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才是一场血雨腥风,但愿林司夏此番回去能够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那么,明天的对簿公堂,才会有几分胜算。
如此想着,周锦慢慢就睡了过去,大约是要补前些时候的觉,很快,楚麾歪头看过去,发现她已经沉沉睡过去了。
他拨了一层云雾围绕在她周身,又把琉璃瓶子轻轻放到她腰侧,那瓶子一沾染到熟悉的气息,立刻兴奋得左摇右晃起来,很快被楚麾施了力道按压下去。
随后,他飞身出了窗户,走之前,特意看了一眼这丫头和她身上的瓶子,发现琉璃瓶已经很乖很乖的随着小主人一起沉入了梦乡之中。
这才放心的踏云而去。
周锦几乎是在楚麾刚刚离开不久就醒了,也算是根本没怎么睡觉了,这些围绕在她周身的云雾很舒服,有一种让她沉入梦乡的香甜感。
每次都跟哄小孩儿似的,她握紧了琉璃瓶子,喃喃问道:“你知道,他出去是要做什么?”
琉璃瓶不会说话,自然不会回答她。
周锦却怎么也睡不着,第一次觉得烦闷以及一种不确定的焦灼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终于,这样干熬着到了荒鸡打鸣,周锦迷糊着眼,好似把那点微弱的睡意给找了回来。
手中的琉璃瓶子忽然剧烈震动起来,瓶身之中像燃烧着一团火焰,是周锦从未见到过的颜色,就像是要破瓶而出的通天红一般。
被左右撕扯着,周锦忽然弯腰,琉璃瓶呼啸着冲了出来,眼看就要碰撞到她的眼睛。
东方白的天空,骤然划过一丝明亮,惊雷平地而起的在空中炸开,剧烈的爆炸声音,像一道震慑令,疯狂的琉璃瓶忽然停止下来。
然后,很乖很乖的停在她眼前,外面顿时嘈杂吵闹起来,有衙卫惊醒奔跑过来的脚步声,周锦迅速反应过来,一把将琉璃瓶放在手心紧紧握着。
一直到了天色大亮,周锦都毫无睡意,这次她解下绳结,小心的将绳结穿紧穿牢,郑重的放到了怀中。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窗户,希冀楚麾下一刻就能出现在自己眼前。
可到了天色将明之时,周锦等来了衙卫,却也没有等到楚麾。
一抬头,竟看到王师爷亲自带着红衣衙卫站在牢房外头,他后头跟着沈家人,沈安,沈嚣,以及林司夏。
还有,不远处站着的钱医人。
没有开牢房门,大有一种就要在这里解决事情的架势,周锦约摸着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沈家人不会妥协的,要么,州官妥协,要么,林司夏妥协。
但显然,沈家是不会妥协的。
这是周锦做的最坏的打算,但显然,若真如此,林司夏只怕会恨死自己。
周锦忽然看向王师爷,眼睛里微微带着希冀,他的身后,站着钱医人,不知为何,这让周锦有一种破釜沉舟之感。
只不过,能不能出了这监牢,会不会置之死地而后生,全靠州官愿不愿意打破这种平衡。
王师爷看着沈安,示意身后的衙卫搬来了一把椅子,“沈家主,坐。”
沈安摆摆手,客气道:“府衙有府衙的规矩,不去公堂,已经是为我们沈家破例了,自然不能再坏了规矩。”
然后,那股含着冷意的眸光看向周锦。
周锦躲是躲不过去的,自然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
还未等王师爷开口,沈安率先说道:“看来的确是误会了,王师爷想必也清楚,东山里的丹童数不胜数,进进出出的每天都要有上百号人,认错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上百号人!
敢情这临城没了沈家,不就是活不下去了。
王师爷咽下冷笑,一连点头道:“当然,每天进出的上百号人,的确是不怎么好管理。”
他话音刚落,周锦立刻稳着声音道:“我不是,”说完,索性又道:“曾经差点就是,我想,既然我未曾去过,福堂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周锦。”沈忱恨恨开口,“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脸了已经。你说你没去过,谁能给你做证,你们这些个穷巷子的破户,还想霸占了东山不成。”
霸占!
周锦冷笑,却理也不理他,神情却万分平静,“沈公子,你有句话说的不错,我们这些个穷巷子里的破户,也是要活下去的。除此之外,并无他想。”
沈忱被堵得登时就要发火,却被沈安一挥手制止。
“忱儿,不可无礼。”沈安摆手,又看着周锦道:“周姑娘,未免把福堂想得太过极端了,”
说完,又看着王师爷道:“王师爷,东山虽然是祖辈上留下来的产业,但福堂可是一直都没有要把东山固守在一亩三分地里,该如何便如何,该为临城造福发热,沈家决不阻拦。这您和李大人是知晓的。如今,我儿新婚惨死,抛开这些不谈,我们也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那冷光又扫了过来,“既然是抓错了人,又是同周姑娘误会一场,就不必再将周姑娘关着了。”
王师爷眸光一闪,像是找到了一个新的突破口那般,“听沈家主这意思,倒像是在说我们府衙办事不利了,沈三公子新婚惨死,如今,人已下葬,我们府衙却半点动静都没有,就只抓了一个小丫头草草了事。这传出去,我们府衙官威何在,岂非让百姓笑话。”
沈安骤然睁大眼睛,下一刻就迅速反应过来,脸上逐渐堆起笑意,“怎么会,府衙办事向来牢靠,要怪也只能怪犯人太过狡猾!”
“是吗?”王师爷看向林司夏,“东山西峰险境,南面长生林,后靠北蒙,您也说了,是临城的福地。既是福地,为何会出现沈公子口中所说的毒雾林。沈家主且说说,这是天意还是人祸?”
“贱人!”沈忱果然是个耐不住性子的,登时暴怒变脸,几步上前,林司夏本就留意着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抵不过一个男人的力量。
登时,那记耳光甩了过去!
霎时,林司夏的脸颊之上,很快出现一个大红印子。
力道真够大的!
衙卫反应极快,立刻一先一后的上前,拉住沈忱将他抵在墙上,另一个则顺手扶住了林司夏。
王师爷眸光扫向后头,后头的一排衙卫得了暗示,一个个上前,将沈忱团团围住。
沈安脸色顿时极为难看,若非有外人在,这场丑事,他大约会在家里头用沈家家法解决。
但太迟了!
东山,就像个魔咒,禁锢了所有能一直前进的想法。
如今,一朝不慎,只能步步坠入深渊之中。
周锦彻底松散了全身力气,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王师爷命令衙卫松开沈忱,再次看向沈安的时候,眼睛里的隐约有一束光芒叫嚷跳动着,“今日天降惊雷,必有不祥,为保东山再生事端,西峰从此便由临城州郡收回,统一管理。”
沈安面上青筋爆裂而起,“不可,东山一直是……。”
“并非全部吧,”王师爷淡淡打断他的话,“这话可错了,东山确属于沈家不错,但西峰一直都不是的,州册上记载得清清楚楚。还有,东山侧的冒尖山峰,看似与东山并立,实则也并不属于东山。”
“王师爷,”沈安脸上的最后一点笑意彻底没了,“州册上可是记载得清清楚楚,东山属于沈家无疑。大人和您若是忘记了,不如……。”
还没等他说完,王师爷又道:“不必看州册,很简单的道理,若有一日,东山一点一点突出来的山峰,蔓延了整座临城,岂非,整座临城都要归沈家管了。”
话语中的震慑之意不言而喻,这州官平时纵然再不显山露水的,可到底掌管着一方临城,沈家再大,也受其管辖。
就如同一朝临敌,沈家会携带家眷撤到安全无虞的大后方去,撇下了东山这座福地不管,州官大概率是不会乱做一团,如土匪进城那般,霸占所有。
后头的一行衙卫突然齐刷刷站直了身子,迎风而立,长剑在身,颇有一种直到此时此刻才找到了一点为官为民的使命感,个个都看着王师爷。
直到此时,周锦十分确定,沈安就是长了十双翅膀,他也飞不出这监牢,亦或是临城了。
钱医人在后头,虽然一句话都插不上,但此刻兴奋得想要拍掌欢呼!
好样的!
终于硬气了一回!
周锦微微勾唇浅笑,蓦地一下和王师爷的目光对了个正着,扫视过来的眸光明显带着些许暖意,周锦轻声道:“谢谢!”
周老爹和刘兰几乎是一大早就来到府衙外头等着,两个人听了女儿的话,刻意等在了隐蔽处,看着沈家的人走了,又看着钱医人出来走了,愣是没看到女儿出来。
心里头正焦急着,一个衙卫走过来,态度十分恭敬的将他们请进了府衙别苑中。隔着一层屏风,老两口终于看到了女儿。
刘兰摸了摸包裹里的饭菜,还是热的,心里头彻底松散下来。
周锦倒真没想这么多,原以为事情结束之后,王师爷会立刻放她回家,这算基本流程了。没想到,衙卫刚开了锁,王师爷却只身进了监牢。
将她请了出来,然后,就是眼前这座别苑。
别苑里简单雅致,除了练武用的木桩子,一个小凉亭,就没别的东西,哦,还有一棵参天大树。
挺高的!
周锦进来习惯性的先观察四周,抬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大树,随后便被王师爷请进屋里。
这府衙的李源算是个老衙门了,一般和王师爷分工合作,起先,临城并未跟北蒙分开,事物繁杂又多,王师爷便是他很好的助力。后来,临城与北蒙渐渐分离,府衙就一下子清闲下来。
用王师爷的话说,完全就是个通货贸易站了。
哪有贸易站还有衙卫兵械火药的,说难听了,就是一个装柔弱,又爱两面和稀泥的小衙门。
秉承着他人饿不死,我也饿不死,大家明里相安无事,那就算万事大吉了。
“都说,院子里留着棵这么高的树木是不吉利的!”
周锦转过身,正看到王师爷与李源从后头小路上走过来,王师爷是个正儿八经的圆脸,打眼看上去就一脸福相,但今儿不怒自威的时候。颇有一种大敌当前我怕谁的架势。
而李源,完全就是一副书生模样,干净斯文,身上散发着一股子书生气,完全就像是寒窗苦读十年,一朝入试,再一脚为官的形象。
传说中的大人师爷,大概理应就是这副样子。
说话的正是李源,请了周锦进屋,大堂桌子上已经添了热茶,周锦道:“怎么会,我看过这种大树,还是在东山之上。是好事不是什么不吉利的。”
“果然啊,”李源端茶喝了一小口,“你倒坦诚,有什么说什么。才十二,就已经有了如此见地,周家养了一双好儿女啊!”
周锦转身看向外头,果然就见爹娘不知何时来了,正坐在院子里的小凉亭里,心里没来由一暖。
脱口而出道:“谢谢!”
王师爷笑道:“不必,这种客套话一次就够了。”说完,敛去了脸上笑意,问道:“现在,你告诉我,沈嚣到底怎么死的?”
对于这样的问话,周锦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期待也不失望,“早年间,沈嚣体弱偷换了我弟弟的心,为此苟活几年。这件事,我不相信,府衙全不知情?”
李源咳嗽一声,片刻才道:“知情。”
“那便是了,”周锦目光幽深,“大约是挺不是第二次手术,又被拖着漫山遍野的跑,以至于气绝身亡,没能救回来。”xündüxs.ċöm
话至此!
两人对视一眼,李源才开口问道:“你弟弟,现如今如何了?”
周锦道:“身体很好,在无外人打扰之下,只会更好。”
王师爷又问道:“每晚,同你一齐爬山采药的人,多不多?”
多不多?
这算是终于知道问一嘴了,周锦软了声音道:“挺多的,拿着火把一照,哪里都是人。”
都是为了活命的人,钱医人有句话一直都没说错,富贵险中求,但话说一百遍回来,这些个上山采药的人,大多数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
富贵,倒是半点都指望不上。
“你在想什么?”李源忽然开口,目光里隐约有一分苦涩,语气终于坦荡起来,“你倒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的人,但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是第一个。我就是想破了头皮,也没想明白,居然会是个小丫头,而且还是个这么小年纪的小孩儿。”
有一点点冷风吹进来,这两起天凉了,周锦站起身,恭敬道:“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可以回家吗?爹娘大概是早上天不亮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
“自然要回。”李源说道,又指了指她面前那杯茶,“怎么,茶水已经凉了,王师爷,该换茶了。”
王师爷笑笑,从后头拿出了两叠文书,和李源看了一眼,这才说道:“论理,州官是不管这些的,虽说要回了西峰和冒尖的山峰,被我们府衙攥在手里,也就是留在那里。生不出一点功效来,沈家又是个不放心的,所以,大人的意思是,周锦此次临危不惧,能够自证清白,也是难得。这两座山峰的交管……。”
“什么?”周锦到底吃了一惊,心里头还没理出头绪来,张口便是拒绝。
李源大约早就猜到了,拿过文书,道:“周锦,你年纪尚小,但胆气难得,有句话你说得对,那些个穷巷子里的人,也要有一个活路。如今。这条活路就在你眼前,选择权在你。”
这其实是个很大的诱惑!
周锦甚至在起初就幻想过这一切,但问题在于,那个时候,她就真的只是幻想罢了。
但当事情发展到现在,她才渐渐明白,一旦担上这个责任,那么,未来会有多少困难等着自己。
这绝对不是一句,选择权到底在于她这么简单一个道理了。
李源和王师爷一直在安静等待着她的回复,终于,心里头的阴霾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给慢慢冲散,一个念头在心底成形。
周锦抬头,看着他们二人,说道:“选择权其实不在于我,如果府衙仍然愿意这么做。”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周锦内心是忐忑不安的。
就算她有七成把握,但最终决定权并不是在她手里。
但有退路吗?
周锦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似的,又道:“我想,或许当真可以给乌衣巷一条活路。这两座山峰,我周锦并没有多大本事去占去管,但分到乌衣巷,或许会有另一番天地。”
王师爷隐隐目光跳动,凌厉渐渐变得温缓下来。
周锦说完便看着他们二人,似乎是下了很大一番决心。
“好!”李源看着斯文,此刻竟突然大声说道:“老王,你瞧瞧,我果然没有看错这丫头,有胆气有谋略,明年府苑春试,她必须要进。”
接下来的一句费用全免,府衙承包还没说出口,就被精明如猴的王师爷迅速打断,“是,大人说的是。既然如此,明儿就去乌衣巷加印,这是好事。”
周锦道:“是好事!”
说完,她端起面前的凉茶一饮而尽,心里头却觉得痛快得很,府衙要甩手便甩手吧,要从中得利便得利吧!
都不管了!
就是觉得通体舒畅!
沈家自然会眼红的,这一天,州官来到乌衣巷,正式加印后,整座乌衣巷都沸腾了。
大家聚集到周家,用东拼西凑出来的好酒好肉,生生热闹了一天才罢休。周锦因为高兴,天色不晚,就早早出了门。
楚麾基本的规律已经完全被打破了,刚出了门,就是见到他突然出现又消失,自己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去哪儿?”周锦摸着琉璃瓶子开口,右手忽然被楚麾捏住,硬是凑在他鼻尖上嗅闻一番,“我怎么总觉得你这袖口不太对劲,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在里头?”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娇养之我徒弟武力值逆天了更新,第 38 章 交手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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