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天资聪慧，打小祖父就请了老孺给她传道授业，庙堂之道不比父亲差，因此，对我兄弟二人的教育，父亲唯母亲马首是瞻，从无异议。”
严思齐的声音透过她的衣料传出来。显得又闷又潮。
“我自懂事起，母亲就教育我，喜恶不显，方得长远。在母亲那里，我若表现出明显喜欢或厌恶什么，是要受罚的。”
金灿灿静静的听着，原本已经停下来的手，再次抚到他后背上，轻轻的摩挲着。这安慰给了严思齐力量。
“这惩罚，开始不过是写大字，蹲马步，打戒尺，后来逐渐……”他越说越慢，似乎在回忆非常沉重的事情。
严思齐说到此处，停顿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五岁那年，有人送了父亲一只雪绒犬，那小犬毛卷而软，通身雪白。母亲怕我丧志，向来是不允许丫鬟小厮们陪我游戏的，我年幼孤单，便经常与它嬉戏。它乖巧伶俐，竟懂人语，让坐便坐，让跑便跑……我每日下学，就去看它，与它玩耍是我唯一的趣味。”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找不到它了，仆人们都说是跑丢了。我在严府的假山间找了它整整一下午，等晚上回房时，鞋子都踢烂了。”
“我伤心极了，晚膳都没用。还是母亲亲自给我端了碗肉粥，劝我吃些。那粥米粒晶莹剔透，肉粒咸香软糯，我那天又累又饿，吃了整整两大碗……”
严思齐的肩膀微微耸动，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金灿灿已经知道了。
过呼吸并不是什么怪病，很多时候是一种精神紧张的反应，她那碗肉粥，触动了严思齐最糟糕的记忆——他视为伙伴的小狗，被他母亲用来给他熬了粥，从而达到惩戒的目的。
严思齐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圈住了金灿灿的腰肢，脸却依然还埋在衣服里。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金灿灿知道小阿齐当时难过又害怕的心情，是作为成人的她无法真正感同身受的。
这种喜欢的东西被粗暴撕碎的经历太多了，多到影响了他成年后的三观。
成年的严思齐，就像是孤傲的雪松，永远冷冷的矗立在哪里，再美的风景，他都不会或者说不敢表现出兴趣。
严思齐的自尊心不容许他再像个孩子一样低下头来乞求，更何况面对的是一直爱慕他的女子。
所以他明明宁肯饿死也不愿意碰那碗粥，但是在金灿灿反复试探下，他最终还是吞下了。
“过去了，都过去了”金灿灿少有的感觉到语言的匮乏，只能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苍白的安慰着。
她后悔自己刚才那样作，非要用一碗粥逼迫严思齐敲碎自己冷峻的外壳，剥出脆弱鲜红的内里给她看。
她太过心疼，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越来越轻的拍着他，不断重复着“没事了……。”
“还有我乳娘……”严思齐像个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可以告状的人一般。
“因为惧怕母亲，所以我与乳娘更为亲厚。她是个普通的妇人，但是对我甚为疼爱，母亲不在时，她总是宠爱的抱着我，逗我开心。得了一点赏钱，也会悄悄的给我买些小玩意。所以即便早就断了奶，可我仍然爱到乳娘屋里去……”
“直到那日，我一推门看到她直挺挺的挂在房梁上……母亲说，因为我太喜欢缠着乳娘，乳娘觉得累了……如果我下次还这般喜欢缠着一个人，人家也会这样的。”
金灿灿一下就想到之前郑银保的案子，严思齐说上吊的人手臂受重力影响自然下垂的事。自己当时还没话找话的问他怎么知道的，现在想想当时严思齐的表情，顿时心疼不已。
“乳娘做给我的香囊……丢了”严思齐还沉浸在回忆里一样，遗憾的喃喃道。
香囊是自己给弄丢的，金灿灿也跟着自责起来。如果自己知道那香囊的来历，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上一找的。
这次逃出去，她一定要做个一模一样的香囊送给严思齐。
“婉儿”严思齐终于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金灿灿：“我是不是很没用，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他眼睛红红的，想是刚才哭了。
“你怎么会这么贬低自己？”金灿灿正沉浸在对严母的愤怒中，被他问怔了，随即真诚的说：“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勇敢的，你救了我那么多次！”
顿了下，还嫌不够地罗列起他的优点：“真的，你是我遇到过最善良，智慧，勇敢，英俊的人，谪仙下凡一般，我从前没遇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今后也不会再遇到。”
这说的是真话，金灿灿早就看透了他冷漠的伪装下是多么柔软善良。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严思齐的声音低不可闻，又夹杂了一丝恼怒：“我也不需要你的可怜！”他像是突然后悔了刚才的剖白，有点恼羞成怒的说。
如果说之前的严思齐像是伤痕累累的猛虎片刻栖在蔷薇下，那此刻的他又像极了任性的猫主子——你这个愚蠢的人类，你不应该知道我的烦恼！
而金灿灿一点都不恼他如此多变，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严思齐已经向她敞开了心扉。
她甚至带了一丝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欣喜，直视着严思齐窘迫的模样，良久，探身过去：“我不是可怜你”说着在他侧脸上落下了一个吻：“我只是喜欢你。”
严思齐被她亲的愣住了：“我……”他迟疑的组织着语言，他太久没有表达过喜欢了，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结果金灿灿用指尖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巴：“今天是我的表白，你的，等你以后再说也不迟。”
她一双杏眸黑白分明，仿佛冬夜里的星辰，让人看着顿时勇气倍增。
“从今往后，只要你想，任何的烦恼忧思你都可以和我说，任何的孤单恐惧你都不要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竭尽所能的陪伴你，保护你。”
她话音才落，就被严思齐一把拉进怀里，紧紧的箍住了。
有一个女子不仅喜欢他，还说要陪伴他，保护他，怎么可能不感动？
静谧的山洞隐匿于峭壁中间，两人就仿佛与世界隔绝一般。
鼻腔里都是彼此的气息，怀里只感受对方的心跳。
直到火堆上最后两根互相靠立的粗树枝也烧成了白炭，承受不住啪啦一声倒下来，严思齐才大梦初醒般放开了金灿灿，尴尬的咳嗽了一下。
严思齐脸色绯红，金灿灿关心的问：“你又发烧了？”
“没有。”
“那你为何脸红的这样厉害？”金灿灿有些纳闷，随即福至心灵：“哦，我知道了，太守大人害羞了！”
严思齐不自在的继续靠回洞壁：“我饿了。”
大人，你这转换话题毫不生硬呢。
“那我去再给你煮点白粥吧”金灿灿小心的帮严思齐抚平他胸前皱起的衣襟，她一开始被他抱着太紧张，抓的太用力了些。
金灿灿忙着煮粥的时候，严思齐就靠在洞壁假寐。透过半遮的睫毛，朦朦胧胧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为自己忙碌，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淡然。
他曾经怨过老天苛待自己，可是如今又感激老天把最好的安排在了最后到来，在自己真正有能力保护所爱的时候到来。
金灿灿伺候严思齐用了些粥，眼看着他又开始发烧了。她边拿帕子沾着雪给他敷边焦急地建议道：“大人，我们得想办法早点出去，你可知道这悬崖上是否有上下的路？”
严思齐两颊通红，喘气都是滚烫的：“鹰猎人多数是靠铁索从崖上吊着上下的。这雪太大，估计是盖住了铁索，等天亮我寻寻看。怕就怕没等天亮就等来了那些黑衣人，他们到山下寻不到我们，就会再往崖上找，估计很容易看到这石台子。”
金灿灿起身去将洞口虚掩的树枝搬开一些透气，她隔一会就要去搬开一下，以免山洞中氧气不足，转回身苦笑着说：“幸好我们命大，没有直接掉到崖下，要么这会尸体应该被发现了。”
严思齐有气无力的看着眼前火堆：“倒也不全是是幸运，是之前雪势不大的时候，我打斗中特意到了悬崖边，看到了这片空地。后来便比着距离，带你跳了这里。”
“你看，我就说你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人吧”金灿灿把头凑到严思齐跟前笑眯眯的夸赞着，顺手替他掖了一下身上盖的斗篷，接着就想到了什么一样皱起了眉：
“那你之前还说什么我生你便生，我死你便死，原来是早就料定我们不会死，拿话诓他们的。”
说着，重重“哼”了一声：“亏我还感动的热泪盈眶！”
严思齐无奈的笑了笑，拿食指轻轻按着金灿灿皱起的眉毛：“这句不是假话，是真的”也不知是烧的厉害，还是不习惯说这种腻歪人的话，收回手时他脸更红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让你说出来”尽管金灿灿极力想表现出一丝“进退自如”的老练，奈何母胎solo经验寥寥。她用左手摸了摸被严思齐按过的地方，怀疑自己也被传的发烧了，要么怎么脸会这么烫。
山洞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蜜罐子，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着，拉出甜蜜又浓稠的丝。
突然崖下传来了一声诡异的口哨声，丝断了。
严思齐“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玷污了太守大人清白更新，童年阴影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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