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读文学>修真小说>长安女儿行>莫须有与无证据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饮过离别酒后,季生欢将谢瑶送上了驶向江南的船。她站在渡口,远眺孤帆远影渐行渐远,心中既难过又高兴。

  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渡船已消失在水天相接之际,季生欢才与沈放上马,并辔回长安。

  路途不近,季生欢惦记着沈放重伤初愈,不宜过于劳累,于是每行一段路,便要下马在路旁歇息片刻,走走停停过了几日,才遥见长安。

  两人在灞桥旁的亭中歇息,冬日虽萧瑟,却也能从两岸柳林中,体味出送别之人的依依不舍。

  季生欢闲来无事,便折了一根柳枝拿在手中晃来晃去,忽听站在自己身后的沈放问道:“你想让我离开长安?”

  “啊?”季生欢豁然回头,手里还举着那枝干枯的柳枝。

  沈放补充道:“谢娘子说的。”

  闻言,季生欢只好将刚打叠起的否认理由全都咽回去。

  “阿瑶姐姐这么快就将我给卖了呀。”季生欢心虚,两手揪着手中柳枝,转过身去背对着沈放,犹豫片刻才小声道,“是有这个打算。”

  “为何?”

  “留在长安太危险了。”季生欢用柳条抽了一下亭中栏杆,“张易之已然对你起了杀心,我想他绝对不会轻易罢手,除非你能不插手那些帮派作所作为。可你是不良帅,怎么可能不管?”

  “长安县令已不是隽书,就是闹翻天也与我无关。”

  “你真能万事不管,前几日也不会去见魏公了,不是吗?”季生欢抬眼看着茫茫灞河,“不管张易之打算在长安县做什么,只要魏公得知了消息,就一定会调查。薛长史是雍州府长史,与长安县隔着一层,不如你这不良帅近水楼台。”

  沈放微微一笑,也不瞒她,“魏公的确请我去查一件事。”

  “什么事?”季生欢回头看他,眼中露出担忧神色,生怕魏元忠让沈放去做的事十分危险。

  “你可还记得,你来卫所是因有人在通玄匦中投下秘奏,说长安县有人以帮派为名,行谋逆之实?”

  季生欢点头,“最终查出是邵王利用大义帮韩肆,这两人死后,大义帮归了吴实,这一两年守本分得很,连从前在街市坊间打架斗殴都很少有了,倒也算是守承诺了。”

  “承诺?”

  “抓他入卫所监牢后不久,我就知道他是张易之派到大义帮的,张易之与我一样,想查通玄匦那封秘奏究竟是怎么回事。”季生欢靠在栏杆上,含笑看着沈放,“他将韩肆的秘密透露给我时,曾说他是为了帮主之位,在大义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惯了,不想回张易之身边做低伏小。”

  “你帮他除掉了韩肆,他掌管大义帮后,约束手下,不再滋事扰民?”

  “正是。”

  沈放微微颔首,“这理由倒是很聪明。”

  “是啊,我简直深信不疑。”季生欢自顾自地笑着摇头,“若不是那日在醴泉坊,见他和其他几人从张易之那儿出来,我绝不会想到他掌管大义帮是别有所图。”

  “你知他图什么?”

  季生欢摇头,“他应该是在为张易之联络长安县这些帮派头领,至于张易之要这些人联手去做什么,我却想不出。”她略一沉吟,“张易之愿意以长安巡按使之位与我做交换,至少说明他希望将这巡按使换成自己人。”

  “因此谢巡按才不得不死,原来你早已想到了。”沈放朗声笑道,“一石二鸟,好计。”

  季生欢眉飞色舞,“张易之常常觉得天底下,唯有他一个人能将陛下心思揣测出七八分。可他忘了,我随侍陛下这么久,虽不知陛下对别的事情有何想法,却深知陛下待我与阿瑶姐姐情深义重。”

  谢瑶是第一任长安巡按使,其人其名早已与这一官职紧紧联系在一起。斯人已逝,再听此官职便会触动心中伤感,索性裁撤此官职,免得再伤心。

  “他想做之事很容易猜到,只是你不肯信。”

  “哦?”季生欢收起面上得意神色,凝眉细思片刻,惊讶道,“难道是谋逆?”此话说完,她下意识环顾四周,确定并无旁人后,才继续道,“这怎么可能呢?他所有荣华富贵尽皆来自陛下恩宠,陛下几乎对他言听计从,又何必冒大风险谋逆呢?”

  “武后在时,他能为所欲为,倘武后不在了呢?”沈放慢悠悠地道,“魏公说,武后年事已高,近来身体大不如前。”

  季生欢细细想了一想,摇头道:“有太子和李氏诸王,又有武三思等人,他们定不会眼看着张易之谋权篡位而袖手旁观的,两方联手,即使张易之把整个长安城所有帮派人众都聚集在麾下,也敌不过。”www.xündüxs.ċöm

  “谋逆未必就是要自己当皇帝。”沈放轻轻摇头,“岂不闻挟天子而令诸侯?”

  一语惊醒梦中人,季生欢倒吸一口凉气,“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大明宫内外禁卫,除了左豹韬卫将军薛思行,其余人都与张易之交好。”

  “一旦武后在宫中有个三长两短,他只需一声令下,便能隔绝大明宫内外。届时,他想矫诏拥立谁,外臣也只能听从,否则便是违抗圣命。”

  季生欢听得脊背发凉,缓了一缓,才问道:“魏公让你查什么?”

  “实证。”

  季生欢吃了一惊,“所有这些都只不过是猜测而已,并无证据?”见沈放点头,她撇了撇嘴道,“魏公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可还记得当时查朝颜时,我只不过随口说一句,大义帮把人变成疯子可能是为了谋逆,你就凶巴巴瞪我,说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沈放苦笑,“你这记性,说好呢,不见你学刀法有多快,说不好呢,记仇记得倒是清清楚楚。”

  季生欢辩解道:“这怎么能算是记仇呢?分明是因为心悦你,才记得与你相处的所有事。难道你将与我相处的过往都给忘了?”

  这般情况下,沈放能回答:“当然没有。”

  “这就是了,以不良帅之容人雅量,自不是那种记仇之人,因而我料定,你记得这些,也只是因为心悦我而已,对不对?”

  沈放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承认,“对。”

  季生欢满面得意,笑声如银铃,“那你倒是说说,为何我说你就凶我,魏公说你就相信?”

  “不是因为你和魏公,而是因为韩肆和张易之。”沈放拉着季生欢的手走出亭子,“通常不到官逼民反之境地,很少有平民百姓会谋逆。武后治下算得上国泰民安,韩肆又有大义帮在手,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何必谋逆?”

  两人解下缰绳,翻身上马,沿着官道信步往长安走。

  季生欢将沈放这番话琢磨了琢磨,问道:“我还是不懂,照你这说法,张易之更不可能了。他们张家兄弟两人具得陛下恩宠,岂止是大富大贵,简直称得上我朝第一富贵人家。”

  “可是张易之有韩肆没有的东西。”

  “权力?”

  沈放点头,“还有危机,如今武后还在,上至太子公主下至群臣,没有一个不巴结他,也没有一个不恨他,一旦武后不在,即位之人是太子或是武三思,结果都一样,这些恨足够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因此他想延续陛下在时的恩宠,就必须要挟天子而诸侯。”

  季生欢说完话后,忽然陷入沉思。

  张易之能够有今日,说到底是以色侍君。若她是张易之,再立新君一定会选择女人。所有这些公主中,最合适也最有野心的便是太平公主。

  从前陛下与公主感情很好,直到近年才渐有不易察觉的疏远。不知是不是因为陛下早已察觉出公主的野心,心中对此有了芥蒂。

  沈放见季生欢出神,展臂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在想什么?”

  季生欢回神,笑道:“在想怎么才能查出实证,以我对张易之的了解,他想隐瞒一件事,一定会瞒得滴水不漏,一点痕迹都不留。”

  “你似乎很欣赏他。”

  季生欢坦然承认,“他在陛下身边多年,恩宠不减反增,绝非等闲之辈。”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与他同在御前侍奉,我从不招惹他,就是因为他是个可怕的对手,惹上了绝没什么好事。”

  沈放笑道:“如此说来,趁早回绝魏公才是上策。”

  “我答应了阿瑶姐姐,有我在就有太子在,张易之一贯斩草除根,不会放过太子,”季生欢摊开手,故作轻松地道,“那我也只好不放过他咯。”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长安女儿行更新,莫须有与无证据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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