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自己平白老了许多,眉眼间俱是风霜雨雪,斑白的两鬓和稍弯的后脊梁都提醒着他,青春已老的事实。
“梁开济,世人皆说你是盖世英雄,大周的庇护神。可是你敢不敢告诉他们,你背地里是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小人!”
端庄艳丽的女子坐在床榻之上,垂下的珠帘让人看不清容貌。茶壶杯盘,四分五裂地散落一地,软枕被褥也被扔下了床榻,好一片狼藉。
此坊间,女子话音刚落,梁开济便看到自己鼓了一口气,好容易才压下去。但胸口剧烈起伏,足以看出自己咽下这口气多么的不容易。
“姚沁!老子就是太宠你了,才让你这么无法无天!”
姚沁?自己何时与姚沁有过这般情形?
还未想透,自己的声音又起来:“送走乐康,让你恨了我一辈子。你当我位高权重,人前风光,可是我的苦楚我的难,你又晓得几分?”
“哼!你不用在我这里装可怜,我也不屑知晓你那些位高权重的苦楚!”
这般泼辣和这般不在乎,像极了那个女人,像极了那个说自己是她仇人时的样子。
“你!咳……咳……”咳嗽声不断,但姚沁端坐在床榻却无动于衷,她在惩罚他。
梁开济莫名也跟着心痛,这痛先是心尖儿的一撮,随后又逐渐扩展开来。到了肝,到了肺,而后又来到了喉头。
约莫只要一声哽咽,就能解决这苦痛心酸,但梁开济忍住了。他咽下这口苦楚,任由它在心坎儿里熬。
“将军?将军?”柯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梁开济从睡梦中醒来,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柯吉走进书房,看着梁开济从睡梦中醒来的困顿眼神,有些不忍:“将军,怎得在这里睡着了。都城不比青崖镇,寒气来得早,万一风邪入体,再染了风寒受罪的还不是您吗?”
“行了,行了。”梁开济打断他的话,“那苦药汁子,你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药炉上熬着,且端一碗过来。”
柯吉不由得睁大了眼,今儿是什么新鲜日子,正主竟然主动讨药喝。愣完又忍不住心里一喜:“哎!这就给您端来!”
梁开济看着柯吉离开,才恢复了自然,梦中的自己那副残败腐朽的模样着实让梁开济吓了一跳。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姚沁明明还那般明艳,但自己却已经是个糟老头子……
汤药端来得很快,梁开济一饮而尽,擦了嘴净了手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可有青崖镇的来信?”
“不曾见过。”柯吉收了药碗,又冲泡了一杯秋梨膏的糖水递过去,“将军担心夫人?”xündüxs.ċöm
“她算哪门子夫人!放妻书都给了,等过了户也没甚干系了,你莫要乱叫!”自己都写了两封家书了,姚沁却一封也未回,他忍不住气闷。
梁开济的火气来得突然,但柯吉自小跟在他的身边,哪里不懂他的口是心非,但到底不好揭穿。
“是,那姚娘子不过一个秀才的女儿,脾气也不甚好,配不得将军!倒是大学士家的芷兰小姐,又温柔体贴,又有才情,跟将军您最是相配了。”
前半句话一出口,梁开济不自觉就想辩驳两句,姚沁脾气虽然不好,身份不高,但到底也没这般不堪。
可是,柯吉的后半句也说的是实情,一时间梁开济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他的沉默不语,在外人看来就是一种默认。
“将军!”门外有小厮请示。
梁开济便知这是有正事:“何事!”
“蒋先生来了。”
梁开济忙起身迎出门:“原是先生来了!快快请进!”
蒋时安做一身暗青色长袍,头上扎了平头小样。他本就魁梧,有学识有功夫,如此穿着十分雅正。
“将军这两日休息得如何?”蒋仕安落了座。
柯吉也赶紧又冲泡了一杯秋梨膏,递了过去。蒋仕安接过一饮而尽,随后称赞。
“不错!可是我那义女做的?”
“先生如何知晓?”柯吉有些好奇。
蒋仕安哈哈一笑:“还不是我那义女有孝心,前几日托了人送与我好几箱特产。这秋梨膏子,就好些罐子。说要送与义母和兄弟姐妹们尝尝。”
梁开济闻言心里就更不痛快了:“蒋先生好福气,多了个如此孝顺的闺女。”
“可不是,不说这秋梨膏子,就是自制的蜜饯果子也几大箩,我那内子乐得合不拢嘴。直呼今岁的春节,不用再添置果子了。”蒋仕安没听出来他话里有话,他自个儿是真开心。
梁开济暗暗冷哼,一封书信都没时间回,张罗这些个东西倒是有闲。
蒋仕安话题一转:“哎!你和我那义女的事情,她已如实告诉我了。我虽然有几分可惜,其实也明白,这般做才是顶好的。既不委屈她,也不难为将军。”
“当时本就是事出从急,我和公主也是没了法子,病急乱投医。你既已给了她放妻书,等改日再过了户,这事咱们就都烂到肚子里。不再提了!”
梁开济没说话,他借着喝水的动作,瞧了一眼蒋仕安,他说得真心实意。如此看来,姚沁定是把一切都解释妥当了。
不晓得为什么,梁开济心里反而更堵了。
但远在青崖镇的姚沁,在收到蒋仕安来信的时候,悬着的心反而放下了。信里说,将军答应只等事情完结,便着人带了他的印信来办过户一事。
到那时,她就实实在在地从那深宅大院里出走了。想到这,她又忍不住叹息。
在那深宅大院里,女人们的战争的源头却是偶尔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们。她们远不会晓得,男人建造了这四四方方的宅院,又佐以花园、游廊,不过是以护佑之名将她们圈养。
为了使她们相信得更真切些,又指派些丫鬟、婆子、老妈子服侍着。好教她们养得再无自立之力,空出时间和肚子生养孩子,教养孩子。
若是有那些不服管的,有大志向的,只管让麽麽、教习教些女德、女诫、琴棋书画。以宠爱作饵,让她们使出力气和法子争抢。
姚沁未及笄前,姚明义便常常以这些话语告诫。但她未经人事,听得似是而非。到后来能懂了,却也早已入了樊笼,折了翅膀再无力反抗了。
如今,在床榻之间辗转反侧之时,这些话便涌上心。她由衷地感激自己的父亲。感激他从不教她读劳什子女德女诫,而是读了《诗经》《论语》,四书也是读的,但更多是风物志。
父亲从不以女子之德教诲自己,反而总是以男子之志引导。他用心良苦,然而自己却不争气。如今重活一世,断不可再愚蠢一生。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重生之冲喜夫人要崛起更新,将军心思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