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绮竹阁心不在焉的吃过晚饭,可到了姜宝林该侍寝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心乱如麻,最后只有借口推说国事繁忙,匆忙带着秦保离开。
入夜,月色在云的遮盖下忽明忽暗。他和秦保一前一后,不自觉就走到了荷塘边。两人隐约竟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烤肉香,赵洹心下好奇,索性让秦保在原地等候,自己孤身一人摸索着走下荷塘,果然,看到的正是醉醺醺的萧月眠。
他心想这女人胆子还真是大,宵禁还敢偷跑出来烤肉喝酒,赵洹先是觉得诧异,诧异之后又感到好笑。忽然听到萧月眠喃喃自语,道:“我梦到我成了太子妃,可是呢,这个太子一点也不喜欢我,甚至很讨厌我。”
赵洹心头一震,听她又道:“是啊,我怎么那么傻,怎么偏喜欢他,不喜欢别人呢?”
他一时思绪万千,恍然间更加怀疑她是否就是死而复生的明月。但是怎么可能呢?他亲眼看着她封棺入土,那绝不是梦,他分明为她亲手写下碑文,更何况萧月眠与贺兰明月身量模样无一相似,她们俩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又或者真的只是一个梦,这个叫萧月眠的女人,曾经做过一个和死去的明月经历类似的梦?他这样想着,不自觉心上便浮起一层失落:多半是这样的,若非如此,死而复生的贺兰明月为何不与他团聚?
她可是他的皇后,他唯一的发妻。
五年来,他不立后,不亲后宫,不近女色,并非真如坊间所言,偏爱丑女。而是为了权衡朝中势力,所以选妃时借恋丑之怪癖为托词,不愿染指世家大族之女;其次,贺兰明月的牌位在长禧宫一日,他心中便有一个声音惊醒自己一次,他的妻子唯有一人,除此之外,他心中再无旁人立足之地。
可是随着这个名叫萧月眠的女人的出现,竟然一层一层打破他心里的防线。
不知何时,秦保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见到荷塘中的场景,又打量赵洹的脸色,最后嘴角扬起一抹笑来,嗔怪道:“这萧姑娘真是胡闹,宫规森严,她是怎么寻摸到这些东西的。”
赵洹注视良久,见少女酣然入睡的模样,许久忍不下心责罚,只不痒不痛的说了一句,“以后知会各宫一声,宵禁时严加看守,不许再有这样的事了。”
秦保揣摩出他的心思,深知赵洹无心责罚,便笑吟吟应付一句,“自然,自然。”
“更深露重,奴才用不用找件衫子来为萧姑娘披上?”秦保自作主张问。
赵洹仔细打量了一旁的小福子,起初他还以为萧月眠身边的是个小宫女,这时借着月光才看清是个少年,许是入宫不久的小太监,堪堪十四五岁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也觉得别扭,便冷哼一声:“寡人觉得大可不必。”
他嘴上这么说,转身欲走的动作却迟疑了一下,尤其是看到萧月眠抱着胳膊蜷着身子的模样,一时心软,几欲脱下身上的外衫,可看到外衫上蟠龙纹路的装饰,又觉得实在张扬惹眼了些,明日传出去实在不像样子,想来想去,便将目光落在一旁的秦保身上。
秦保顿觉不妙,正欲转移话题,却听赵洹似笑非笑对他道:“寡人看你这么殷勤的要给她披衣,不如你成人之美,把外衫脱下来借寡人一用吧。”
秦保只得乖乖脱了外衫,交由赵洹手里。赵洹倒也不客气,接过衣裳长腿一跨迈进荷塘深处,然后将衣裳轻轻展开,小心翼翼披在萧月眠身上。
萧月眠喝多了酒,睡意正浓,全然不觉赵洹为她披衣的柔情,甚至在赵洹弯下腰瞧她的脸发呆时,还很不客气的打了个酒嗝,然后翻身又呼呼大睡起来。
秦保目睹着一切,自是对赵洹的心意心知肚明,心想有机会好好巴结一下这个萧姑娘,毕竟圣心难测,他巴结好了萧月眠,说不准还能多保他几年荣华富贵。
“寡人记得你曾说过,这萧月眠是个死而复生之人?”回太和宫的路上,赵洹突然开口问秦保道。
秦保愣了一愣,半晌才想起自己曾在初见萧月眠时说过这句话,便将他所知的一切都讲给赵洹,因为其中大多是坊间的流言,所以秦保讲的玄乎其玄,最后听得赵洹也皱起眉头,道:“你所言属实?”
“属实与否,奴才也不清楚,皇上若是感兴趣,奴才可以竭尽所能去打探。”秦保连忙为自己辩解道:“但是……”
“那就早些打探。”赵洹冷冷打断他,“不要有但是。”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太和宫前,赵洹却站在原地,迟迟不动,秦保见势不妙,连忙噤声不言,良久,才小声地问赵洹今夜是否住在太和宫。
“罢了,去长禧宫吧。”赵洹道,语气也冷落了几分。
末了又道:“至于你,不必再跟着寡人,去做你该做的吧,”
他心里明明欢喜,欢喜过后又是一种怅然所失的难过。
之所以欢喜,是因为那个叫萧月眠的女人,总能让他看到明月的影子,所以不自觉倾心,可是欢喜之后呢,冥冥中察觉到自我的谴责,谴责他居然这样轻松的将明月抛在脑后,转头去对另外一个女人动心,这种赤裸裸的背叛,霎时间抵消了刚才见到萧月眠时的欢喜。
莫非真如旁人所说,帝王不长情,连他也不能幸免?
他迫切的想去往长禧宫,那个仅存着贺兰明月的气息的地方,这些年他甚至想过求仙问道,虚无缥缈的希望总好过绝望,可是古往今来,哪有执着于求仙问道的明君呢?
长禧宫的乔木极高,高的遥遥越过宫墙,他走到长禧宫的高墙前,但是即将推开门的那一刻,看到头顶高大的乔木,一瞬间他竟有些情怯。
东宫里也有这样一棵树,海棠树,高的越过红墙,越过宫门。春日,海棠花簇拥在枝头重重缀缀,他踏着一地的花瓣上朝,贺兰明月总是跟在他身后,手上拿着一柄纸伞,衣物,或是吃食,提醒他今日天阴有雨,或是风寒加衣,亦或者问他饿不饿。她只等他稍假辞色,然后她理所当然的,奉上她作为发妻的柔情。
对于她的示好,赵洹视若无睹,他充耳不闻她的叮嘱,甘愿踩着落花离去,顶着大雨归来,也绝不会用她送来的那柄伞。
一定有那么一次,他想,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就像他现在站在长禧宫的宫门前一样,只是静静站着,不敢,也不能上前一步。
倘若可以,当现实和记忆重叠的时刻,他和她是不是正对着这棵树两两相望,伫立无言?卂渎妏敩
恰如萧月眠此时的梦。
梦里,海棠纷飞,她拿着伞立在门前,见他转过头唤她明月,眉眼尽是缠倦。
“赵洹。”她轻声梦呓,在梦中落下泪来。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重生后成了皇帝的白月光更新,偏袒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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