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黑色卡宴在马路上缓慢行驶,道路尽头是夜空零散的星。
车内,气氛沉闷寂静。
从离开法国餐厅,到坐上车,舒梨都没说话。
边寂沉默开车,眼底凝着暗光,偶尔偏头扫一眼安静的舒梨。
车窗开了一半,舒梨在吹夜里的冷风。
这么一吹,好像那些坏情绪,都被吹跑了。
她也终于察觉到边寂略带关心的眼神。
红灯时候,舒梨转头,毫不避讳地对上边寂视线,低笑了一声:“干嘛总偷偷看我。”
边寂喉结滚动,也没避开,冷黑的眸紧紧看着她,询问:“没事?”
“什么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舒梨露出疑惑的神情,真的像个没事人似的。
前方红灯跳绿灯,边寂先收回眼神,松开刹车踩下油门。
车继续往前开。
舒梨抬手扯下束着头发的缎面蝴蝶结,微微打着卷儿的头发就这样被风吹散。
头发丝儿凌乱缠在她的侧脸,她简单勾至耳后,很快又被风给吹乱。
“对了,刚刚忘了问你,刚才那是你前女友么?”
很随口的语气,仿佛就是随便那么一问。
边寂轻轻皱起眉,他知道舒梨说的是江薏。他撇清关系:“不是。”
“噢?”舒梨张张嘴,似是意外,然后又想想,继续猜测:“那就是……你上一个炮友?”
边寂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语气也沉了下来。
“不是。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舒梨扬着唇笑:“一点暧昧都没有么?”
边寂:“没有。”
舒梨又啧啧两声,说着:“可是她好像挺喜欢你的呢。”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怎么藏得住。
就那么几分钟都不到的时间,舒梨就能看出江薏对边寂有意思,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边寂。
尤其是听到周洛南说边寂“这种人”的时候还那么忙不迭地替边寂说话。
“你们不是过去式,也不是现在式吧?”
边寂脸色倏然冷下,沉着声说:“以前没关系,现在没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她对我有意思,但我一早就明确拒绝过。”
舒梨笑了笑,垂眸玩着手中的缎面蝴蝶结,语气带着点故意的庆幸。
“那就好,我还怕我当了小三呢。”
可说完,她的鼻尖微微泛着酸,心里也满是苦涩。
周洛南那句“你这样和做鸡有什么区别”回荡在耳边。
鸡和小三,都那么下作。
她努力扬起唇,继续笑着,抬头看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
边寂感知到舒梨的情绪,她明明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可他越看她笑,眉头就蹙得越深。
“你不是什么小三。”
顿一顿,似是解释:“我单身。没有交过女朋友。”
舒梨只轻轻笑了声,没有回答,也没侧过脸看他。
此时此刻,她好像也不大关心边寂有没有交过女朋友这样的事。
她累了。
车在地下车库停好,舒梨和边寂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上升的电梯陡然带来一种失重感,四周的金属镜面密不透风,像是一个牢笼,有一瞬间叫舒梨呼吸困难。
边寂的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他一直低眸看着她,一直看着。
电梯到达19层,指纹锁滴滴两声,门打开。
边寂跟在舒梨身后进来,关上门,抬手碰墙壁,开了房子里的灯。
舒梨把身上的西服脱下还给边寂,边寂接过,上前想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的时候,她却瑟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有点累。”
意思是,今晚不想做了。
边寂听得出来舒梨的意思。
其实他并没有这种想法。
两人在玄关昏黄的灯光下对视着,边寂竟在舒梨眸中看到了微微闪动着的破碎的光,她好似要哭。
或者是,已经在哭。
边寂想触碰她,却再次被她躲开,伸出的手悬空停滞了一会。
舒梨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
边寂缓慢收回手,望着舒梨的背影,说:“跟你妈见面的事,已经在安排了。最快这周末。”
舒梨倏地停步。
他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还没有完全确定。”
见舒连漪的事,边寂确实已经在安排。
他突然说这件事是因为,他觉得舒梨此刻最想听到的就是这个。也道不清为什么,他的直觉就是这样。
他永远猜不透舒梨到底是喜是怒,猜不透她的真实情绪,但也就是这么一刻,他好似猜到了。
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猜错。
边寂猜的没错,舒梨此刻,确实最想听到这个。
但这也是让她最难过的。
那些坏败的破碎的自尊又像被人狠狠往地上摔碎一样,提醒着她为了这一件事,到底做了什么令人不齿的事。
她转过身,重新走到边寂身前。然后捧住他的脸踮脚去亲他的唇。
气息卷入唇齿,边寂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躬身适应舒梨的身高,掌心虚虚按在她的腰上。
呼吸交缠,没有翻涌的情欲,什么都没有。
边寂的手掌抚着舒梨的脖颈,借她支撑的力道。他有种错觉,她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
他没敢多用力,就成了只是舒梨在吻他。
而后,舒梨停下,头微微往后,抬眼望着边寂,说了声:“谢谢。”
她记得他们的交易,今晚她不想做,所以这亲吻是补偿。
之后她离开,回了房间。
边寂敛低眉眼,对着被关上的房门静静看了半晌,眸色比外面的夜还要深。
没有开灯的房间,一片寂黑。
只有一抹虚薄月光在床边隐隐发着光。
舒梨想试着入睡,但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周洛南那一句如刀子般锥心的话。
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可以给她一刀,连她多年的朋友,也会这样给她狠狠的一刀。
脆弱和伤心无处可躲。
那句“和做鸡有什么区别”一直萦绕在耳边,一声接一声地回响,快要穿破她的耳膜。
舒梨睡不着,甚至都无法平静情绪。
她伸手拉开床头抽屉,里旁有一个白色药瓶。
舒梨想拿起来打开,但是理智还是拉回了她。她晚上喝了酒,不能吃药,两者一起会有副作用。
还没见到舒连漪,太多事情还没有得到答案,她得活着,好好活着。
可是不吃药,她的耳边就会一直嗡嗡响,神经持续衰弱,会不由自主地陷入平复不了的情绪中。
舒梨的抑郁症状就是这样,偶尔陷进抑郁痛苦的情绪就会出不来,脑子里会不断回放让她感觉痛苦的事。直到她筋疲力尽。
只是偶尔受到刺激会这样,所以她不算严重,没有轻生倾向。
医生一直建议她长期持续性地服药,但她没有。
可能潜意识里,她也不愿把自己当成个病人。
今晚周洛南真的把她刺激到,她甚至都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下贱。
思绪在不断拉扯,舒梨觉得自己好累。
真的好累,像身心都被掏空了一样。
就这样,她一夜没睡。
清晨的时候,舒梨听见门外有声响,像是脚步声,在门口停顿后,一张小纸条从门缝里塞进来。
舒梨目光呆滞地看着,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房子里安静无声。
窗外的阳光愈发灿烂。
又是新的一天。
舒梨巴掌大的瘦白小脸毫无血色,眼睑下方一片青黑,模样很是憔悴。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转头望一眼窗外的秋光,再缓缓回头,下床,走到门边拿起被塞进来的小纸条。
冰箱里有三明治和牛奶。
下午四点有家政阿姨上门打扫卫生。xündüxs.ċöm
有事打我电话。
是边寂写的。
舒梨忽然笑了一声,很难得的,发自内心的一声笑。
她想起那一年,边寂给她留下欠条,还在背后写了一句抽烟有害健康,真是单纯又可爱。
不过时隔这么多年,他自己不还是学会了抽烟。
舒梨收起纸条,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出房间,房子里空落落的,边寂应该已经去工作了。
但是冰箱里多了很多吃的,有面包三明治,牛奶酸奶果汁,还有一些零食。
昨晚上冰箱还是空的。
舒梨不由得怀疑边寂是不是大半夜不睡觉去了趟超市。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个三明治,放到微波炉里加热,然后接了一杯温水,端着回房间。
昨晚没吃的药,现在被打开。
舒梨吃完药,再重新出来,把三明治吃了。
药里有安定成分,她今天应该可以睡很长的一觉。临睡前去一趟卫生间,看到了内裤上暗红的血迹。
例假来了。
周一早上有例会,边寂在会议室和部门职员分析上一周的股市变化报表。
放在办公室的手机一直在响。
梁夏在处理别的文件,经过时候听见,便走进去拿起手机,看到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打过来的。
他远远看一眼会议室,明亮灯光和玻璃折射,只能看到男人的半张侧脸。
神色严谨认真,在和职员做着分析。
梁夏跟了边寂很久,还是第一次见边寂的手机持续响这么久。
他开始以为是什么陌生电话骚扰电话之类的,但一直持续不断地响,他就擅作主张,帮忙接起来。
“喂,您好”
梁夏刚说半句,就被电话那头的女声截了话:“哎,家里有没有卫生巾,我来例假了。”
……
梁夏一直犹豫要不要进会议室叫边寂,脑子里想象出来的是一个弱小无助的小姑娘坐在马桶上等着卫生巾
他最后还是决定先去跟边寂说一声。
工作中的边寂心无旁骛,这个例会很冗长,要分析的点很多,他一个一个提出来,根本没注意到进来的梁夏。
梁夏在他边上停了停,小声打断他:“边总,有个电话找您,有急事。”
边总神色不变,视线还在投影屏的数据上,淡漠问了声:“什么电话?”
“就……”
边寂看向梁夏,略抬眉骨,“说。”
梁夏为难了,小声道:“边总,您最好还是亲自去回个电话……”
“到底什么电话?”
“您的女朋友打电话来,说她来例假了。”
全场突然死一般的寂静。
梁夏悄声补充一句:“她问您家里有没有卫生巾。”
边寂:“……”
舒梨没想到自己给边寂打电话,是边寂助理接的。
尴尬的是,她没意识到是别人接的电话,就先把事给说了。也是脑子懵圈,干嘛先给边寂打电话,直接叫跑腿买了送过来多好。
肯定是受了他那句“有事打我电话”的蛊惑。
例假来得突然又汹涌,舒梨不方便出去买,于是打开了外送软件。
刚下好单,边寂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接起来。
“喂。”
“你要的东西,沛沛房间应该会有,你去她房里找一下。”
“不用了,我已经下单叫跑腿送了。”
舒梨语气懒懒的,在边寂停顿没说话的时候,随口问他:“你助理不是说你在开会么,怎么还有空回电话。”
边寂没答,他不想说,现在全部门都知道他家里有个来例假的女朋友。
“厨房橱柜里有姜糖,沛沛以前买过,你要是不舒服可以煮一点喝。”
“知道了,你还挺啰嗦。”
边寂又是一顿,听舒梨这样的语气,试探着问:“今天心情好点没有?”
这下换舒梨稍稍停滞。
须臾之后,她对着电话笑起来:“你可真烦。”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还在等边寂继续回去开会,边寂简略跟舒梨讲了这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会议室,面对大家试探又好奇的目光,他一脸沉静,不动声色地开口:
“继续。”
跑腿很快把舒梨需要的东西送了过来,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之后,因为先前的药效,她开始犯困。
这一觉睡了很久。
傍晚时分,舒梨在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门铃在响。
她恍惚想起边寂在纸条上写过,四点钟有家政上门打扫卫生。
看窗外这天色,估计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吧。
舒梨昏昏沉沉地起床,走出去开门。
门打开,出现在眼前的,不是预期中的家政阿姨,而是昨晚短暂碰过一眼的
江薏。
作者有话要说:先声明,江薏不是恶毒女配。
收回早上“明天见”这句话,哈哈哈哈。
加更了,晚安啦,这下真的是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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