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切都是徒劳，因为晨起时李稷就发现了苌离憔悴的面容，压了一夜的怒气终是烟消云散，轻轻将苌离揽入怀中道：“你捅出天大的篓子，我可有说过你什么吗？回回说要罚你，最后也没把你怎样，你为何要怕我？”
苌离只能以沉默相对。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伴君如伴虎。可你男人就是这个身份，很多事情并非出自本心，只因为身份所迫。你又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只要你不是做了我兜不住的事情，咱们一切都能商量。”
“十郎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可我也知道，十郎不可能对谁都这样好。”苌离最后为李稷理了理衣襟道：“不早了，十郎该出门了。”
“你要乖乖的。”李稷最后在苌离耳边念道。
含笑把李稷送出门后，苌离喝了些安神的汤药又睡了两个时辰，起来时气色明显好了不少，然后才起身前往大慈恩寺。
苌离的突然来访已经让王澄感到意外，当他再见那双异瞳时，他内心之复杂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从未想过此生还能再见这双眼睛。“你近来过得可好？”
“好不好的，这日子不都是要过下去吗？”苌离道：“况且我的日子也没有多少了。”
“我以为上次之后，你不会再见我了。更是不曾想过你竟会这个样子主动登门。”王澄带着浅淡笑意。
“我不见你是因为旁人，与你本人无干。”
“事到如今，他在你口中还是旁人。”王澄冷笑道：“看来他如今的手段是越来越不上台面了。”
当初之事苌离不欲再提，于是岔开了话题。“我今日是来跟你道歉的。”
王澄一愣之后，便反应了过来。“看来他还不知道你已命不久矣了。不管怎样只要能置我于死地，他当然是乐见其成的。你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借口而已，勿需自责。”
“可若不是为了帮我隐瞒，你何至于此？”
“他要打压琅琊王氏的心，又不是今日才有的。把我这个所谓的族中出类拔萃者弄死，于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当真别无他法了吗？”苌离自言自语地呢喃道。
“你今日来，不会只为此事吧？”
苌离觉得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愈发难以启齿。“过些时日，你那位入宫的族妹会把孩子送来寺里寄养，有劳你照看一二。”
“你们一个个的，真是不肯让我安心修行啊”。王澄笑道。
“抱歉。”苌离看着他道：“难道琅琊王氏近来找过你了？”
“你以那样的方式自曝身份，他们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呢？”王澄的语气里带着无尽的嘲讽。
“你很厌恶吧？”苌离迟疑着问道。
“厌恶吗？我却觉得他们是在找死。”王澄道：“兰陵萧氏之事，若说你没有从中推波助澜我是不信的。”www.xündüxs.ċöm
“若只为认亲的话，我不会做到那个地步。”苌离并不否认王澄的推断。
“倘若他们不只是认亲呢？”
苌离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一刻她突然理解王澄当初为何执意出家了。“琅琊王氏固然有得罪皇族的底气，可我以为他们不愿得罪皇族。若早有此心，妘氏倒台的时候就该出手了。这时候出手是为哪般？”
“这得归功于前年上元节那场大火，直接把你烧成了祥瑞。”
“明明就是鬼话，偏偏还有那许多人信了。”苌离无奈。
“天下都可以不信，可五姓七望必须要信。”王澄也无奈笑了笑。“这些年他对五姓七望的打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特别看到兰陵萧氏的下场之后，剩下六家总得想想办法，不是吗？”
苌离明白了，现在就是五姓七望与李稷的一较高下。李稷要的是妘琬，作为妘琬外家的博林崔氏是有说话余地的。在礼法约束之下，莫说这是李稷绕不过去的障碍，就连自己都没有多少说话的余地。倘若博林崔氏跳出来说自己与王澄早有婚约，只要琅琊王氏坚持，那么李稷八成只有拱手让人的余地，在如今内忧外患的局面之下，他决不能再树前强敌。
如果只是让个女人，以李稷的性子他尚且可以忍下这份屈辱。但自己这个祥瑞归于谁手，就是李氏皇族与五姓七望之间持续几代争斗的最终结果。这场争斗看似因自己而起，其实与自己毫无关系，自己的意愿，甚至是生死在争斗双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对他们来说，这都是一场绝不能输的争斗，因为这场争斗的结果直接决定这个天下究竟是谁说了算。
看到苌离的神色变化，王澄知道她想明白了，于是笑道：“这场争斗面前，所有人都是棋子而已，这是皇权与世族之间的较量。”
“你说的没错，就算祝融八姓彻底死绝了。他们也能为了其他事情争个你死我活，谁让这天下之主只能有一个呢。”苌离笑容惨淡。“所以只要你回琅琊王氏，当初的遗憾便可弥补。这是他们来找你的原因？”
“正是。”
“你答应了吗？”
“你希望我答应吗？”王澄反问。
“若你在意这场争斗的结果，那你随意。反正我的意愿，你们是没人在意的。”苌离道。
王澄摇头失笑。“那你如何看这场争斗？或者我问得再直白些，你觉得谁会赢？”
“说实话，我根本不关心你们谁输谁赢，就像你们不会在意我如何想一样。可我要告诉你一句，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只有皇族和你们这些世族大家才是天下人，那些平民百姓贩夫走卒也是天下人，况且真论起人多势众的话，你们加起来也不及他们的十分中之一。”
王澄放正了神色道：“你已被他和皇权绑在了一起，你自己又出身一等一的世家，说这话不可笑吗？”
“我妘氏为何是一等一的世家，就因为这双眼睛吗？这才是最大的笑话。血脉固然重要，可真正的原因在于我妘氏手握兵权。真正的兵权从来都是普通兵卒，而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将领们。我靖东王府从无败绩，固然有诸多将领们的功劳，可归根结底还是靠着普通兵卒浴血奋战得来的，就是战神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抵挡千军万马。”苌离又道：“如今我又多了一层身份，寒门进士。考中进士的是苌离，从不是妘婉。与我一样的寒门进士是靠着真本事立于朝堂之上的，那些凭借祖荫登堂入室之人凭什么看不起这些寒门进士？”
“你变了。”王澄言简意赅地道。
“做了十年的苌离，总是血脉未改，心也是要变的。”
“你到底是心有所属了。”
“的确心有所属，可即便没有男女之情，他始终都是我的君上。我之所以奉他为君上，那因为他比你们更适合做这个天下之主。无论是何出身，只要是心怀天下的有才之士，他都能一视同仁地让他们能立于朝堂之上。王澄，就这一点，你做不到。”
“你说得没错，作为圣人他无可挑剔。”
这样的反应让苌离大感意外。
王澄淡淡一笑，又道：“若真是不待见他，我何必去参加科举，还去做什么翰林待诏？我知道你此来主要是想保我一命，你不愿我因为你而死，对吧？”
“的确如此。”
“只要你能安然无恙，他到底是要顾忌你而不会动我，对吧？”
“是。”
“有一个能同时为你我逆天改命的机会正在路上，只看你要不要了。”
苌离惊讶到无法言语。
“昙燚花，你知道的吧？”
“西夏皇族圣物。”
“一个甲子一开的花，去年有了一朵。此花就算不能彻底解毒，可再给你续命七八年绝无问题。这种东西只有他能给你弄来，不是吗？”王澄道：“此次为何派郭先生出使，你该明白了吧？”
苌离恍然大悟，这才是郭先生与李稷交易的真正内容！
“看来你还不知道此事。也对，你一心求死，他们是不敢告诉你的。但郭先生出马，定然能把昙燚花带回来。那时不管你怎么想，他都要逼着你活下去。”
最后，王澄掷地有声地道：“我从不违拗你心意，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是生是死你自己选，我都无怨言。”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拐了状元做皇后更新，生死抉择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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