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得先从李安从机场回来前的半小时说起。
连着开了两天会，老董难得今天上午能悠闲地在办公室泡杯茶。
这里得在强调一下，从前秦勇的办公室，如今成了老董的办公室。
论级别，秦勇离职前也是个副的，而他现在可是正的。
从胡明志到袁晨飞，从焦彦邦到秦勇，昱东校区几经换届，作为曾经的见证者，如今他成为了新的领导者。
对于这样一份任命，他内心压力不可谓不大。
新一轮教培整改的大风又吹来了，不同于往年，这次的风力强劲，力度之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就在昨天，南方某市组织文化综合执法、公安、消防等执法力量，重点对街道文化艺术、体育类培训机构进行了一此全覆盖式的检查。
结果惨不忍睹。
从业多年，老董从这次的zc中嗅到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味道。
看小说上
往年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次怕是全国同行都要经历一场透心凉的倾盆大雨。
不可避免的清洗，其中也藏着新的路标。
这两天的高层会议也基本围绕着这次zc出台对行业未来所带来的风险和机遇展开。
老董目前的想法很简单，先稳住昱东的基本盘。
老董的基本盘就是保证暑期招生和考级顺利进行，并尽可能顺利与各所合同到期的合作学校完成新一轮续约。
前者老董有把握，后者老董心里有点打鼓。
今年秋天有四所学校的合同到期，其中就包括了金华。
金华是去年秦勇一手谈下来的，其间整个过程老董都有参与，秦勇能拿下金华不容易。
这次要是不能和金华顺利续约，昱东损失的沉默成本就太大了。
眼下金华的六一活动是续约的硬指标，昱东方面负责压轴节目大合唱。
本来金华这边希望昱东方面组织社团学员出一台管弦乐节目，被老董直言拒绝。
老董的理由很简单，管弦乐课程开设不到一年，孩子们的技术还达不到组团演出的最低要求。
对此金华方面的负责人听到老董的解释表示理解，既然管弦乐搞不了，搞一个优质的合唱节目总没问题吧。
老董说没问题。
为了搞好金华的六一合唱，老董可以说是把精兵强将都调去了金华参与这次合唱的排练任务。
让邓仕祁弹钢伴，让徐娜娜负责合唱排练。
结果徐娜娜的时间和昱东实验那边的管乐排练出现冲突，他又让倪红杰负责合唱排练。
倪红杰之前给其他学校拍过合唱，节目效果最后还不错。
所以老董是放心的。
看即便如此，他心里也不能完全踏实。
说来得怪金华的负责人，人家学校的六一节目都是放录音，你们偏要演现场。
哎，演吧，谁让你们是甲方爸爸呢。
一想到顺利续约，老董心里舒坦许多。
到时九月招生结束，昱东账面上那不得多一大笔乐器进账。
美滋滋。
老董心说一会儿叫倪红杰过来问问这两天的排练情况，这两天他一直在广源忙，都没怎么过问这边的情况。
悠哉的喝了一口茶，老董还没放下茶杯，办公室的门响了。
“进。”
老董端着茶杯，就见倪红杰推门走了进来。
“董校长。”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快快，”老董放下茶杯，“正准备找你呢，坐。”
倪红杰一听老董要找到他，心里升起一丝不祥预感。
也没坐，直接先开了口，“董校长，金华那边这两天排练进展不顺利。”
老董一听这话，眉头高高皱起：“怎么回事，慢慢说。”
倪红杰心里是有怨气，本来这活就不是他的，学校更是他负责的，可当着老董的面他也不敢抱怨，只是客观的阐述了一下这几天的排练情况。
老董听完点点头，疑惑道，“这有什么问题，负责人觉得好不就行了？”
老董在想倪红杰是不是不满意被忽然调过去，“红杰啊，知道你最近辛苦，忙两个学校的排练工作，不过也就剩一周了，坚持一下，忙完六一给你放两天假你好好休息休息。”
倪红杰撇撇嘴，“董校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学校那边的要求太多了，一天一个样，我接手的时候只要求合唱，前天负责人又说导演要求加轮唱，加动作。”
“我就一吹单簧管的，是真搞不了这些东西，万一再把这次节目搞砸了，到时再给校区带来利益损失。”
“董校长，您看要不换个老师去排练吧，瀚蓝那边的负责人昨天晚上通知我这周要加排，接下来我时间上也顾不过来了。”
片刻。
“哎。”老董叹了叹，“这样，情况我了解了。”
一顿，“瀚蓝那边什么时候录音。”
倪红杰：“周五上午。”
老董点头：“好，录音的事你多操心，金华这边我再琢磨琢磨。”
倪红杰走后，老董琢磨还能找谁呢，老贺老邓最近忙的连人影都见不到。
要不自己在外面找个合唱指挥，自掏腰包，或者找兄弟校区借人？
不行不行，老董舍不得花这个钱。
又觉得这是打了昱东校区一众老师的脸。
可那还能找谁呢？
思来想去他最后还是想到了李安。
虽说当时金华明面上的负责人是陶子谦，可实际大小事都是李安负责。
只要李安出手，那金华这边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找李安这个想法老董之前不是没想过。
只是李安现在已经去八楼了，早就不在他的管辖范围。
也不对，就算李安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也使不动啊。
先给秦校长打个电话问问吧。
“喂，校长，您忙着呢嘛？”
-
楼下办公室，秦勇就纳闷了，就做个电梯的工夫，这老董还非要打个电话。
“怎么，”秦勇打趣道，“当了校长腿脚也不利索了。”
电话那头老董哎哟一声，“这不是以为您不在这边吗，您稍等，我这就下去。”
秦勇：“开玩笑，说吧怎么了。”
老董：“校长，我想问你借个人。
秦勇：“借谁？”
老董：“李顾问。”
秦勇：“他不行，楼下马上月考了，他还得准备下个月的招生工作，六一活动出问题了？”
老董：“哎，让你说中了，金华那边出问题了。”
秦勇：“这话说得，怎么回事。”
老董当下把倪红杰说的情况给秦勇汇报了一遍，“秦校长，您这次可得帮我一把啊，这次昱东校区的六一活动搞不好，我可是丢了您的人啊。”
秦勇乐：“没事，我不怕丢人。”
一顿，“行了，你上面等着吧，一会儿我给你派个大将。”
挂了电话秦勇起身，桃子问他怎么了，他说老董为了业绩来找他搬救兵了。
接着便离开了办公室。
秦勇听完整件事并不意外，金华那边的人事多，他早就领略过。
不懂还爱指手画脚，他听说金华为了这次六一活动从市歌请了个导演，那个导演他知道，之前就民乐团一拉二胡的。
出来当导演？可不可笑。
所以说金华在这种事上是真不靠谱。
对于这种什么都不懂事还多的，秦勇有办法治。
他心目中的那个人选再合适不过。
楼道里转了一圈，秦勇停在804琴房门口呆了一会，去了休息角。
没过一会儿，方正下课准备回办公室，被秦勇叫了过来。
秦勇把工作交代了，方正听完心里有点不踏实。
他没给这种合唱团排练过。
“放松，有什么问题，你去问李安就行了。”
-
十分钟后。
李安陈璇二人从机场回来，方正第一时间找李安商量，说有大事。
李安还以为什么大事，“这不是你的主场吗。”
方正可不这么觉得，“时间太短。”
李安：“我建议你去找倪红杰当面问问，先把实际情况搞清楚。”
方正：“好主意。”
于是方正去了九楼。
从老董办公室再出来，方正心里有数了。
方正听了倪红杰昨天录得排练片段，简单来说是一坨狗屎。
何止倪红杰老师不懂，之前的徐娜娜老师也不懂。
当然最不懂的还是那个导演，让孩子们大声唱，这不是胡闹。
小学生的合唱虽然与成人的合唱在排练上要求差不多，但由于学生特殊的音色、音域，所以在排练方法上与成人合唱是完全不同的。
再回到办公室，方正开始构思该如何重新编排这首曲目。
最后李安实在看不下去了，按照方正这个思路，怕是一会儿阿卡贝拉都整出来了。
“方正，你这方向就不对了。”
方正解释：“我明白，我只是想尝试在这首曲目中把所有设想都做出来。”
李安尊重方正的想法：“你之前给少儿排过合唱吗？”
方正：“排过。”
一直没坑过声的宋博文这时插话道：“李老师问的是这种中小学的的临时合唱团。”
李安：“对，就这个意思。”
方正摇头：“还真没有。”
李安支招：“我教你个办法，做到简单整齐就ok，你千万别以为到时台下的领导是要听什么元素丰富现场效果，他们看得就是个学生整体的精神面貌。”
方正：“可秦校长说那个导演事很多。”
李安：“你这样，到时候见了导演，你们讨论节目的时候，你就疯狂的拽词，啥他听不懂你就说啥，把你的专业术语用英语德语意语轮番拿出来秀，不用复杂，甚至都不用负责。”
“我给你举个例子，我很love吃火锅，you爱不爱，就这个程度就够了。”
办公室众人爆笑。
方正皱眉：“这能行吗，哥哥你可别坑我啊。”
“你别急啊，我还有两个重点没说，”李安绘声绘色道，“第一，你必须得把他当成一个老艺术家看待。”
“哪怕你觉得他什么都不是，你也得逼着自己去这么想。”
陈璇：“那第二呢？”
李安：“状态！”
“你的状态，你的神情语气，包括肢体，必须要让他感觉到你认为他完全明白你的意思，千万不能你自顾自的在那讲。”
“记住，你们是在交流，是在交换意见。”
“就这两点，做到保证把他拿下。”
方正还是心理里打鼓：“这能行吗？”
李安：“我敢保证，只要一次，他后面什么都听你的。”
一顿，“如果拿不下这个导演，那无论谁去，最后还是要是按照导演的思路走，只要按照他的思路，那排成什么样他都不会真的满意。”
方正忽然觉的很有道理，刚才在老董办公室，倪红杰也说到这个问题，怎么改导演都觉得不太好。
问题是特么的都是按照你说的改的啊。
倪红杰有句话说的很到位，‘真的，我感觉导演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方正打定主意：“那我试试。”
李安乐：“相信我，这些老艺术家就吃这一套，你一套小词给他整迷糊了，他还得给你竖大拇指。”
陈璇心笑李安给方正出的什么昏招，不过好像确实很有道理的样子。
宋文博已经给李安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李安继续说道：“导演给你竖大拇指，学校负责人老师都得给你竖大拇指。”
“如果最后演出结束校领导不满意，那锅也轮不到你背，导演和负责老师首先跑跑不了。”
陈璇接话：“因为是他们审的节目。”
李安转脸：“瞧瞧我们陈老师，成长了！”
方正觉此刻觉得自己通透了。
“那怎么才能简单整齐？”方正想听听李安的想法。
李安：“这就是你的事了。”
方正：“老大，我的方案里面有一个领唱环节，金华你熟，有没有嗓音条件还不错的女孩。”
李安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男孩可以吗？”
方正：“也不是不行，但不能要变声期的。”
李安一笑：“那我给你一个，音色节奏音准都不错。”
方正一听立马拿出手机准备记名字，“孩子叫什么名字。”卂渎妏敩
李安说完，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回想某小只前段时间在八楼音乐厅舞台上的表现。
方正扯了扯嘴角。
-
“王小虎！”
随着一阵下课铃声响起，还没过一分钟，六年级十一班前门，一个扎着双马尾穿着校服裙的小女生对着门内大喊。
“我的同学录！！”
一瞬猴子整个人都酥了。
全班只有他没有看向王小虎。
王小虎第一时间便启动了，心说又来！！
他快速将课桌上的书本呼啦到书包里，烦死人了，乔芝芝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完，明明他已经填完给对方了。
接着背起书包，双手一撑从后座的桌子上跳走，从后门冲了出去。
猴子紧随其后，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拿着水杯，水杯带子还在地上拖拉着，对着王小虎的背影大喊，“等等我啊！”
楼道里，两个追风少年上演了一场跑酷。
猴子就不明白了，过膝白袜双马尾她不香吗！！！！
还是乔校花不好看！？
一路跑到排练厅，王小虎才弯下腰松了口气。
身后猴子比他喘得还厉害，大声质问，“你为什么不给她填，你是不是故意的，就会为了让她天天放学堵你！！”
王小虎直起身摇摇头，半喘着淡定回答道：“我填了，也给她了。”
猴子不解：“那她为什么？”
王小虎叹气：“她说我填的不认真，让我重新填。”
一顿，“哎，好麻烦。”
猴子觉得自己要嫉妒疯了。
王小虎只觉得自己太惨了。
这时，一两道身影远远走来。
其中一人王小虎认得，是邓老师，而另一个人，他也有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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