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茶馆热气袅袅,初初放晴,生意寥落,满桌只一个客人,还不是来喝茶的,而是来饮酒的,茶馆里没什么好酒,酒水扎口,一入喉便火辣辣似一块热炭滚到胃里去,酒意立即发散上来。
余惊秋半撑着额头,酒并不好喝,但醉酒时的朦胧混沌让人眷恋,酒水浸润了她的唇瓣,才透出些气色来。
桌上酒坛半空,她不是嗜酒的人,却不愿停下来。
道路上有几匹快马奔来,马蹄落在水洼中,溅得泥水四起。快马一直奔到茶馆旁停下,马上的人披着斗篷,手上牵着缰绳,露出腰间的短剑,风吹动这行人兜帽时,隐约可见他们脸上的面具。
一行四人到时,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骤然间,风卷落叶,没有一声讯号,四人突然发难,飞射出四道铁爪,铁爪牵着锁链,精确地往余惊秋四肢上抓来。
异风来袭,余惊秋虽有酒意,但感官依旧敏锐,拍桌而起,凌空翻身,自四道爪链中间躲过,爪链落到她身后的桌上。马上四人飞身下来,同时手上一扯,四道爪链将木桌扯得四碎,往回飞来,余惊秋脚上挑起长凳,那长凳在空中飞转,将右侧两条爪链缠绕再一起,左掌一探,贴着爪链往后一推,虽未碰着爪链,涌动的真气却将爪链牵拉往后。xündüxs.ċöm
其力深厚,握着爪链的两人也不出力抵抗,反倒是顺着前拉的力道,往余惊秋飞扑而来,其中一人手腕一转,三道银光从掌下射/出,避开余惊秋要穴,往她肩窝手臂上射来。
余惊秋抓过桌上酒坛抵挡,那银光将酒坛射得四裂,余惊秋手上握的那一道瓷片裂出锋利的棱角,她步子往前一踏,好似一道黑烟飘散了,又在近前凝结,另一个手握短剑的人飞扑来的人猝不及防,只感到眼前一花,便浑身冰凉,他捂着脖颈,鲜血从指间直流淌下来,软倒在地,没多久便咽了气。
余惊秋手里捏着那块瓷片,尖端上一颗殷红血珠滴落,她内力一催,将这瓷片震成更小的碎片,往前一洒,百十来块小碎瓷片疾射,蕴含内劲,往那使暗器的人脸上袭来。
余惊秋出手迅疾,但袭向第一人时,已给了第二人反应之际,他将身上斗篷一揭,往前搅动,以旋劲将那满天飞星化解了去,可还不待他松口气,一股寒意尖锐,似柄尖刀,直望他心口刺来。
这斗篷中央凸起,原是余惊秋贴身近前隔着斗篷一掌打了过来,动如电掣,他不及防守,一掌正中心口,吐血倒飞而出,双手扬在空中,与余惊秋左手擦过,余惊秋手掌一抚,将他袖内的飞镖捞了一只在手。
这四人只想捉了她,因而未下死手,然而余惊秋功力高绝,眨眼便杀了他们两人,与他们情报不符,身手远出他们所料,此时此刻,他们不敢再有留手。
两人取下腰刀,以一敌二,一交上手,便落了下风,不过片刻,其中一人被余惊秋以右臂别住了胳膊,余惊秋站在身后,手上握着的那把飞镖抵住了他的咽喉,久不言语,又喝了酒,声音沙哑,问道:“谁派你们来的?”飞镖利刃往他喉咙又逼近了两分。
被余惊秋钳制这人呻/吟一声,面具下的眼睛望向同伴,眼珠子晃动了两下,口里说道:“是,是……”下文含糊不清。
突然间,另一人手腕一翻,两道喂了毒药的暗器直射余惊秋,余惊秋眸色幽然,手上一用力,飞镖刺入钳制的这人咽喉中,便将人往另一人推去,手上顺势拔出他腰后短剑,左手一挽,短剑一声吟啸,往前雷霆一刺。
另一人还来不及掀开扑来的同伴身躯,余惊秋短剑刺过那人胸膛,直压过来,连着刺入了他的心口,两人被一把短剑贯穿,挣扎了几下,瘫倒死去。
鲜血缓缓流淌,余惊秋弯着身子,长发垂在她身畔,苍白的脸颊上溅了血迹。
茶馆主人缩在柜台后面,浑身打颤,腿软的爬不动道。余惊秋直起身来,向柜台后的人轻声说道:“对不住,弄脏了你的店。”
茶馆主人不敢回话。余惊秋目光复又落在这四人身上,她揭开了四人面具,无一张熟识的面孔,但瞧着浑身暗器,该是刺客。她摸到其中一人腰牌,写着‘戌九’,当是这人代号,另外三人也有,以天干与数字组合而成。
余惊秋取下三人身上银两,放在桌上,“这些赔与你。”
她将四人尸身拖走,扔到屋外的马匹上,马鞭一抽,马匹载着主人尸身回去了。
她踏上了道路,继续往前,不知走了多久,咕噜噜车轮滚动声响由远及近,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赶着骡子,架着草料车从她身侧路过,老人家瞧了她两眼,车子在不远处停下,“姑娘,你往哪去,若是同路,老头子载你一段路罢。”
余惊秋上了那草料车,道了一声,“多谢。”
老人家慈和笑了笑,将两只骡子一赶,车又缓缓往前行驶,老人家问道:“姑娘从哪儿来啊?”
“江南。”
“江南好啊,听说那儿四季如春,民风淳和。姑娘怎么一人出来了,可是要去投奔谁。”
余惊秋躺在草堆上,闻言目光空洞,仰望着天上流云畔孤飞的大雁,“我已无人投奔。”
老人家沉默了半晌,意会了许多,柔声说道:“姑娘要往哪去,若是不远,老头子可以多送你一段路。”
两旁田野漠漠,微风一拂,麦穗摇动,窸窸窣窣。
“我想回家。”很轻微的声音传到老人耳中。
“姑娘家住何方?”老人问道。
“……”
隔了许久,也为未听见回答,老人回过头去,只见余惊秋在草料堆上已睡了过去。
酒意未清,车轮滚动的声音平缓有节奏,麦穗摇动的声响使得人心中宁静,草料在太阳下暴晒过,混着麦子的味道袭来,将血腥味压了下去,余惊秋精神松弛,落入梦中。
然而,这一梦,却好似梦了半生,眼前似真似幻,要说话,声音发不出来,要动弹,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制而瘫软着,身体随着海浪似的起起伏伏,她以为自己梦魇了。
实则是骨醉悄然发作。
迷幻痛苦之间,她听得有人问道:“爷爷,这人是谁?”
“在路上遇上的一个姑娘,瞧她形单影只的可怜,便载她一段路。”
隔了片刻,“这姑娘怎么不醒,爷爷,她看上去好像很痛苦,唉呀,莫不是生病了?”
“怎么,路上还好好的,姑娘,姑娘?唉哟,这可怎么好。”
“二挞儿,在这瞧什么呢?”
“婶儿……”声音走远了,交谈中又走进了,似乎多了个中年女人。
那女人顿了半晌,说道:“瞧着是不大好。咱们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来,今日风来谷里的人换东西来了,前段时候二挞儿他爹的腿不是给他们看好的吗,我瞧他们会些医术,不如叫他们给看看罢。”
余惊秋昏昏沉沉,喉咙里似火烧,身上的痒意剧烈,不知为何比上次发作时难忍,她浑身淌着冷汗,在痛苦里沉沦。
身旁的人似乎多了起来,有纷杂的说话声,她以无心去听,只觉得有人捏住她的脉探看,片刻后又被人背了起来。
隐隐约约听到轻灵的笑声,说道:“遇着我们,算你好运了。”
她被人背着离开,往哪儿去,不得而知,似乎走了很远,昏沉的视线再睁开时,朦胧中似乎是一片花田,微甜的幽香飘散,色彩天蓝的凤尾蝶翩然落在背她那人的肩头,静谧美好。
意识清醒不久,又被骨醉的威力夺去全身精神,一两声呻/吟自她喉间溢出,只是闭了闭眼,再睁开却好似隔世般,周身环境如翻页,花田霎时不见了,她身处一间古朴雅致的屋中。
小铜炉中飘散幽异的香味,有人在旁争吵,“师父,整个谷里,也就只有你能救她。”
“胡闹!”
“我人都带回来了……”
“没救了,等死罢,让允泽他们挖个坑,等着埋人!”
“师父。”
“你不光私自出谷,还叫允泽他们带个外人回来,你道我不会罚你么!”
“你要怎么罚,关禁闭还是打手心,徒儿自领就是了!”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怒气冲冲,又是委屈又是倔强。
“你大了,我是管不了你了,你若再胡闹,便只当没我这个师父罢。”
“没你这个师父就没你这个师父,正和了我的心,韫玉!”那声音带着哭腔,将最后那个名字叫的十分响亮。
“你!你这小混账!”
“我为什么要出谷,你心中还不清楚么!”
另一人陡然沉默了下去,片刻后,一人跑走了,带着伤心的低泣。
“月牙儿!”
那人的叫不住人,良久,极是无奈地一声长叹,缓缓走近了屋里来,站在余惊秋床畔瞧了半晌,终究是伸出手,搭住了她的脉。
那人搭脉的方式不一般,好似有一缕丝线在她体内游走,将一切都窥探了去,少顷,那人忽然轻讶出声,低声自语,“这人用过玉佛手?”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长恨歌更新,第 65 章 不知归处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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