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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夜幕,星盛月掩。

  又是一个做坏事的好时机。

  “敢在本公子的地盘撒野,总要付点利息。菊轩那几个小子,你去处理一下,安分十天半个月就成。”

  纪温闲放下帘子,一长两短敲了敲窗沿,车夫扬起马鞭,渐渐驶离客来酒楼。

  徒留掌柜待在原地,心中十分诧异。

  张党势大,人人避其锋芒,他们做生意的,更是懂得其中利害。虽说只是收拾几个小辈,那也是担了风险的。自家公子无利不起早,实在不像是意气用事的人呐。

  而此时渐行渐远的马车内,纪温闲戳了戳叶弯弯脸颊红晕晕的软肉,似是责怪道,“小月牙,敲人闷棍可是本公子教你的,怎的就忘了?”

  叶弯弯晃了晃脑袋,纪温闲笑着挪开手,掌心抵在车壁上,防止她胡乱撞到误伤自己。

  车内的另一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顾平早先从座位滑了下来,纪温闲懒得搭手,现在遇到马车过转角,只听砰咚一声,他的脑袋就磕到了地上。顾平皱了皱眉头,侧过身继续鼾睡。对比同样醉醺醺却倒在人肉垫子身上的叶弯弯,他的境遇实在凄凉。

  枕在腿上的小人儿,咂巴着嘴睡得香甜,纪温闲试着去拿木牌,叶弯弯却忽的嚷道,“顾延之大坏蛋!”

  她闭着眼,说的自然还是醉话。纪温闲瞅了瞅被她牢牢抓在手心不放的木牌,也恨恨道,“小月牙骂的一点没错,顾延之大坏蛋……”

  叶弯弯这下又不干了,瞬间翻脸不认人,“你才坏!顾延之可好可好了……我今天没打架……可乖可乖了………姣姣君子,当配…绝世名姝……顾延之,你什么时候能忙完啊……”

  纪温闲扶着她的肩,免得摔了下去。

  单手枕在脑后靠着车壁,他听她醉话连篇,幽幽道,“小月牙,你可真傻。”

  ******

  马车到辅国公府时,大门还敞着,两个机灵的小厮先后提着灯笼搬了脚踏过来。

  纪温闲抱着叶弯弯下车,见银光也在,向后扬了扬脖子,“顾小子吐了我一马车,人交给你了,清洗费记得结一下。”

  车夫顺势上前拦着索要洗车费,银光只能眼睁睁看着纪温闲抱着人进了府。

  夜已深,纪温闲穿堂过园,一路没遇见什么人。只有沿途的灯火,静静蜿蜒到了志武院。

  斜里忽的出来一人,走近皱了皱眉,“怎么喝成这样,你也不拦着点她?”

  说起这事,纪温闲比他还心疼,“我要早知木牌在她手里,别说酒了,客来酒楼的门我都不会让她进。一百六十五两七钱,一百六十五两七钱啊!……”

  纪温闲一开口,先是肉痛损失了大笔银子,又念叨自己是如何如何省吃俭用,世道如何如何艰难赚钱不易,嘴就没停下来过。

  这些话到了顾清宴耳边,通通自动消音。他的目光缠绕在叶弯弯身上,抬了抬手,想抚去落在她脸侧的一缕发丝,却停留在半空。

  他担心惊扰了她,担心她看见了他,担心前功尽弃。

  就在他的手即将收回时,叶弯弯动了。也许是纪温闲太聒噪吵到她,叶弯弯伸出手胡乱一抓,便攥住了顾清宴的袖袍不放。

  纪温闲瞧见愣了愣,挑眉道,“一路上当个宝贝,这会儿倒是松了木牌。喏,人给你,东西还我。”

  顾清宴掩在袖子里的手动了动,仍心有犹豫,却听叶弯弯呓语道,“顾延之……”

  她沉在梦里。

  这就是一场梦。

  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叹息。顾清宴上前,将木牌系在她的腰间。他抱过她,动作轻柔。

  “东西送了她,便是我,也做不得主。你唠叨再多也无济于事。别吵着她了。”

  顾清宴抱着人向志武院行去,纪温闲在后头气得连连摇头,“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叶弯弯似乎跌入了很美的梦境,梦里有竹香,风是冰凉凉的。还有顾延之,站在竹林下望着她,隔着雾,忽远忽近,她朝他扑了过去……

  顾清宴走着走着,渐觉怀中有异,放缓步子看去。

  她的脑袋埋在他胸口,整个人也恨不得蜷缩成一团贴在他身上。就连两只手,都是不安分的摸来摸去。

  纪温闲跟上去,眼尖地瞧见了,幸灾乐祸道,“哟,小月牙很有采花贼的潜质嘛。延之,被调戏的感觉如何?”卂渎妏敩

  “不是调戏。”

  顾清宴瞧了瞧怀中的人儿,目光柔得不可思议,“她醉酒了,贪凉。”

  ******

  志武院主屋留了灯,却不见丫鬟身影。叶弯弯磨磨唧唧半天,才肯从顾清宴身上下来,滚到了被窝里。

  也不知她是什么习惯,这会儿又抓上了他的袖袍,偏生嘴里还嚷着要喝水。

  顾清宴分身乏术,纪温闲认命地端茶倒水起来。叶弯弯喝了一口,又晃着脑袋不喝了,嫌弃没味道。

  “大晚上有的喝就不错了,还挑……我去厨房看看。”

  纪温闲放下茶杯,还没走出屋,就听顾清宴道,“府里戌时熄灶火,现下太晚,煮不了热茶。”

  “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儿不是有宵夜的惯例?”

  “撤了。”

  “撤了?”

  “防着有人夜里偷吃。”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哪个小鬼嫌命长,敢跑到你顾阎王府上偷吃……”

  纪温闲折返,话到中途愕然地住了嘴。他居然看到顾清宴从腰间摘下一个荷包,还从里面拿出了果脯。

  “以前你身上,可从不带荷包、香囊这一类东西……”

  更别提,装的还是零嘴……

  顾清宴沉默,将果脯放到叶弯弯唇边沾了沾糖霜,再次给她喂水。

  大抵是尝到了甜味,叶弯弯迷迷糊糊喝下大半,满足地翻了个身,终于再次进去了梦乡。

  盖好被子,熄了灯火。两人悄悄出屋,却谁也没离开,在院子凉亭里坐下了。

  静默半晌。

  “昨晚曲子是你吹的。”

  顾清宴说得十分肯定,语气是一贯的沉稳。

  “认识这么多年,延之,你第一次没沉住气。”

  顾清宴也不否认,“我需要你的帮忙。”

  纪温闲听了毫无意外之色,摸出腰间的折扇,轻轻拍打着手心,“来你府中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当初点醒小月牙是对是错?

  若是对的,那为什么我只看到她难过自责,还学人借酒消愁。”

  顾清宴低着头,夜色遮去了他的神情,“人不对,自然都是错的。所以我要你帮我,去纠正它。”

  “错的?来之前,我也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可惜我不是小月牙,也没有醉酒。”

  今夜辅国公府的门是为谁留,从进门到院口的灯火是为谁点,顾清宴偷偷摸摸躲着又是为何人。

  这些,怎能瞒过他钱堆里练出来的火眼金睛?

  纪温闲晃着扇子,“还是当初那句话,你明明很在意,为何偏偏不能接受她?小月牙莫名其妙被你推开,我不可能也稀里糊涂地答应帮你。”

  顾清宴沉默许久,牙缝里艰涩地吐出几个字,“温闲,我不适合她。”

  “之前你说那莫学子志在官场,不适合小月牙。那是他没本事护住。你呢,你又是为什么不合适?”

  “我要做的事太多,顾不上她。”

  “延之,我认识了你十二年,不像小月牙那么好骗。”

  顾清宴又开始沉默,纪温闲懒得再听他编谎话,起身转了个圈,“那延之看本公子如何。闲云野鹤,家财万贯,长得也俊俏,和小月牙可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知道他是在使激将法,顾清宴却认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经道,“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她比寻常女子能吃,你太抠门,养不活。”

  “……”

  若不是气氛不对,纪温闲都想笑场。可看着顾清宴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渐渐他也沉默了下来。

  来回踱步足足半柱香的工夫,再不见顾清宴开口。

  他在等他的答复。

  纪温闲最终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叹息道,“我知道顾阎王不愿意说的话,天底下没人能撬开嘴。但你好歹给我交个底,必须如此?”

  他抬头,神色不容置疑,“必须如此。”

  “看来真遇上大麻烦了。延之你急着推开小月牙,是担心她在你身边有危险?”

  这么说也没有错。

  她待在他身边越久,他便越舍不得,越陷越深。而她就像贪玩不小心溜进黑暗里的那束光,他愈是贪恋,于她而言,却是远离日光,再难重回的湮灭。

  顾清宴点头,看向那扇闭合的房门。

  纪温闲也看了过去,皱眉许久,攥紧折扇道,“我帮。”

  出府的路上,两人各怀心事。

  顾清宴送到门口,不忘提醒道,“别告诉她,我今晚去过。”

  纪温闲长叹离去,“美人何辜。延之,希望将来,你我都不会后悔。”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在帝都占山头更新,你可真傻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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