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郡主和如蔓一定会被扣宫中,洵王也一定会借机起事。可洵王掌握了京城的禁军,力量对比悬殊,怎么算都是死局。
除非,除非有援军。
兰斯馨一拍大腿跳了起来:“有办法了!我们去宣德门!”
她快速说了她的计划,很快得到众人的认可。事不宜迟,她依计在肚子上塞了几件衣服假扮孕妇,与众人火速前往宣德门。xündüxs.ċöm
宣德门外,四名士兵正一动不动地守卫城门。忽然,有人高喊“抓小偷啊!”,紧接着就见两个灰衣男子往城门方向飞速奔跑,后面跟着十几个人一路追。
“官爷,帮帮忙!他们俩是小偷,连续偷了御街十几个商铺的钱,都是血汗钱啊!我不活了!”人群中有人冲着守卫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叫喊。
守卫见有人冲向宫城,意欲拦下,不料小偷扬起一枚暗器,正中他的大腿,守卫吃痛摔倒在地。其他守卫见状连忙上前与小偷缠斗,后面追的人也加入战斗,一时宣德门前乱作一团。
兰斯馨趁乱溜进了宣德门。没走很远,里面又站了两个士兵,见她走过来,立刻举枪拦下:“你是何人?”
兰斯馨双眼一红,挺起肚子抹了抹眼泪,恳求道:“我要见沈将军!我都要生了,夫人还让我跪祠堂,孩子都要保不住了,我要找将军评评理!”
士兵有点头大,虽然知道沈津三妻四妾,家中人口众多,但因为私事闹到军营还是第一回。这女人看上去应该是个得宠的妾室,被正妻欺负了,一时想不开便跑到军营来告状。现在非常时刻,按理说应该把她赶回去,可她肚子大得要命,万一有个意外,可就糟糕了,这该如何是好?
“军爷,我知道你们的规矩,可我只想见将军一面。我若今日见不到他,恐怕孩子就没了!还请你通报一声,他若不见,我回去就是了。”兰斯馨说着,一手搭在肚子上,一手掩面抽泣。
“那…好吧,请夫人稍等。”士兵年纪很轻,遇到这种事情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得先行通报。说着,他转身要走。
“军爷,咳咳…”兰斯馨伸手拉住他,“此处风太大了,我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啊,能找个地方让我等吗?”
“额,那边有个杂物间,如果夫人不嫌弃,我带您去那里等待。”
“多谢军爷!”兰斯馨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连忙挺着肚子向他致谢。
士兵带她走到杂物间,就要离开:“夫人请在此稍候。”
“谢谢。”兰斯馨感激道,“对了,将军现在在哪儿呢?”
士兵手往不远处的房屋一指:“他就在那里办公。”
说完,他正要走,兰斯馨突然从袖口抽处一块湿布,紧紧捂住他的口鼻。不一会儿,士兵就晕了过去。
兰斯馨迅速扯掉假肚子,麻利换上士兵的兵服,扛着长枪走了出去。她在柴郡主手下接受过训练,走起军步来有模有样,若不仔细看脸,还真看不出是个柔弱女子。
兰斯馨不敢浪费时间,看着望火楼的方向登上城墙,假作巡逻,观察四周的情况。望火楼共有五层,高约六丈,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把手腕粗的铜锁,门外还站着一队人马。
硬闯是不可能了,必须先找到钥匙。于是兰斯馨下了城墙,打算去沈津那里找突破。
她按照先前士兵的指示找到沈津办公的地方,敲响了门。
“谁?”
“将军,洵王殿下派我来的。”
沈津闻言,快步走过来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眉眼秀丽的士兵。他让兰斯馨进了屋,关好门才问道:“你是何人?”
兰斯馨一把扯掉自己的头盔,长发瀑布般散落下来,轻扭腰肢,微微一笑。
沈津先是本能地眼前一亮,面露色相,但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沉下脸来质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兰斯馨妩媚地笑道:“洵王殿下派我来问话,说宣德门上望火楼乃宫禁重地,请将军务必守好了。”
沈津轻哼一声:“那是自然,钥匙我时时刻刻带在身上,岂能出错?请洵王放心吧。”
“好,那我这便去回话了。沈将军,再会。”兰斯馨嘴唇一勾,撩了撩头发,正欲转身,骤然被沈津抓住了胳膊。
“你到底是谁?”
“我嘛,将军若想知道的话…”兰斯馨笑眯眯地回身靠近沈津,下一秒脸色骤变,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短匕首,直直刺入沈津的心脏。
沈津甚至来不及叫出声,就倒在了地上。
兰斯馨第一次杀人,手还抖着,但她不敢耽误,立马蹲下在沈津身上翻找。很快,她就从沈津的衣襟中找到了钥匙。
她紧紧攥住钥匙,手心渗出了丝丝细汗。成败就在此一举。
要想打开望火楼的门,少不了与城墙上的看守打交道。她知道自己的脸过于显眼,细看之下必有破绽。于是,她掏出一枚刀片,手起刀落刮掉了自己的眉毛。
没了那弯月般柳叶眉的装点,她的脸瞬间平凡了很多,不仅失去了柔美的特质,甚至有些凶相。
兰斯馨非常满意,立刻梳好头发带好头盔,重返城墙。
她一路小跑,直奔望火楼前。她迈着军步走到看守望火楼的人面前,挺直身板,粗着嗓音说道:“报,沈将军让我查看望火楼。”
看守盯着她的脸,发现是个生面孔,便问道:“你是何人?”
“报,我叫李三,昨日刚从西华门调过来。”
看守知道这几日兵力调动频繁,见她手里还拿着钥匙,便没有起疑,点头让她过去。
兰斯馨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强压下自己的紧张情绪,迅速打开铜锁,直到走进望火楼关上大门,她才稍微平复了下心情。
她两步并一步冲上楼梯,谁料还没走几步,外面就传来尖利的叫声:
“有刺客!沈将军被刺杀了!”
望火楼外的看守瞬间发觉了蹊跷,他带上人随之冲进望火楼。而兰斯馨的速度更快,此刻她已经接近顶层的烽火台了。
身后追赶声怒骂声刀剑声不绝。兰斯馨听若不闻,只顾拼了命地跨上台阶,一边跑一边从怀中取出水囊和火折子。
终于到了第五层。她几乎是跳着扑到烽火台边,倒出水囊中的石漆,打开火折子扔到上面。
唰——
赤红的火苗蹿得很高,一下引燃了沉寂许久的柴薪。一缕直耸的黑色狼烟在火光中悄然诞生。
兰斯馨没有欣赏到这美丽的一幕。她点火之后,不带一丝犹豫就转身冲了回去。她飞奔着,带着巨大的惯性,积聚了极强的冲击力,让自己成为一个阻拦敌人前进的工具和武器,跃身飞下楼梯。
呲——
尖刃利器刺入她的身体,那一瞬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满足的笑容,喃喃道:“娘,我做到了,我来找你了…”
--------------
长宁殿。
郑方死了,黄信消失了,叛军没了主心骨,剩余的人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这时,魏衍冲出队伍,高举长刀,大吼一声:“还不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这些叛军本来就是稀里糊涂跟着上峰反的,为了点薄财才拼命杀敌。现在上司没了,钱也没了,自然也不再抵抗,纷纷缴械投降。战局已定,他们如潮水般退去,在赵熠和如蔓身边空出一大片空地。
赵熠却没有心思欣赏这大获全胜的战果。耳旁纷纷扰扰,嘈杂一片,可他的眼中却只有她一人。望着她微沾尘土的脸庞,他就像是拈花微笑的尊者,在此刻收获了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安心。世间万物在这一瞬间化为虚无,他伸出双手,将如蔓紧紧拥在怀中。他心中失而复得的情绪浓烈得就像仲夏正午的灿烂日光,渗入骨髓的后怕让他甚至微微颤抖。他抱得太紧了,以至于身子不自觉地前倾,重心堪堪压在她的身上。
“蔓儿,蔓儿,蔓儿…”他语无伦次地不停喃喃,“出宫,我们成婚…”
“好,好…”长久以来一直压在如蔓身上那浓密不见天日的盖顶乌云,终于在这一刻消散殆尽,她将头深埋于他的胸前,泪如泉涌。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只有那么一瞬,又好像已经遍历百千年。他们松开对方,执手相携,擦干泪水,望向周围。
魏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拱手道:“殿下,我叫了几个心腹去清理叛军,咱们还需要回长宁殿向官家汇报战况。”
赵熠点点头,一边拉着如蔓的手向前走,一边道:“好,我们回去。”
长宁正殿的火光还未扑灭,三人一路避着浓烟走到偏殿。大门门框上的雕花早已腐烂,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土,可赵熠踏入偏殿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残破地砖上散落的干水草叶。
嗡——
他脑中一震,须臾之间,他感觉自己穿越回二十四年前,他出生的那一日。冥冥之中,他好像听到了母后的惨叫,婴儿的啼哭和宫人惊慌失措的脚步声。
水鬼投胎…
这个附在他身上二十多年的诅咒与指控,他一定要找出答案。
如蔓见他两目放空,就知他想起了往事,担心地握住他的手。
他缓缓转过头来,轻声道:“我无事,最难的时候我们都趟出了一条路,这又算什么。”
他定了定心神,走到皇帝面前躬身行礼道:“父皇,郑方已死,叛军已降,黄信应是找洵王复仇了。待魏殿帅和儿臣清理好战场,父皇就能回福宁殿休息。”
战场上的事情皇帝已经收到了消息。以少克多、扭转乾坤的胜利让他心情大悦,他恢复了帝王本色,面对这个力挽狂澜的儿子,他满意地扶起赵熠的手,轻拍道:“熠儿,此战你记首功,重重有赏!”
“多谢父皇。儿臣不敢居功,魏殿帅、柴郡主、叶如蔓,还有这五百禁军侍卫都是大功臣。”
“对对,都有赏!熠儿,洵王和冉氏两个贼子还不知身处何处,你务必将两人活捉,朕要亲审!魏衍,你速去城南禁军大营,控制好宫城外的所有禁军,万不能让他们在城中引起骚乱。”
“遵旨!”魏衍抱拳领旨,正欲离开,又被皇帝叫住了。
“等等,魏衍,回来!”
“官家有何吩咐?”
皇帝面色十分亲和,但语气中却显露出质疑:“魏衍,你说早上被郑方拘禁,后来是如何逃脱,又是如何知道朕在御书房出了事?”
魏衍一拍脑袋,连忙跪地俯身道:“微臣该死,差点忘记向官家说明,皇后娘娘在此战中居功至伟!若不是她,臣现在还晕在柴房呢。”
“嗯?究竟怎么回事?”皇帝面露惊疑,抬眼看向刘皇后,而她的目光温柔地回望着他,眼眶中还带着死里逃生的喜悦泪水。
魏衍指了指偏殿外一直坚守的一名内侍道:“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内侍辛公公把我救出来的。”
“把他叫来。”
辛公公应召而来,一五一十说道:“今日皇后娘娘去御书房的路上,就看到冉氏鬼鬼祟祟往紫宸殿方向去,娘娘心觉有异,便派奴才跟着,谁知竟然发现冉氏去找郑方,两人把魏殿帅打晕还关了起来。奴才想他们定然是要行大逆不道之事,便立刻把魏殿帅救了出来。再后来,御书房着火了,魏殿帅就带人前去救驾。”
“原来如此。”皇帝的脸色很快缓和,向刘皇后招手让她过来,道,“皇后,你聪慧机敏,不愧为后宫之主!若非你,朕早已葬身火海,哪还能看见如此大捷?”
刘皇后盈盈下拜,口中直称:“臣妾不过做了一点极微小的工作,哪敢专功。”
皇帝对她这般恭敬谦卑的态度十分满意,摸了摸她的手,又转头对辛公公道:“你也不错,有重赏!”
“多谢陛下!”辛公公双手交握,稽首谢恩。可当他的手从宽大的袖子中露出来的时候,如蔓的心猛地一动,几乎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他…他的手上面有一块淡红色胎记,不就是正月初一在大相国寺外面遇到的内侍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数记忆的碎片在如蔓眼前飞舞,她的大脑飞速旋转着,条分缕析,抽丝剥茧,终于连起了在黑暗中沉埋已久的脉络。
怎么那么巧,在大相国寺外碰上了“皇城司”的人,让她顺藤摸瓜挖出了黄信的往事。
怎么那么巧,她和柴郡主在调查黄丽贞之死时,就有人把七年前的调查结果送上门来。
怎么那么巧,刘皇后能发现冉氏行踪有异,还派出心腹跟上前去,救出了魏衍。
怎么那么巧,刘皇后仿佛预知今日的结果一样,还让升王赵祯“好生待在殿中不要外出”。
只有一种可能。刘皇后她早就知道了冉贵妃和洵王要反!
只不过,刘皇后她身居内宫,手下无一兵一卒,要想阻止冉贵妃和洵王,并顺道为自己的儿子清除所有上位的障碍,只能借刀杀人。
这把刀,正是赵熠和如蔓。
所以她才会在皇帝面前替赵熠说话,派人给赵熠送药,并故意把黄家的往事透露出来。
如蔓打通了前后的逻辑,已是一身冷汗,后背的里衣紧紧贴在肌肤上,一阵阵发凉。
她目光一转,看向先前始终在黑暗中扮猪吃老虎的刘皇后。只见她满面柔情似水,含泪笑着,一边陪皇帝说话为他解闷,一边拉着赵祯絮絮叨叨,就像一位平凡而普通的妻子与母亲。
好狠,却也是极致的聪明。
不知接下来,她还会怎么做?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是女仵作更新,孤胆英雄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