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生欢才入卫所,就一溜烟跑到后院去见康和。
沈放心中奇怪,却也懒得多问,席间应付韩肆已让他精疲力竭,此时只想清净清净。xündüxs.ċöm
他回到屋中放下木棍,打水洗了脸,才脱了外袍准备吹灯休息,敲门声就响了。
季生欢站在门口,敲了三下,停片刻,又是三下,“沈放,开门。”
沈放知道季生欢叫门一向没多少耐心,三次不应便要踹门进来,一面问:“什么事?”一面走到门口,在季生欢踹门之前,给她开了门,两手扶着门扇看她。
季生欢兴冲冲地道:“我知道夜摩香怎么用了,康和闻着有事,你我闻着没事,是因为康和在吸入夜摩香之前,还吸入过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
沈放无奈地看着她,“那你来敲门,是为了何事?”
“为了知道啊。”季生欢一矮身,钻过沈放手臂进了屋里,拿过案上放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康和不知道具体地点,只能靠咱们自己查。”
“什么具体地点?”沈放索性将门敞开,站在门口问道。
季生欢毫不客气地盘膝坐下,几口饮尽杯中水,回答道:“康和说,大义帮中元老和立过大功的,都会被带到延康坊一处秘密据点,韩肆在那里奖赏他们,用的就是夜摩香。”
“赏他们发疯?”
“发疯那是吸入太多了,适量呢,就会飘飘欲仙,通体舒泰。”季生欢又倒了一杯水,“不过那地方是绝密,康和是被蒙着眼送进去的,只知是在延康坊,不知具体在何处。”
说完,季生欢又忙忙地仰头喝水,眼睛看向房梁。她怕沈放看出自己是在扯谎,故而不敢与沈放对视,只好借倒水喝水,躲开他视线。
沈放冷眼看了她半晌,问道:“菜很咸吗?”
“你端坐正堂有酒喝,当然不觉咸。”季生欢白了沈放一眼,又盯着水杯认真倒水。
沈放抱臂站在门口,沉吟良久,对季生欢道:“我出去一趟,你回去睡觉吧。”
“出去?”季生欢登时两眼放光,从地上爬起来,“去哪儿?我也去。”
沈放没回答,进屋拿了外袍穿好,拎起木棍走出屋子。
季生欢忙跟着出来,正要追上去问个究竟,只见沈放纵身一跃,跳上了院墙,再一跃已到了隔壁人家房顶上。
几个起落之后,沈放已消失不见,只留季生欢站在卫所院中目瞪口呆,无计可施。
眼下已是宵禁之时,各坊都大门紧闭,没他这飞檐走壁的本事,仅凭翻墙越户,恐怕一出坊就得被金吾卫抓个正着。
季生欢气得原地跺脚,纵然心里已把沈放翻来覆去骂了几千遍,也只能乖乖回去睡觉。
谁让自己技不如人呢?
季生欢和衣而卧,耳朵听着院中动静,想等沈放回来问个究竟。
然而,直到次日三鼓,她惊醒坐起,也没听见沈放回来。
但沈放的确是天亮之前回来的,因为季生欢开门出来时,正好沈放也开门从屋中出来,看样子睡得依旧很好。
季生欢几步跑到沈放面前,拦住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去哪儿了?”
“延康坊。”
“为什么去延康坊?”
“因为你敲门。”
季生欢惊讶道:“你知道大义帮那秘密据点在何处?”
“不知道,但可以找人问。”
“问出来了?”
沈放摇头道:“没人知道,韩肆在延康坊颇有势力,想掩盖踪迹很容易。”
季生欢泄气道:“那怎么办?”
“等。”沈放回答道,“我已让冬郎带几个常年混迹延康永安两坊的浮浪子去盯韩肆,若真如你所言,这三五日便会有消息。”
季生欢狐疑道:“你确定?”
“数月前,京郊永安渠附近有帮派火并,没出人命,但数人受伤。算着日子,伤者应已痊愈了。”
“永安渠?放生池?那批香料……”季生欢低声念叨,忽然道,“大义帮为了拿到永安渠沿岸控制权,这才挑起了火并,对不对?而那些人为大义帮受伤,说得上是立了大功,韩肆会在这些人痊愈之后,带他们去秘密据点,给予奖赏。”
“嗯,冬郎他们只需暗中随行,就可找到秘密据点。”
季生欢佩服道:“不愧是不良帅,只一转眼间,就将这些事连在一起了。”夸完后,又不满道,“你昨晚把我扔下,自己出门,却顺便带上了冬郎?”
“他脚程也慢,跟不上,只是没那么懒,一鼓时就起了。”
“也?没那么懒?”季生欢将沈放话中关键挑出来,两手叉腰,质问道,“你这话说谁呢?”
“冬郞啊。”沈放满脸无辜地回答,“难道不是?”
季生欢一窒,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沈放满意地点点头,自去院中舒展筋骨,双手一前一后握住木棍,一招一式缓而有力,偶尔停住,思索片刻后,再继续出招,似是在琢磨一套新的棍法。
季生欢坐在台阶上,两手托腮看着沈放。
两人一个舞棍,一个旁观,一个不停,一个不动,不知不觉中已是日上三竿。
“有了,沈头儿,有了。”
孟冬郞人未进门声先到,大步流星从门口冲进来,几乎直接将头送到沈放棍下。
沈放并未停手,孟冬郞本能地抬手以木棍招架。
轻轻一挑,孟冬郞手中木棍跌落在地,沈放收棍立住,问道:“何处?”
孟冬郞抹了一把头上汗珠,道:“西明寺与延康坊西坊墙之间,有一条窄曲,宽度仅能容两人并肩。贴着西明寺墙边,稀稀落落有几户,韩肆进了北起第三户。那地方无处可藏,因而我们不敢跟太近,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他们还在,我回来给沈头儿报信。”
沈放点了点,又道:“反应是有了,腕上力道还不够。”他弯腰以手中棍挑起地上木棍,还给孟冬郞,“让今日随你去的都回来吧,新琢磨了一套棍法,正好教给你们。”
孟冬郞闻言,喜上眉梢,接过木棍,朗声道:“喏。”
待孟冬郞离开后,季生欢走上前问道:“我们不去看看吗?”
“这时候去,容易打草惊蛇。”沈放回到刚才持棍的姿势,“明日再去不迟。”
一套棍法,季生欢练了两个时辰就已得心应手,可孟冬郞学了三四个时辰还磕磕绊绊。
向来是孟冬郞先学会,然后他再教别人,他学不会,别人更是一头雾水。
转过天练到日影偏西,沈放见逼着孟冬郞勤学苦练没效果,只得让他去县廨请陆游原来。
陆游原一听有新招式可学,立刻命人备马,飞也似地赶到卫所,人还没进卫所,就开始嚷嚷道:“沈行之,你可太偏心了,新招式教别人却不教我。”
沈放也不辩驳,将手中木棍交到陆游原手中,道:“给你两个时辰,学不会,别想让我再教你。”
陆游原好奇道:“为何是两个时辰?”
孟冬郞从旁解释道:“因为季娘子昨日只用两个时辰就学会了,我们两天加起来,练了五六个时辰,仍是学了这招忘那招。陆县令,卫所上下所有男儿,可都指望你争这口气了。”
陆游原讶然,目光转向一脸得意的季生欢,“娘子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季生欢下巴一扬,眉飞色舞地道:“比这更复杂的,我也能记得一清二楚。”
“看来,我是遇上对手了。”陆游原掂了掂手中木棍,对沈放道,“开始吧。”
沈放教了孟冬郞他们两天,此时已觉心中烦躁,便向季生欢道:“你教陆县令。”
“我?”季生欢指着自己鼻子,见沈放点头,便笑道,“我教他,怕是用不上一个时辰,他就能学会。”
“哦?”沈放被这话勾起了兴趣,“那就以一个时辰为限,如何?”
“打赌得有彩头。”季生欢摸着下巴,眼珠一转,“你若输了,如实回答我两个问题,如何?”
沈放并未想与她打赌,见她径自如此说了,不愿驳她脸面,便道:“好,一言为定。”
季生欢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带着陆游原站在院子正中。
孟冬郞等人站在二人身后,是想跟着再学一遍,也是为了看热闹。
“总结起来,只有四个字,金戈铁马。”季生欢双手持棍,说一句动一下,“金字头上一撇一捺,一竖劈下左右分家,三横连扫退敌自保,脚踏金字两点,身如马字回旋,手写戈字龙飞凤舞,铁中之呈阻敌退路。”话音落,她手中招式也停,“基础就是这四个字,写得潦草些就成了,练会了再学变化。”
一众不识字的不良人已看得呆住,只觉听了天书。
沈放微微一笑,眼中尽是赞许神色。
“你往后别跟人打赌了,每次都输。”陆游原同情地看着沈放,“只她这么一说,我就已记住大半了。”
沈放敷衍地点头答应,催促道:“记住了就快练吧。”
季生欢看着陆游原一招一式练了一遍,又将剩余变化依样编了口诀教给他。一个时辰后,陆游原已能将一套棍法舞得像模像样,连孟冬郞都跟着进益不少。
季生欢抱臂站在沈放身边,转头看他,炫耀道:“怎么样?这法子是不是很聪明?”
沈放目不斜视,问道:“想问什么?”
“没想好。”
“那先随我去延康坊。”沈放说完,来到陆游原面前,“我要出去一趟,他们就交给你了。”
“你又自己躲清静,把人扔给我。”陆游原嘴上不满,脸上却挂着高兴。
“查案。”沈放又嘱咐道,“仔细着教,这可是用来保命的。”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长安女儿行更新,出奇招巧传棍法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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