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连忙摆手,“哎呀,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心有灵犀啦。”
“那是什么?”辜怀微没好气地道。
“你看,书中写‘气脉转,血合一,灵犀生’,意思就是说,如果将你们血气联结在一起,就会使气脉转变,产生灵犀——往后看,‘彼知此,无隔端,双运灵’,这就叫‘灵犀’。”竹青解释说。
“……没听太懂。”辜怀微坦诚摇头。
“就是说,只要你们两个气脉能转化,就能够共同催动灵物。”竹青说,“在这期间,你们是处于‘灵犀生,彼知此’的阶段,大概知道对方在想啥,简单来讲,就是能觉察对方心境这个意思。”
“哦……”辜怀微似懂非懂地道,“那如果我高兴,对方就会感受到我的高兴?”
“对。”竹青道,“但只有灵物催动时是这样,平常也不会时刻都知道对方的悲喜啦,要不然多可怕。”
辜怀微想了想,又问:“这个灵物是什么?”
“我记得有几任掌门十分热衷于制作法器,有的很是十分神妙,据说还能化成人形呢。”竹青摸着下巴猜测道,“所以这些灵物,应该是说晚南出的圣物吧……蕴灵珠也算其一?”
“不过……这个‘气脉转’说得好笼统,该怎么个转变法呢?”她又道。
辜怀微看见页面还留有许多空白,忽然灵光一闪,“有水吗?”
“水?”竹青四处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个小水洼,圆圆的水面上映着火烛幽幽的光,便双指并拢于另一手心划了几笔,就见一串水珠飞过,圆润地聚在了辜怀微的面前,“水来了。”
辜怀微指指空白页面。
果不其然,见了水,纸页便洇湿出一块四方的方格,静待片刻,就瞧见一片繁复的符文。
辜怀微连忙提醒竹青道:“快记下来!”
竹青咬破手指,依照书中符文样式顺势在衣摆上划了起来,不多时,她的食指就被血染得斑驳。
辜怀微看得肉痛,想起之前宗启也是这般以指为笔划符,“你们怎么都喜欢咬手指?不疼吗?”
竹青白他一眼,“事出突然,你去给我找笔墨啊?”
辜怀微一噎,嘿嘿笑起来,“倒也是……”
“况且血液是最好的引子,若非紧急时刻,我们还不舍得用呢。”竹青又道。
见书上的符文逐渐淡了下来,而竹青还没依样照画下来,辜怀微又问:“为什么不拿上去看呢?”
竹青顿了顿,低头看了眼已然画花的衣摆,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为什么不早说?”
辜怀微一摊手,“先前没想到嘛。”
二人回到松月轩的正堂。正是下午凉爽十分,房门未关,清风送入,吹得帘角掀起一块亮光。
辜怀微起身去系窗帘,看见窗外草叶郁郁,入目一片清爽,不禁感慨一声:“这里真好。”
“可不嘛,我就天天想待在派里,做一条好吃懒做的胖虫子。”竹青往砚台里加了些清水,用毛笔蘸着再次洇湿了书页,半晌过去,页面却没显出任何符文。
她一呆,“怎么回事?”
她又蘸饱了砚中清水,往书页上抹去,约是心急,下手便重了些,浸湿的纸张变得薄软,却始终未显出符文。
二人对视一眼,一齐望向了书页。
慌乱之间,竹青手抖了一下,书页就被狼毫笔尖戳了一个洞。
竹青手中的毛笔掉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辜怀微无言,俯身拾起毛笔,手背却忽地洒上一滴热水。
他一抬头,愣住了。
竹青抿着唇,牙关咬得死死的,眼中满当当的两眶泪,面容却很是平静,但额角一根微突的青筋出卖了她——她分明在极力忍哭。
辜怀微赶忙抽出帕子安慰她,“你别哭……”
竹青没有像之前那样呜咽啼哭,反而极安静地盯着那破了一个洞的书页。她眼中的泪很快就溢出眼眶,小石子似的一颗颗砸到了地毯上。辜怀微甚至听到了眼泪落地的声音。
辜怀微的手帕被她死死攥在手里,她既不拭泪,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摊开的书页,眼神中没有一点光彩。
辜怀微后悔得想扇自己两巴掌,“都怪我,要不是我说拿上来看,也不会……”
竹青两眼憋得通红。
辜怀微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竹青的头,“别哭了……”xündüxs.ċöm
竹青闭上眼,使劲抓着辜怀微的袖子,“怀微,全都毁了……”
辜怀微看着她的眼泪在颊上留下两道水痕,“不怪你,是我的错。”
竹青摇头,却再说不出什么来,下巴上挂了一颗很大的泪珠。
屋内一时变得尤为安静,只能闻得竹青的哽咽。
辜怀微沉默地给她倒了杯水,良久才开口:“我们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
竹青十指成拳,指节紧得泛白。
她从来不知前功尽弃的滋味是这么难言,但她的确是失败了。
师兄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想来也不会遇到什么呵斥,他该是平静地听完她的话,然后淡淡点下头,一句“没关系”,便可以将所有沮丧一笔带过。
那就是她的师兄啊。
看似冷如秋霜,却无人比他更温柔。
然而所有努力,都毁在了她的手上。
眼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江渝白一直没回松月轩。
因先前和宗启不欢而散,他的心中尤为烦躁,便一直流连在大殿。他心里藏了事,与殿中修习的师弟们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不知觉竟在殿中枯坐半日,眼见金乌西坠,漫天鎏金夕霞,他转了转脖子,出了落芙殿。
景还是往常的景,绿叶繁花高台静寂,落在眼中,却总觉得花朵盛势已过,明日便一地落红,楼台阁宇中一个人影也未瞧见,未免也太过冷清。殿前是一池静水,往日此时,总有数条锦鲤向西游去,如夸父般追逐那轮红日,可今日池面却静如平镜,连条红鲤的影子都未见闪过。
一切像是在蛰伏。
他知道自己心境不平,然而涉及到与他亲如手足的宗启,他便不自觉地焦灼起来——每过一瞬,宗启的时候就短一瞬。
而他即便急成秃头,却找不到任何对应的方法。
上了高台,他坐在台角,兀自盯着下面的池栏发呆,连天空一声鹤唳鸣响都未发觉。
直到身边多了一道身影,他才蓦地从呆愣中惊醒,“师父?您回来了!”
叶曙发须皆白,尽管离派多日,却依旧精神瞿烁,他微笑着看向满面愁容的大弟子,“怎的一个人在此?”
“师父,”江渝白有些鼻酸,“您可曾找到医治师弟的法子?”
叶曙望向湖面的浮光,笑道:“你们不是找到了吗?”
听得此话,江渝白便知道叶曙已经推算出蕴灵珠的下落,他苦笑道:“是找到了蕴灵珠,但是……”正说着,却瞧见前方回廊处一道鹅黄身影,他唤了一声:“竹青!”
那身影一顿,并未像想象中的转身飞奔而来,反倒低头缩肩,闪到拐角后不见了。
“这小妮子……”江渝白无奈道,“师父,去松月轩坐坐吧,您跟我说说情况,顺道我再给您介绍一位客人。”
见到叶曙本人,辜怀微反倒恍惚起来。
宗启曾跟他说过,掌门如今已年过六旬,他便在心中设想出一个花白胡子、身形伛偻的暮年老者,可没想到,叶曙竟是这样身如青松,除了须发如雪,模样并不与老者有任何相像之处。从面相上看,他眉眼清正,倒像一个正值壮年的读书人。
阅过辜怀微递来的书信,叶曙喟叹一声,自言自语般道了一句话。
辜怀微离得近,听到了这句话:“云之可放心,怀微决不会再受任何委屈。”
宗启在逸兰堂,怕影响他休歇,竹青便未派人告知他叶曙前来,是以正堂只有叶曙江渝白竹青及辜怀微四人落座。
江渝白好生纳闷,“师妹,方才在回廊前,你怎么不跟我说话?”
竹青勉强一笑,“是吗?可能是我没看见吧。”
江渝白无愧胆大心细,一眼就看出竹青的不对劲,便不再在这话头上言语,转而对叶曙道:“师父,师弟曾在乌阆受伤昏迷,正是怀微救了他。”
辜怀微摆摆手,“别这么说,我只是凑巧在他身边罢了。”
“小友名为怀微?”叶曙温和地问道。
“我叫辜怀微,您叫我怀微就行。”辜怀微道,“先前在乌阆,是宗大哥舍命救我,我才能在今日有幸与您相见。”
叶曙一捋胡子,“原是这样。宗启身中异术,常法难解,不知怀微是如何予以施救的?”
辜怀微咽下一口唾沫,拿出蕴灵珠来,“之前没能告诉大家,这蕴灵珠,就在我手里。”
他看这师徒三人皆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惊讶道:“你们都知道了?”
江渝白和竹青点点头。
叶曙又道:“宗启找你谈过话?”
“是。”辜怀微道,“我愿意救宗大哥的,但是他告诉我,蕴灵珠非主不救,否则就要我一命呜呼……”
孰料叶曙哈哈大笑起来,“我那徒弟的话,你若轻信,才是不妥!”
“他……”辜怀微愣住了。
剩下的江渝白和竹青面面相觑,也傻了。
叶曙笑得满面红光,“无封这孩子,喜欢把话往严重了说。蕴灵珠的确是非主不救,但也并不会就此成为无用之珠,否则蕴灵一说,不就成了无稽之谈?”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吾珠更新,第 27 章 掌门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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