恶言恶语激怒高悦,和他也来一场酐畅淋漓的斗殴,却没想到高悦跟个泥鳅一样,滑不留手,三言两语就把她问得哑口无言,这憋屈劲儿,真是要把她气炸了!
“说不上来?”高悦依旧笑着,仿若看好戏一般的眼神,特别刺激神经。
反正,菡嫔是真被他刺激到了,忽然大喊一声,理智全抛,扑上来就要打高悦——
他们两人本就离得不远,菡嫔又突然发作,这一下,就连高悦都以为自己躲不过,没想到菡嫔不知是哪里绊了一下,噗通一声竟跪了下去。她自己也一脸茫然,高悦更是意外。
但菡嫔摔这一下显然并不死心,她立刻爬起来再向高悦扑去,这次高悦有了防备,连忙往后退去——可是,菡嫔仿若跪上了瘾,才扑过去,又跪了。
菡嫔恼怒地大喊一声,再扑,再跪……
到后来,高悦已经不躲了,就那么站着往颐和轩的四下看起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几个信奉鬼神之力的小太监和宫女,很多人心里都不约而同浮现了两个字:暗卫。
高侍君身边竟然有暗卫护着?!这个认知再次令所有人震惊。
菡嫔摔了这么久,理智也算是回来了。因此她在最后跪下后,就没再爬起来,反而捂着脸痛哭出声。
所有人都看向她,只有高悦依旧在问:“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了吗?”
菡嫔不言。
高悦好脾气似得,又提醒了一遍,“为何你要多领冰块?”
“不够用!”
菡嫔呜呜着答道,“我就是不够用啊,每次领回来的冰块都只能用两日,三日一领,我总有一日要热着,呜呜呜……”
高悦一听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他扭头问齐鞘和乔环,“各宫领冰之人你们可有统计?”
乔环摇摇头,道:“只记了宫殿名字,未曾细致到领取之人。”
高悦便没在多说,转而对菡嫔道:“你宫里每次是谁来领冰你可清楚?”
“都是冬丫在安排,冬丫!冬丫——”菡嫔只是直愚,又不是真傻,高悦话都说这么明白了,她要再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就真得太说不过去了。她这会儿纳过闷来,从地上爬起,冲她身后那群人咬牙齿切地喊着。
她脸上戾气很重,喊了好几声,才有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地从人群里站出来,却低着头一副‘可怜’的样子。
菡嫔又连吼带骂了好几声,那宫女才怯怯地开口,“奴婢不敢瞒主子,咱们殿的冰每次领回来路过霁和殿时都会被他们殿劫走一半……”说着,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哭起来。
“霁和殿?”菡嫔也没想到是这样,非常明显地愣了下,“九殿下?”她砸么出这个名字,冷笑道:“你还想骗我?九殿下贵为王爷,他殿里的冰怎么可能不够用?还要抢咱们的?!这个丫头辱没皇室,给我拉下去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自有太监将冬丫拉下去,冬丫吓得连连回头求饶,然而菡嫔却好似没听见,冷哼了一声。她回身冲高悦道:“今日多亏侍君明辨是非,不过,我宫里的人我自会教训,各位就不要插手了。”
乔环显然不服,怒道:“我和齐尚人本是奉命代掌后宫事务,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没个规矩,日后还怎么六宫和谐?!”
“那你说怎样?”菡嫔急着走,不耐烦地道。
“道歉!或者你发誓以后若是再犯,永不得圣宠!”乔拉拉一般不咬人,咬人的时候会一口咬住脖子。
“你——哼!”菡嫔狠狠瞪了乔环一眼,这次却忍住了没再发作,只是一甩袖子扭头就走。气得乔环在她身后大喊:“按照宫规,咸福宫的各项份例减半一月!!你道不道歉?不道歉就减半!”
菡嫔走得无比快速,掩耳盗铃般在心中对自己说‘我没听见’!
菡嫔一走,颐和轩一下子清静多了。
齐鞘松了一口气,对高悦道:“今日多亏了你,不然指不定有要闹到几时去,唉!”
“她以前也来闹过?”
乔环道:“那次她来找我,说要帮忙打理后宫被我拒绝了后,闹过一次。只是没这次这么大,算是不欢而散吧。”
“嗯,”齐鞘说,“那次之后,她大概是心里不痛快吧,没少给乔尚人找麻烦。”
“我才不怕她!”乔环翻了个白眼,冲着已经没人的门口狠狠淬了一口,气哼哼地嘟囔了句,“全后宫就她最丑!”
高悦:……
果然,在颜控的世界里颜值既真理啊。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她殿里的冰竟然是被霁和殿劫走,这简直像是天方夜谭。”齐鞘拉着高悦,“来我屋里坐会儿吧,用了你送的冰,很是凉快!”
乔环跟在两人身后,道:“我也去。”
齐鞘笑道:“好,一起。”
“那我还要喝酸梅汤!”乔环嚷着。
“行。”
高悦看着两人,心想,这不挺宠得么?很难想象齐鞘上午刚在自己那边吐槽过乔环,唉,皇家后宫,果然遍地皆是影帝。
他摇了摇头,跟着两人进了屋。
齐鞘的寝室,高悦穿过来后,还是第一次来。屋里的陈设比不上景阳宫,大体跟他原来那间良人所的寝室相似,只是家具数量上少了一些,房间小了一点儿而已。
高悦和乔环在外间围桌而坐,齐鞘亲自去给两人端酸梅汤。高悦注意到他把酸梅汤特意放到了冰桶上,一看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四下打量了一番,高悦发现齐鞘这间屋子特别干净,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这屋子的主人有洁癖。乔环就说‘每次进齐尚人的屋里,我都免不了自惭形秽,哎呀,跟你一比,我那屋乱得就像猪圈,哈哈哈’。
“那怎么一样?”齐鞘将酸梅汤分别递给两人,“你好丹青,画起画来没日没夜,哪有时间收拾屋子?我这也是闲嘛,总不能一天什么也不干?”
“你自己收拾的?”高悦有些诧异。
齐鞘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怎么可能?我要是自己动手了,小六子会愧疚死。是他啦!”
“嗯,”高悦喝了口酸梅汤,别说齐鞘的手艺真不错,加上冰镇了这么久,特别爽口,“好喝。”高悦评价。
乔环道:“好好喝,我要再来一碗!”
齐鞘索性直接将那盅汤都端上了圆桌,乔环一点不客气,自顾自舀起来。
“你觉得霁和殿真会去抢咸福宫的冰吗?”齐鞘问。
高悦道:“这得查一下才知道,若是真的,九殿下恐怕面上不好看。估计菡嫔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才会将那个宫女带走自审,毕竟若九殿下真劫了她宫里的冰,她也只能息事宁人,总不能像来你们这儿闹一样,到霁和殿再去闹一场吧?”
“她哪儿有那个胆子!”乔环吸溜着酸梅汤,撇嘴道,“再说,霁和殿才刚换了掌事太监,那可是从极阳殿直接调过去的,听说是张公公的干儿子,她现在去霁和殿闹,等于直接闹到陛下面前。就她那个疯样儿,被陛下知道了,一辈子别想被宠幸了!”
“其实,今晚也差不多了。”齐鞘说完就笑了下,看着高悦,问:“看她给你跪了那么多次,什么感觉?”
“我是真没想到,”高悦也是无奈,之前听齐鞘提到过皇帝在他身边放了暗卫,直到今天才第一次真正感觉到暗卫的存在,到现在为止,他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其实挺想问一下齐鞘是怎么知道皇帝在他身边放了暗卫的,不过碍于乔环在场,这话不好出口,便没说。
乔环明显是不知暗卫一直在高悦身边的,他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猜出这种可能,就说:“对呀,今天那是什么情况?我看着她既滑稽又可笑,我还以为高侍君你暗中得了高人相助呢!那是怎么回事呀?”
“说实话,我真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高悦一脸淡定地胡说八道,“我猜可能是有什么高人刚好路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吧。”
“哦,倒是也有这种可能。”乔环点点头。
不过,不管是皇上让暗卫专门护着高侍君,还是暗卫路过拔刀相助,都只说明一点,在这后宫里惹谁都最好不要惹高悦,因为全大周人都知道,暗卫那是只听命于历届皇帝一人的神秘护卫队。他们会有今日之举,至少说明一点,皇帝曾放过话,让护着。
在颐和轩喝了一碗酸梅汤,高悦便辞别两人,准备回景阳宫了。临出门前,乔环拉着他问:“高侍君,我明天可以去景阳宫找你吗?”
“怎么,颐和轩都装不下你了?”齐鞘揶揄他。
乔环却说:“我去年为太后画了像,得了两瓶好酒,想请高侍君一同品尝。听说景阳宫最近的伙食都是永寿宫在操办,想必要比我们颐和轩好上不少,所以……嘿嘿!”
“哈,”高悦直接笑出声,突然觉得乔环除了小心思多点儿戏精了点儿本质还是挺可爱的,便道:“来吧,欢迎!”又面向齐鞘,道:“你也来吧,一起。”
齐鞘笑着应了一声,两人一同将高悦送出门,直到看着那道身影淹没在夜色中才纷纷收回视线。
转身之际,齐鞘突然低声对乔环道:“不要打他的主意。”
乔环轻哼一声,抬着下巴回了自己屋。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总裁在后宫崛起更新,第 40 章 040晋江文学城太阳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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