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农历进入最后一个月份,寒冬腊月,格外的冷。
大街小巷已经在张灯结彩,提早迎接农历新年的到来。
但江市看守所,一如既往地冰冷。
在长达几个月的无法相见后,舒梨终于获得了探视舒连漪的机会。
隔着透明隔板,舒梨坐在这边,另一边,狱警带着舒连漪走过来。
舒连漪穿这件橙红色的马甲背心,左侧胸口印着白色的“江看22035”,里面同样也是看守所提供的服装,看着单薄。
她的头发已经剪短,瘦削的脸没有多少血色,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舒梨怔着,眼眶不自觉有热泪在打转。
太憔悴了,舒连漪真的太憔悴了,憔悴到舒梨的心狠狠揪在一块疼。
舒连漪跟舒梨对上视线,倒是轻轻笑了笑,在舒梨对面坐下。
她主动拿起旁边通话用的电话,手上还铐着冷冰冰的手铐。
舒梨后知后觉地把话筒拿起来,放在耳边。
一声“妈妈”,哽在喉咙口,眼泪快要掉下来。
“哭什么,这么大的人了,别动不动就哭。”
舒连漪先出声,语气还是舒梨这二十多年熟悉的,这让舒梨一时忍不住,眼泪倏地滑落。
“别哭了,就这么一点见面的时间,你想让我一直看你哭?”
舒梨马上憋住眼泪,吸吸鼻子,问:“你还好吗?”
舒连漪微微笑着:“不就是这样,冻不着,饿不死。”
转而,她认真地看着舒梨:“你呢,你还好吗?”
舒梨点头。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舒梨,以后这二十年,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
舒连漪放心几分,望着舒梨,叹气说道:“舒梨,你妈妈是个失败的人,败了你外公的家业,什么都没留给你,最后还让你一无所有……你别恨妈妈。”
“本来不想让你淌进这趟浑水,让你一直在国外,哪知道你这么傻,硬要跑回来。”
“你是我妈,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我哪里配当一个妈呢,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你是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有父母疼,父母爱,而不是这样被我藏了二十多年。”
“妈……”
看着和自己十分相像的脸,舒连漪不知不觉眼里也有了泪。
她的女儿,她怎么可能不疼。
可是她生舒梨的时候太年轻,根本不懂得如何去做一个母亲,后来继承家业,也根本没时间去学着当一个母亲。
她自知这么些年自己对不起舒梨,可是人生,永远无法再重来。
“找一个爱你的男人,好好过日子。你过得好,我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别的牵挂了。”
舒梨再次忍不住,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下来,她哽咽着:“我会等你出来的,二十年一点都不长,到那个时候,也许你已经当外婆了。”
舒连漪含泪笑了:“是啊,到那时候,也许我已经是你孩子的外婆了。”
过了会,她问舒梨:“你和边寂,现在……?”
舒梨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沉思一下,问:“你会反对我和他在一起吗?”
舒连漪摇摇头,垂着眸轻笑,“我哪有什么资格反对你们。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他有一个好妈妈,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依然这么优秀,都是他妈妈教的好。”
“当年我知道他读大学,特意在他们学校设立了独项奖学金,他很优秀,每年都能靠自己努力拿到这笔奖学金。”
当初让他去给舒梨当家教,也是舒连漪想帮他。
只是后来……
“五年前我以为你们缘分已经断了,如果知道你们最后还是会在一起,当年我就不会让他离开你。”
舒梨第一次知道五年前还有这样的事,这当中的曲折,她完全没想到。
她想起那天,边寂用那样残忍决绝的方式推开她
“你找过他?”
“你不要怪妈妈,那时候你才十八岁,我不希望你的一时兴起而耽误了一辈子。”
“是你叫他离开我的?他答应了?”
很久远的事了,舒连漪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说:“我跟他交换条件,让他毕业后来舒氏集团,但是前提是和你保持距离。但是他没答应。他很倔,不接受我的好意,也不接受我的威胁。骨子里的清高,是随了他妈妈的。”
缠在舒梨心口多年的伤疤,终于找到一剂良药。
她已经不记恨当初边寂对她的伤害,可是此时此刻,她才是真真正正地敢去坦然面对那道伤口。
停顿几秒,她问:“你和他妈妈,怎么认识的?”m.xündüxs.ċöm
“我们两家是世交,他妈妈比我大几岁。”
“你们,和让你生下我的那个男人,都是相互认识的,对吗?”
舒连漪蓦地睁大眼睛,震愣地看着舒梨。
舒梨却是轻抿嘴唇:“我已经见过他了。你放心,我没打算认他。”
……
二十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舒连漪最终也没完全说明白。
只不过是一起长大的几个人,最后都走向了不同的命运,几家人从世交,到渐渐断了联系。
边寂的外公外婆只有他妈妈一个独生女,家里发生变故,很早就离世了,家产都落在了旁人手里。
江家两兄弟,继承了家业,江竟廷和舒连漪之间发生的事也导致江家和舒家不再熟络。
曾经认识,也只不过就是曾经认识而已。
最后,舒连漪告诉舒梨一件事。
舒梨出生的那天,医院外头的梨花开得灿烂,但她不仅仅只是因此而取名。
“梨”的谐音,是离。
她永远不会忘记江竟廷的离开,这辈子,也永远不会原谅他。
无论那一年到底出了什么样的意外,他负她,是事实。
舒梨走出看守所,边寂正在外面等。
热咖啡第一时间送过来暖她的手。
舒梨接过来,手心被温暖覆盖,可她的心也急需温暖。
她主动靠到边寂怀里,汲取着属于他的温度。
“我好像……终于能理解我妈了。”
边寂不知她在说什么,只得轻轻搂住她。
舒梨在他怀里释怀一笑:“我很高兴。”
二十多年,母女俩第一次坦诚相待,她终于懂了她妈。
所谓恨一个人,其实就是爱一个人。
原来,她爱她妈,她妈也爱她。
临近春节,沛沛已经放寒假,这几天闲着没事,每天都在鼓捣电脑。
边寂以为她是在玩游戏,说了她好几遍,她都置若罔闻。
没有办法,他只好找舒梨。
在前往观澜花园的路上,边寂很是头疼地说:“我和我爸都说不了她,也许她会听你的。”
“都放假了,玩玩游戏又没什么关系。”
舒梨站在沛沛那一边,听着不是很想帮边寂这个忙。
边寂拢着眉心,开车缝隙转头看舒梨一眼,转而无奈地摇头笑:“差点忘了你们是一边的,我找你是找错了。”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放假了玩玩游戏又没什么关系,你别总管着她。”
“你知道她这次期末考了多少分吗?全班倒数第五。我都没脸去她的家长会。”
“才倒数第五,后面还有四个呢,人家家长都没说没脸去家长会。”
“……”
边寂竟被堵的哑口无言。
“那开学后的家长会,你去。”
舒梨哼一声,“我去就我去,才倒数第五,有什么丢人的。”
“……”边寂真是无奈极了:“你就宠着她吧。”
舒梨笑笑,说:“那可是你妹妹,当然宠。”
“不是。”
边寂煞有其事地否认。
舒梨疑惑看向他,他勾着唇道:“她是你未来小姑子。”
……
去你的。
舒梨傲娇撇开头,可唇边却是满满的笑意。
在教育妹妹这个问题上,舒梨和边寂是完全两种态度。
但她还是拗不过这个老大哥对妹妹的关心,被推着去劝沛沛少玩游戏。
按照边寂的指示,舒梨端着杯热牛奶,敲响了沛沛的房门。
“咦,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开门的沛沛穿着粉色的珊瑚绒睡衣,脖子上挂着蓝牙耳机,见到舒梨一脸开心。
“我……给你送牛奶。”
沛沛往不远处看了一看,瞧见半个边寂身影,就猜到怎么回事了。她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是我哥叫你来当说客的吧?”
“来,你先进来。”
舒梨被沛沛拉着进来,沛沛的电脑正开着,显示屏上是几个聊天框,不是边寂所想的游戏界面。
“姐姐你坐。”
沛沛给舒梨拉了条椅子,让舒梨在自己的电脑旁边坐。
舒梨坐下来,牛奶放置到桌上,无意识看到正开着的聊天框是个群聊,群名是聋哑义工协会。
“我哥已经跟我爸打过小报告了,现在还找你来,他真的以为我每天都在玩游戏。”
“那你每天在做什么?”
沛沛坐下来,指着显示屏:“就这个咯,我加了个义工协会,在帮一些小朋友卖手工,筹集善款给他们配助听器。”
舒梨有些意外,可也有些想不通,“这是好事,为什么不告诉你哥?”
“我不想引起他不好的回忆。”
沛沛的表情略略有些难过。
“姐姐你可能不知道,我小的时候一直听不见。我哥为了让我像正常人一样学习生活,一直很努力地打工赚钱。放假的时候他每天天没亮就去早餐店帮忙,白天去做家教,或者去附近的快餐店洗碗打杂,他正式工作后赚到第一笔钱,就是带我去找医生,给我配助听器。”
“我知道他会支持我现在做的事,但我特别怕他会想起以前那些苦日子。我不舍得他难过。”
舒梨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见沛沛,远远那一眼,就是看到她在跟边寂打手语。
当年那个什么都听不见的小女孩,现在已经长大,这么平安,这么开朗,真的是世间少有的幸运。
她揉揉沛沛的头,安慰她:“你哥不会难过的,他有你这么心疼他。”
“那姐姐呢?哥哥有姐姐吗?我可以改口叫你嫂子了吗?”
……
话题突然扯到这个,舒梨不自然地收回自己的手,故意不回答沛沛。
“牛奶送到了,你继续忙你的事。”
看舒梨要走,沛沛忙不迭地拉住她:“姐姐,你来都来了,多跟我说说话嘛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刚在协会会员的蛋糕店里定了个蛋糕”
“啊,姐姐,你知道吗,后天是我哥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舒梨:生日要送什么,真苦恼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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