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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avo!!”
对于精彩的表演,意大利人从不吝啬他们的热情。
吹口哨的男低音终于不用再压抑内心的兴奋之情,率先发出喝彩最强音。
“Bravo!!”
另一边,我们的方正老师自然也不甘落后。
即便有观众不明白“Bravo”的具体含义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从中感受到其非凡之处。
又一声“Bravo”过后,一位蓉城观众直接站了起来。
紧接着,一位又一位,一位又一位观众接力似地站了起来。
哈伯德说:掌声响起,谁也不会让他停下来。
老汤起身挥舞着帽子,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
宋康的肢体情绪不似老汤那般外露,但是他的掌声可一点不比老汤小。
傅天鸣此时此刻哪里还管旁边坐着谁,拉着文晓就站了起来。
同一时刻,还有一个人也被拉了起来。
老魏被贾明玉搀扶着,咧嘴道,“好好好,好好好,你松开,我还没老呢。”
贾明玉哈哈大笑,凑近:“开心了吧!”
老魏环顾着周围,见一位又一位的观众起身喝彩,心说自己在蓉城搞了一辈子音乐,还没有见过哪场音乐会能达到这样的气氛,欣慰间目光重新投到舞台:“开心,开心。”卂渎妏敩
如果李安此刻能俯瞰观众席全貌,他一定会感到意外。
五小只里,第一个站起来的并不是王小虎或刘丰瑞中的某一个。
而是小北。
小北兀然起身,随后才是王小虎和车琳。
接着是马可和刘丰瑞、季洋大师姐,刘丰瑞起身太猛,没有站稳,身体一晃左脚结结实实踩到了马可的右脚。
“啊!”
小马可怜的惨叫只一瞬便被身后传来的掌声淹没。
“对不起。”
刘丰瑞立马捂嘴向小马道歉。
小马哪里听得清,“什么?”
刘丰瑞依旧捂着嘴:“对不起!”
小马听清了,然后伸手把刘丰瑞捂着嘴的手拉了下来,凑近用更大的声音说:“你说什么?”
刘丰瑞犹豫了一下,凑近大声说:“我说马可对不起!”
小马用更大声凑近,大笑回应道:“没关系!”
空气中弥漫的蒜味还是蒜味,但这次两个小男生都笑了。
小孩子们的手都拍红了,大孩子们怎么能示弱。
事实上杨双羽比小北站起来的还早那么两秒,在杨双羽的带头下,李铮赵伟达闵振以及吊车尾二人组也先后站了起来。
看得出,几个大孩子也激动得不像样。
或许是习惯使然,秦勇在德国求学期间养成的赏乐习惯让他无法像现场大多数的人一样站起来。
但这并不妨碍他为舞台上的每一个人开心,为身为蓉城古典音乐圈的一分子开心。
在他看来,眼前这一幕对于古典音乐在蓉城发展有着深刻意义,这场音乐会也绝对应该进入蓉城之夏音乐节的史册。
实名为方永波点赞,对于方永波这个人,他心里又多了一份崇敬。
当然,还有钢琴前那个家伙,能把k414三个乐章玩出三朵花,并且还能将三朵花汇成一幅画,最后还能根据第三乐章的性格为观众们上演了一出滑稽却不失音乐本真的猫鼠大秀。
他真是服了。
这个服是服气,也是佩服,对于两人都是。
和宋康的视角不同,秦勇更了解李安和方永波这两个人。
在于音乐的处理上,李安是胆大心细。
别看李安平日里无论练琴还是与人交流音乐都给人一种保守的感觉,但事实上那些保守只是李安的出发点,李安对于音乐的深层次挖掘从不局限于泛泛而谈。
从最寻常的角度出发,李安总能小心翼翼探索出一条崎岖小路,只要李安自己能在音乐里找到一个逻辑闭环,李安就真敢在舞台上弹。
这一点可以在新海杯和红楼音乐会找到佐证。
而方永波对于音乐的处理则是忠于传统。
从方永波回国入驻深交带团开始,秦勇就开始关注这位同乡指挥。
方永波平日待人温和,没有丝毫指挥架子,但据说当排练真的开始时,没有人不害怕。
方永波会在排练时因为一个管乐手的吐音长短无法在十秒内解决,而让所有团员在三天后进行一次技术片段考核。
方永波不能接受手下任何一个乐手带着一丁点的问题出现在排练厅。
这点从方永波历年来棒下的音乐作品就能看出来,精巧细腻,整个乐团在他的执棒下像一台完美运行的机器。
尤其是在贝多芬莫扎特舒伯特勃拉姆斯等德奥派作品中,方永波忠于原作和技术的高度统一。
就如今晚的朱庇特,如果放在星海音乐厅演,出来的效果恐怕将是他在国内听过的最好的朱庇特现场。
那种小心翼翼的力度变换,令人心潮暗涌的过渡,直到浓情喷涌,把莫扎特音乐的肌理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不禁感动落泪。
所以这样一位指挥家,又怎么会提出将第二乐章的速度减到60的速度之下。
就这一点,秦勇就可以肯定,这100%是李安的主意。
他是真佩服极二人。
他佩服李安的不是李安怎么说服方永波一起玩大冒险,而是李安对于第二乐章的构想。
他佩服的也不是方永波调动乐队全力帮助李安烘托第二乐章意境的能力,他佩服的是方永波另“辟蹊径”的决心。
在今天,国内以莫扎特作品专场为卖点和主打的大型音乐节实属不多见了,不是莫扎特的旋律不够动人不够亲民。
相反,莫扎特应该是国内大多数人能随口说出的仅有的几位西方古典音乐家名字之一。
虽说《小星星》这首童谣的旋律不是出自莫扎特之手,但它是经莫扎特之手改编而被发扬光大的。
八十年代之后,哪个上过学的人不会唱上一句“一闪一闪亮晶晶?”
音乐节是需要观众的,尤其是需要一定门槛的古典音乐节。
比起瓦格纳马勒布鲁克纳这些名字,莫扎特显然更让人感到亲切且容易接受。
那么为什么近年来有能力办大型音乐节的人却始终不愿意将目光放到莫扎特的纯音乐作品上,就像莫扎特已经沦为了歌剧课代表。
如果不是一些涉及国家关系的国际活动中,比如某年由公共关系协会和奥驻华大使馆协力推广的莫扎特之友活动,以及一些靠着莫扎特之名巧立名目的比赛,之外,国内近些年很难看到以莫扎特为标题的大型专场音乐活动。
这里涉及众多原因,但其中不可不提的便是源于国内古典音乐受众分级以及媒体的导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聆听古典音乐这个小众群体里,也出现了鄙视链。
有一件事就给秦勇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前年他陪一个朋友参加了一个线下的古典音乐沙龙。
大家都是群友,他也在群里,平时大家没事在网上交流交流古典音乐,聊聊哪位演奏家又出了新碟,聊聊版本对比,聊聊国内外圈里的八卦。
在网上大家都侃得头头是道,各种指点江山,可见面时都显得有些拘谨,言辞话语收敛了许多。
副群主是个妹子,长得确实漂亮,平时在群里也非常活跃,对于古典音乐有一定见解但不高,深受一众男群友吹捧,反正秦勇没什么兴趣。
那天见气氛不太活跃,妹子就挑头活跃气氛,说自己最近在听勋伯格,迷得不行。
秦勇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尽管这妹子成天在群里说自己多么喜欢肖邦老柴,推荐音乐也都是些古典音乐史里的“扛鼎旋律作品”。
夸张点说,妹子推荐的那些作品,狗听到都得跟着晃两下。
结果一见面,直接跳到勋伯格了。
这接受程度跨度之大,就像从小学直接蹦到高中,毫不夸张。
可以,喜欢就听呗。
然后一众男群友开始了,跟着妹子的脚步,一个个二十世纪中期作曲家的名字往外蹦,一首首标题音乐描述得有声有色。
秦勇不是怀疑,特么的,讲真昂,他学了三十多年音乐,听了三十多年古典音乐,从五线谱开始学起,到最后写了一篇关于整个二十世纪音乐特征的论文。
从表现主义民族主义到第三潮流拼贴音乐,他自认自己算得上是极有耐心且能从一定专业程度来分析这一时期的音乐特点和形成。
换种说法,即便他觉得难以下咽,但他还是知道从什么角度去听。
他是个指挥!这是他三十多年积累下的专业素养!
他只能说这帮群友实在是太厉害了。
行吧,听你们说,至少除了音乐学和作曲系那帮忙着写毕业论文的人以外,还有人愿意聊这些。
他觉得挺好,当然,他也知道,众人在这个话题里聊不了两句,为啥呢,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这天怎么往下聊。
果然如他所料,很快话题就回到了1800年左右。
这就对了嘛。
秦勇并不苛刻,他只是觉得大家都是因为喜欢听古典音乐凑到一起,也是一种缘分,所以没必要搞得和学术讨论似的,对不对。
想搞也可以,从最基础的开始不行吗?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群人对于聆听古典音乐这件事的态度。
中间大家纷纷说到自己最喜欢的作曲家,喜欢肖邦老柴的居多,也有说巴赫的,马勒的,还有肖斯塔科维奇,拉赫玛尼诺夫的,气氛非常好,好像大家彼此之间都很欣赏对方的品位。
轮到秦勇,秦勇说舒伯特,他这一张口,他立马就察觉到了一些人的异样眼光,那目光就好像是在说这个大叔的口味,呵呵呵。
没关系,反正秦勇就是陪朋友来的,大家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没有下一次。
结果轮到一个在群里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小男生,看着二十出头的模样,说自己最喜欢莫扎特。
秦勇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答案让小男生成了焦点,引起了“群嘲”。
就好像听莫扎特喜欢莫扎特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每个人都像是想对此评论两句,以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格调。
秦勇当时只觉有些悲哀,这些年轻人的学历都不低。
思想却如此狭隘。
他不相信喜欢肖邦老柴的会不喜欢莫扎特。
他们难道不知道肖邦的偶像是莫扎特吗?
他们难道不知道柴可夫斯基把莫扎特第四十一号交响曲称为奇迹吗?
就算做不到爱屋及乌,就算品味会随着年龄增长而进化。
但是学会加减乘除之后就应该忽视123的存在吗?
最后,不管是穆扎,还是莫扎特,他的音乐真的不够动听吗?
不该。
在这个物质最丰硕、精神最贫瘠的时代,自我标榜已经变得像食物一样不可或缺。
音乐作为全世界的公共语言也不能独善其身,它可以与一切话题挂钩,并作为一种独特的品位符号而独立存在,甚至升华。
因为语言的尽头,是doremi。
到了这里,媒体的功劳也就随之显现。
因为莫扎特的故事,是特么的神童,是天才,而莫扎特的气质,是逗比,甚至在一些人的嘴里是普鲁东。
前者来自课本,后两者来自哪里?
秦勇算得上国内头一批接受正规古典音乐教育的人群,那会儿多单纯,小步舞曲就是小步舞曲,练习曲就是练习曲,贝多芬就是贝多芬,肖邦就是肖邦。
秦勇知道自己和老柴的趋向一致都是高中的事情了。
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古典音乐以高速传进千家万户。
听不懂啊,但新潮嘛。
音乐听不懂,故事总能听懂。
于是渐渐地,这些个音乐家的故事就变得比他们音乐本身还要有趣了。
全世界的人都喜欢听故事。
但大家似乎只喜欢自己喜欢的故事,喜欢身边没有的故事。
我们周围不缺神童,不缺天才,甚至排斥神童,排斥天才,我们都爱逗比,但我们身边又根本不缺逗比。
我们缺少的是远在天边的云雨。
肖邦的故事元素是什么?
是美丽,是云愁,是独秀,是伤感,是逃亡的一生,是爱而不得的一生。
李斯特的故事元素是什么?
是钢琴之王,是天生下凡,是迷倒众生,是晚年的二十一门徒,是统治后世钢琴演奏技法的通天教主。
相比之下,除了开发智力,莫扎特还有什么值得挖掘的卖点。
于是部分人听肖邦,就成了听小资的说说,听李斯特,就成了听炫技的狂魔。
听莫扎特?听什么?听神童的故事?
有人要问秦勇了,没故事不能听音乐吗?
秦勇得说当然可以,听不听得懂,都欢迎伱听,甚至不用去考虑听不听得懂,觉得什么好听,你就听什么。
有的人明明听不懂,又非得装懂,说不清楚doremi,就只能说一二三,还是道听途说的一二三,让人反胃口。
还有人得问,不会真的有人以听某些作曲家的音乐而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吧?
秦勇教你个办法,以后真碰到交流古典音乐的,若有好事之人问你平时听谁的作品,你就说多美尼格.阿尔贝蒂,你看看对方的反应。
就连之前某团首演布鲁克纳第X号交响曲也被各路媒体大肆宣扬,或许,或许,或许这里有资本的影子在作祟。
所以,所以,所以在今天,在蓉城,在西南地区最大的古典音乐节的首届系列演出中,能听到这样一个莫扎特专场,能听到这样一首k414,是一件多么难得、又多么幸运的事情。
秦勇敬佩舞台上的每一位参演人员。
更敬佩方永波的决心,话就到这。
随着罗霄然之后,他起身鼓掌。
“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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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声响起,谁也不会他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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