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桑看见安小笙终于被收拾了,心情颇好,谁叫他刚刚说些话来让她胡思乱想,该!
她暗自好笑,不止为安小笙,还为了林未然。
因为她发现,当周继之的目光落在林未然身上的时候,女孩脸上的潮红更深了。
明明是隔了远距离的对视,却让林未然感觉,比他在自己身边还要紧张。
有惊喜,有羞涩,还有些微不安。
很早前周继之就注意到林未然了,在安小笙与离桑疯疯闹闹的时候。他看她坐在一旁静默不出声地左右张望,有些局促。
林未然同安小笙比骰子,输了多少次,喝了多少杯,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女孩的脸颊带红,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眉目间竟有脉脉温柔。在整个关注期间,周继之都有几瞬的失神,同时还有些些说不清的愠怒。
原本周继之是在这里应酬的。来的人有荆立,再有就是张武。他做东感谢张武的配合,才能给林施与这么好一个下马威。
诚如林施与所说,荆立现在与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因这两年时间林施与动作太多,在在都显示着想将荆立拖下台,每个人都有自我保护意识。
林未然那头应该没听见那场争执的风声。
太丢脸了。
周继之笃定,林施与不会让消息透出一点风去,否则他日后威信难立,哪怕是进亲生女儿的耳朵。
当夜,林未然一行人等周继之接待完毕,才结伴出门,各走各路。
安小笙负责将离桑送回家,林未然理所当然跟着周继之。
约莫两周就是新年,大街上的风景不输舞厅内的喧嚣热闹。
南京路上五光十色,彩色四溢,灯火璀璨如明珠,大有追赶白昼之意。
林未然盯着窗外的风景,车子正好缓慢地行驶过一家老式的理发店。
理发店客人还挺多,三两个理发师都装束着黑领带,浆得笔挺的白西装黑裤子,手上的剪子手起刀落。
有两个年轻男子结伴进去,一个身材窈窕的女理发师,峨眉淡扫,穿着浅蓝色的可体好衣迎上去。
再一闪,又是另副画面。
装潢精致的裁缝店,几个时髦女郎结伴进入,左右环顾,大概是新年到了想做身新衣裳……
林未然在这么看着,风景轮流转着,头终于开始晕运乎乎。
之前与安小笙喝的酒后劲上了来,虽然不严重,但心口不舒服。
见她皱着脸,周继之没行安慰,只是对着前边的中年司机说了话,言简意赅地:“慢点儿。”
林未然心下一暖。
她知道周继之在生气。
虽然平常相处,周继之惯然地不冷不热,但此刻的感觉就是告诉她,他在生气。
现在发现他对自己还是有些不忍之心,林未然方才壮了胆子,刻意去偎男子的手臂,佯装示好地闭眼休息。
终于,周继之对她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这招不是每次都管用。”
闻言,女孩将脸埋进男子胸口,嘿嘿地闷笑,有些憨傻:“可你就是吃这套。”她笃定讲。
是真的醉了。
如果换做平常,再给林未然加十分的勇气,她也不敢这样去调笑周继之。
相对的,明明周继之今晚滴酒不沾,他却驳不了一句话,只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忽地一动,身体里荆棘横生的地方露出一小块柔。
就这样,周继之在“将林未然从车上扔下去”和“任她这样肆意靠近自己”的选项中,选择了后者。
车辆平稳前行,女孩缓缓睡着,呼吸浅浅的,岁月安然的模样。
男子不期然地地伸出胳膊去环她的肩,更往怀里拢了拢。两个只追今天不求明日的男女,依偎在这繁盛萎靡到腐朽的城市里,等待命运的钟敲响。
外间的热闹依旧,有人唱:“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后庭花。”
周宅。
吴娘已经睡着,周继之自己将林未然抱进客房,径自去洗漱。
他有洁癖,还注重私密。平常里卧房的东西都是他自己整理,吴娘没进去过,林未然亦没有。
客房的窗帘与主卧的是一套,很厚,些微的月光透不进来,清冷全数洒在了玻璃上。
林未然似乎有意识,知道已经下了车,现在一个人躺在床上,所以睡得不安稳,眉头轻皱。中途似乎有人逐渐靠近自己,林未然察觉到……
男子轻步到床前,在黑暗中渐渐靠近女生的脸,凭借瞳孔里映射的光细细打量她的眉眼。
几缕细发扫在光洁的额头,柳眉,杏眼,菱唇……
那人仿佛受到蛊惑,低首,逐渐靠近,唇将要印上女子的时候,突闻有人说话——
“接下来呢?”
苏毅被这声小小地骇一下。
男子背脊一僵,片刻后恢复镇定转头,看见周继之穿着睡衣,随性地倚在门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良久对视后,周继之若有似无地瞟了眼床上闭眼躺着的人,紧接着才慢条斯理地踱步进来,至床边,抬脚掀起那掉落在地上的被子一角,准确地捂上林未然脖颈细腻的皮肤,遮得严严实实。
他抄着手转身,与苏毅面对面,似问似笑:“林施与这么快就已经沉不住气了?”他明知故问。
打上次虎爷事件后,苏毅便心知,与周继之这样的人对弈,他无疑是输。
再看了眼床上睡着的人,男人眼里的光终是慢慢殆尽——她这样的女孩,大概只有周继之驾驭得了吧。
苦涩一笑,苏毅开口准备说什么,周继之却懒懒抢先:“你们在这附近埋伏了多少人?”
苏毅凝着他,手下意识去抚那别在腰间铬得皮肤生疼的东西:“既然清楚有埋伏,为何还回来。”
似乎听见笑话,周继之随意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不可思议地摇几下头:“没想到林施与手下还有这样单纯的人。那老狐狸能无所顾忌地控制你这么多年,看来并不全因运气好。”
他这样拐弯抹角的说话,苏毅不太懂,“什么意思?”
“你以为为何如此轻易便进得来?既然与林施与摊了牌,我怎会傻得全无防备。”
语毕,窗外忽听得接连三声爆竹响,很有节奏,周继之方才从椅子上站起身,与苏毅对视,成竹在胸的模样:“你们的人好像有点措手不及呢。”
苏毅这才明白,周继之早就在暗处布置下了人,等着瓮中捉鳖。
男人覆在腰间的手很迅速地掏出黑色器具。
周继之的动作也不慢,快速抽拉床头柜,动作几下,便已将一把很精致的小手枪掂在手里,惯性地旋转了几圈,抵在苏毅的下巴。
这也是他有意落座那儿的缘故。
那把枪是荆立送给周继之的见面礼,说是新发明,开枪的时候几乎可以达到消音效果。
而此刻,苏毅的手,也抵住周继之的腹部。
两人又如方才见面时一样,对视良久。没谁开灯,都看不清对方表情。
半晌,只听黑暗中忽有人轻笑开,是苏毅的声音——
“我从没想过有天会与你枪口对峙,继之。但你心里清楚,这并非我本意,都是身不由己。平常吧,我不善分析,可今天这遭我却很清楚。如果我回去了,你没死,我和苏里的下场会多惨。况且,当初若非老爷收留,我兄妹俩恐怕早已横死街头。所以今天我必须来,结果也只能有两个:你死,或我亡。”
听苏毅说话,周继之略一走神。
短短几秒,忽听对方扳动保险上膛的声响。几乎下意识地,周继之手里的枪抵得更紧,扳机已然扣动,两声响同时发出。
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下至手腕处,周继之一愣,恍惚听得苏毅困难地说了两个字:“阿……里。”
明明,刚刚苏毅也开了枪,可周继之却完好无损。www.xündüxs.ċöm
见他仰倒下去,周继之才夺下苏毅手里的枪,打开来看,果然没有子弹。
苏毅首先扣动扳机,不过是想逼对方动手,杀了自己。
周继之想起前两次,为达目的,他设计让苏毅两兄妹对他心怀感恩,苏毅却认真地搭着他的肩膀,重重道:“你是我苏毅的朋友。”
然而这以设计为名得来的义气,却让傻傻的苏毅赔上性命。
忠义自古难两全。
周继之蹲下身,将苏毅的眼睛覆盖上。他承认,纵然在黑夜,他也突然愧疚得不敢再与对方直视。
下面的人听见枪响冲上来,将现场清理干净后,整个屋子又只余周继之与林未然二人,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周继之拉开窗帘,仰头看清冷的月亮,半晌后缓缓道:“起来吧。”
闻言,林未然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早醒了,在周继之出现的时候。他与苏毅的对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林未然选择了置身事外。
正如苏毅所说,此行,如果周继之相安无事,他和苏里的下场就不止流落街头这么简单了。
苏毅从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底,又不是没在刀口舔过血,只是他不敢,搭上苏里。
同样,为了报周继之的恩,苏毅的选择便只有唯一一项:死。
他一死,算是殉职,林施与不会太为难苏里。
不过说穿了,真正让林未然不敢睁开眼的原因还有一个:她怕。
她怕在苏毅与周继之对峙的时候,她会偏向周继之。
她怕自己会做那个亲手推苏毅下悬崖的人。
当然,她更怕看见周继之倒下的模样。
所以装傻……是她唯一的出路。
此刻,女孩躺在床上,盯着花纹繁复的天花板。空气中还有血腥的味道,但她不反感。
她忽然想起某个夜晚,在林宅,苏毅将一只造型别致的珍珠簪子递给她,语气小心翼翼:“喜欢么?”
即便在她表明态度后,那个男子也只是憨笑着,叮嘱她要早点回家,否则会挨林施与的骂。
然而,就在今夜,那人所有的愁与眷恋,都化作了东风流水,一去不返。
那些关于爱的痕迹,伤痛的痕迹,终还是让它永远封存在了岁月里。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世有名花更新,关于爱和伤痛的痕迹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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