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商讨郡主府建哪里的皇帝以及宗亲族老都是一愣。
见多了大风大浪,这些老王爷老太公很快察觉里面有事,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贸然站出来横加干涉。
而需要处理此事的慕容祈,第一想法是“不可能”。
顾清宴怎会辞官?
以如今局面,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还有那蠢女人,搞这么大一出,难道就只是为了替顾清宴抱不平?
他才不信!
他们分明、分明是在逼迫他,逼迫他为囚困宫室一事道歉!
慕容祈心里有了猜测,纵使不甘,还是在众人面前摆足低姿态,拱手一礼道,“朕听信小人之言,今日对顾相多有不敬。是朕错了。还请顾相见谅,收回辞官的话。”
顾清宴懒得管他怎么想,对这说辞不置可否。坦然受下这一礼,只道,“臣心意已决,今上不必再劝。”
心意已决……
慕容祈抬首,见他神色淡漠,不禁愕然。
竟是真的想辞官!
想过无数回,盼过无数回顾清宴离开朝堂。即使最终迫于叶弯弯之故,权衡利弊做出了取舍,他也不断自我劝慰总有摆脱顾清宴的一日。
如今,这就要实现了?
简直像是在做梦,让人难以置信。慕容祈压抑着狂喜,犹犹豫豫试探道,“朕…我还有诸多不足,需要您的看顾,请老师留下来。”
自小带大的孩子,顾清宴怎会辨不出他哪句真哪句假。
本不予理会,但看着那张与故人有三四分相似的面容,忍不住微微叹息,放缓了语气道,“臣有挚友澈,平生两愿。一愿万民富足,安居乐业。二愿临启富强,山河永昌。臣负行十余载,所为寥寥,不过十之一二。往后,就看今上的了。”
安居乐业,山河永昌。
这说的便是故孝仁太子慕容澈。
顾清宴以先皇时常夸赞‘有子如澈,朕之幸,亦天下之大幸’的兄长来勉励他,这令慕容祈激动不已。
好似终于得到肯定的学生。
这一刻,他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都被丢在一旁,开始想起顾清宴的好来。
一点一滴,全砸到心头。
却是一路走过这么多年。
慕容祈感慨丛生。再开口,言语间多了几分情真意切,“老师放心,朕一定会做到的……”
但愿如此吧。
想想故人,再看看眼前尚未真正经历风雨的少年皇帝。顾清宴最后一次伸手替他扶正略有歪斜的发冠,劝诫道,“帝王冠,承天下之重。往后今上要自己扶好了。”
……
于帝都百姓而言,没有人知道那夜发生过什么。
他们只知道顾相爷辞官了,皇帝老爷很舍不得,赏赐源源不断的往府里送,隔三差五还会亲自跑一趟,据说是为了将相爷再请回去。
可相爷不答应呀。
同样辞官的叶将军怀孕了,相爷心里只有媳妇儿,当不当官的不重要。
一时之间,叶弯弯成为帝都最令人艳羡的女子。
顾府庭院内亦是岁月静好。
花藤下,顾清宴拿着本古籍打发时间。另一只手搭着罗汉塌,指尖轻抚小姑娘的发,宁静而悠然。枕着他大腿的叶弯弯则活泼多了,翻着话本不时咯咯笑出声,偶尔欢快得想翘翘二郎腿。
每每这时,便会被顾清宴温和而不甚赞同地制止她的翘腿行径。
叶弯弯瘪瘪嘴,觉得自家夫君现在太过小心翼翼,还没有话本里来的体贴可爱。于是,眼睛又黏回话本自得其乐起来。
顾清宴对她这种舍本逐末、沉迷话本的行为,无奈的很。但谁让小姑娘最近迷上了以他们为原型改编的故事呢?
还笑得这般开怀。
几个话本而已,由着她倒也没什么。
就这样,在顾清宴不知不觉的纵容下,叶弯弯已经将帝都该类型话本看了十之八九。
见她兴致不减,顾清宴近日多了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他该不该花重金请人继续写下去?
这类题材已经遍地开花,再写就怕他们写不出什么新意来,反倒平白败了小姑娘的兴。若不然,还是自己重操副业,动笔试试……
“啪嗒——”
一声清响,打断了顾清宴的思绪。
叶弯弯丢开话本,翻过身抱着他的腰吐槽道,“什么四请出山、求贤若渴,这狗东西摆明是来蹭吃蹭喝蹭小课的。夫君你以后不要再理他了。”
狗东西,特指慕容祈。
顾清宴放下手中古籍,捡起话本大致一扫。
果不其然,她已经翻看到了跟皇帝这个“配角”有关的章回。笔者就差用“千古一帝”来描述慕容祈,也难怪糟了小姑娘嫌弃。
他将叶弯弯抱坐膝上,拍着后背温声劝哄道,“好好好。看在娘子的面上才教他几句。娘子不高兴,往后不要他来便是。娘子莫气,莫气。”
他又不是什么菩萨,善心没处使。
慕容祈有胆量算计他,他自然也挖了坑。那些藏在各府的所谓罪证,只要深查就能证明他的清白。本来计划里,这事得过几年时机成熟了才会被翻出来。到那时,慕容祈这小子必然得亲自为他翻案。判的有多重,赔罪就得有多重。
但谁能想到,自家娘子见不得他受委屈进了宫,还把慕容祈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如此,他便也看在慕容祈与自家娘子的这层血缘关系上,对登门求教的慕容祈稍作点拨,引其去发现一些秘密,不动声色填着坑。
现在看来,慕容祈这小子领悟力不错。
先是任命顾墨为相,继而派出莫胡为前往漯州沿海督造大船,又将章回送去南荒统筹工事。桩桩件件,想来已然明白内斗只是自损。而能否将临启朝未来的危机扭转为版图扩充的机遇,端看这几年蓄力能到什么程度了。
心念庞杂,顾清宴回神却也很快。
失焦的视线重聚,恰巧就撞见叶弯弯越过他手臂,吃着桌上甜糕。www.xündüxs.ċöm
“说好少吃些。”跑神时的冷然转眼已荡然无存,顾清宴拿走她吃了小半个的甜糕,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子你这样,一会儿又该吃不下饭。长此以往,对身体真的不好。”
舔着嘴巴边边的糕点碎屑,叶弯弯没有丁点偷吃的心虚,无辜地眨巴着眼睛道,“夫君我饿呀。”
“都怪他,就说这段时间老是吃不饱。都怪他老跟我抢吃的。”
她说着就跳了下去,拍着微鼓的肚皮向他告状。
顾清宴被她从膝盖跳下地的动作吓了一跳,哪还顾得上旁的。提着心将人带回塌边坐好,忍不住絮叨起来,“走路要慢着点,你不要急。更不能跳。摔着了怎么办。娘子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万不可再这样了。”
那天晚上出宫半途,叶弯弯突然晕倒。太医诊脉才知,她怀有身孕,是劳累所致。听得顾清宴既后怕,又自责不已。原本离京的计划就此搁浅,日日守着她安胎。
一点飞吹草动,紧张得不亚于敌国来犯。
叶弯弯倒跟没事人似的,压根不怕,咧咧嘴道,“不会,这小子随我。”
在肚子里都能跟着她揍舅舅,厉害着呢。
“那我也担心。”
顾清宴微微皱起了眉。
叶弯弯没办法,伸出手给他一点点抚平,哄小孩般认错道,“好啦好啦,我乖乖的还不成嘛。”
被哄着的顾清宴笑了笑,顺势捉住她的手,将人拥进怀中。低头吻着小姑娘的耳朵,喃声道,“娘子好乖,辛苦娘子了。”
……
相偎相依,互为羁绊。
庭院里充满温馨而甜蜜的气息。
因着叶弯弯有过吩咐,苳雪畅通无阻地进了府。此时她站在拱门处,颇为懊恼。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但带路小厮已然出声,“老爷,夫人。苳侧妃来了。”
顾清宴念话本的声音停了下来,叶弯弯从他胸口探出脑袋,冲苳雪打招呼道,“来了就进来啊,傻站着干嘛。”
苳雪只好上前,福身一礼道,“见过孙小姐,见过小姑爷。”
她仅着淡黄素衣,无半点朱钗环佩,肩上还背着个小包袱。
叶弯弯刚离了顾清宴的怀抱,正儿八经坐定。抬头见她这身行头,不由诧异道,“你这是?”
“我与王爷和离了。”
最难的一句话说出来,仿佛打开闸口。
“原以为在阻止他错下去,却是高估我自己,还险些沦为帮凶。”
苳雪咽下苦到舌尖发麻的涩意,道明来由,“此次登门,就是想跟两位道歉,顺道告个别。”
“那又不是你的错。”
这事说起来,叶弯弯还是讨厌慕容玦居多,甚至后悔当初在两人成亲的事上推了一把。
此时她更关心苳雪接下来的打算,“你要告别,是想去哪儿呀。”
苳雪听出她话中关切,心间微暖,不疾不徐道,“天大地大,哪里都去得。”
“我也曾在老太君门下受教多年,早该出去走走,看看。”
“或许,再寻个地方停下,教孩子识识字读读书什么的。”
言语间,多了几分向往。
“那很好啊。”叶弯弯隐约看到苳雪几年前的神采,很是为她高兴,“你要是路过闵州,记得一定要来找我啊。”
事实上,做出这个决定,苳雪承受着很大压力。叶弯弯毫不迟疑的支持,令她倍受感动。
“会的。时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扰……”
苳雪将要告辞,一直默不出声的顾清宴开口道,“苳姑娘。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的送信之恩,我与娘子尚未报答。若你有什么未了之事,我二人能帮得上的,还请直言。”
送信之事,从苳雪的出发点来看,对他们确实是一份恩情。这并不该因为旁的事,而被忽略、漠视。
更何况,苳雪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此时确实需要帮助。
顾清宴将她的困境看得清清楚楚,也不吝于伸出援手。
“多谢孙小姐、小姑爷。”
苳雪岂会不知好歹,当即跪地请求道,“还请小姑爷为我隐去行踪三年。”
任那人不忿、恼火、不甘。三年时间,足够忘记她了。
顾清宴微微一笑,“可。”
三年?
慕容玦,这可是人家姑娘先不要你的。
两个月后。
叶弯弯她们也启程离开帝都了。
城楼上,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慕容祈从暗处走出。
不知怎的,忽的想起顾清宴手把手教他写字的画面,还有最开始在明山见到叶弯弯一身绿裙险些跌跤的画面。
他似乎也曾有过握住温暖的手的机会。
但一次次选择了放弃……
许是离愁,慕容祈心中不免惆怅。
可眺目山河,远大的抱负很快淹没了这点个人情绪。
他望着已经成小黑点的马车低语道,“朕才不稀罕你们。朕一定会成为最最厉害的皇帝,等着瞧吧。”
马车里。
叶弯弯亦在回望帝都。
“总算明白爹爹为什么不爱来帝都。往后,我也不想再来啦。”
她转头看向顾清宴,顾清宴顺手喂了颗剥好的热栗子,笑着道,“那咱们就不回来了。”
“嗯!”
叶弯弯鼓啷啷嚼完栗子,摸着肚皮开始攒家当,“等我回去,就抢了大胡子最大的山头。到时候,这小子出生了。你教他读书,我教他习武。他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山大王!”
顾清宴十分配合地弯下腰,同腹中孩儿招呼道,“山大王,你娘要回去给你占山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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