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葛已经面露难色了。
“圣人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若你觉得为难，不说也罢。”苌离道。
“回苌大人，并非是圣人有交代不让您知道，只是奴婢私心以为您若是知道了，难免刺心，所以还是不知道的好。”
“看来这孩子已经不在了。”
眼见苌离想到这处去了，采葛觉得自己还是得解释一下。“非也。圣人只是把这孩子送出宫去养了。虽然未赐玉牒，但也吩咐了这孩子一切供应还按皇子的标准来。”
“既然如此，你为何会觉得我知道此事会刺心？”
“这……”采葛一时无话可说。
“这样的事情你不说，我也会从旁人那里知道，你自己掂量吧。”苌离道。
采葛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最终决定开口。“回苌大人，圣人吩咐将这孩子送去大慈恩寺……”
话到此处，苌离已经猜到了采葛欲言又止的内容。“是不是还要麻烦明净先生照看？”
采葛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这一次苌离忍不住大笑出声。是了，这才是李稷的真面目，他其实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大笑过后，苌离才继续发问：“那王才人呢？”
苌离方才的大笑明显吓到了采葛，愣了半晌后才答道：“请苌大人宽心，此事并未牵涉才人，圣人特意吩咐才人所有待遇一切如旧。”
一切如旧？就算自己从未生育过，苌离也能想象与那位王才人刚刚生产完就要面对骨肉分离的痛苦，而且这一别十有八九就是永别，怎么还可能一切如旧呢？
这时采葛打断了苌离的思绪，“苌大人，奴婢还有一事要向您禀明。”
“说吧。”
“按圣人吩咐，尚衣局来为您量身制衣，现在正在外面候着呢。”采葛极是恭敬地道。
苌离知道这是在为自己制作袆衣。皇后服饰中规格最高者便是袆衣，而这也是大婚时候所穿的。“我身体不适，让她们先回去吧。”
按照李稷的吩咐，采葛不为所动地道：“那也无妨，她们会日日前来，直到您愿意量身制衣为止。”
明明自己已经退让了，李稷为何还要如此呢？当真就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去死吗？然而苌离也知自己所有的抗争都是于事无补，于是道：“让他们进来吧。”
最终，苌离麻木地由着尚衣局来为自己量身。在把这些人打发走之后，苌离才静下心来好好思虑孩子的事情。若李稷真的打心底厌恶这个孩子，那么即便是襁褓婴儿，他也是不会留活路的。若只为恶心王澄，苌离相信他还不会无聊至此。
想到蓉娘在有些事情上见多识广，所以苌离便问到了她头上。“蓉娘，什么样的孩子会在一出生就被大户人家的父母抛弃啊？”
“娘子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蓉娘有些诧异。
“听说些事情，所以想知道。这种事情你肯定是听过或是见过的吧？”
想到苌离如今也算是为人妇了，蓉娘觉得这样的事情她也该知道了。确认桑梓此时不在，蓉娘才肯直言不讳地道：“天生残疾的孩子自然是首当其冲。大户人家一般都是送进寺庙里养着，虽不承认他们，但也让他们衣食无忧。只要无病无灾，这些孩子在寺庙里平安长大是不成问题的。可若是穷苦人家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这番话没有明说的部分，苌离自然听明白了。“所以，桑梓已是很幸运了？”
蓉娘刻意压低声音道：“不错。在多少人眼里女为生育，他们眼中一个石女有何用处？”
苌离明白若不是这个缘故，蓉娘是绝不会同意自己把桑梓留在身边的。看来李稷不承认这个儿子倒不全然是厌恶琅琊王氏，可昨日夜里他是怎么了？难道说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孩子有问题了？为此她又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叶含英。www.xündüxs.ċöm
鉴于苌离目前的状况问出这种问题，叶含英第一个反应是，“你不会……”
“我的身体如何，你不清楚？”苌离没好气地道。
“此事怎么说呢？你子嗣艰难的确是真，可若是彻底停药再好好养着，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你这几日不是没有用那药嘛。”叶含英道。
“你确定我能活到足月生产？”苌离反问。
对于这个问题叶含英没有回答，因为要与叔父一同研究玄冰草的解毒之法，所以叶含英已经知道了昙燚花的事情。若有此花，苌离兴许能活到三十，最重要的是她有身孕的可能会大大增加。鉴于她还在跟圣人闹脾气，所以叶含英的回答是：“若你的身子能扛得住生育的损伤，孩儿百天你或许还能见到，可抓周你是绝见不到的。”
“在此事上，我已经被骗过一回了。”苌离没好气地道。
“多出来时日是如何来的，你当真不知？”叶含英叹了口气，才开始回答苌离的问题。“若是遇上极有经验的稳婆，兴许能从母亲腹上摸得出来。这样的事情我是听祖父提过，他老人家也只见过一回。”
接下来，苌离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有没有可能直接让母亲怀上天生残疾的孩子？”
“据我所知是没有。但正如你能改了异瞳一样，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兴许有人有办法呢？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天生残疾的孩子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叶含英道。
“多谢你为我答疑解惑。”苌离道。叶含英的回答让她放宽了心，李稷昨夜的反常兴许就是身为人父的难过吧。固然天家无情，李稷还不至于要提防一个襁褓婴儿。
李稷傍晚回来的时候，面对苌离在二门处迎他，“你上一次对我如此殷勤的时候，心里的小算盘可是叭叭在响。”
“那陛下说说，臣这回能算计何事呢？”苌离只是含笑看着他。
“尚衣局的人可来过来了？”
“嗯。”
“说你没踅摸着如何溜之大吉，我是不信的。”说着李稷牵起苌离的手，向内走去。
“如今都知道臣的身份了，天下之大已没有臣容身之地。臣去往何处，都是一身是非。”虽然顺从着李稷，可苌离口中却并非如此。
“既然都清楚，那就别想这些没用的。”李稷道：“说吧，你今日是为何？”
苌离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道：“陛下今日去看过王才人了吗？”
“看来你知道了。”
“是。”
“你这是在尽皇后之责，劝我雨露均沾？”
“若臣说是，陛下会如何想？”
“你可不是会轻易认命之人，那我更要把你看紧一点儿。”
苌离在心中自嘲，即便不认，又能如何？
“平衡前朝与后宫，陛下不需要旁人指指点点，即便是臣。您是否去看过王才人也无关紧要，想来她现在牵挂的也是她的孩子。那孩子是否送去大慈恩寺了？”
“你是为了王澄？”李稷道。
“陛下这是高看了他，还是低看了自己？”苌离面不改色地道：“臣是想替王才人求个恩典，至少让她把孩子养到满月吧。”
你果然不是一般的聪明。即便你手染鲜血，可你还是个纯良之人，纯良到仍然相信人性本善，李稷意味深长地看了苌离一眼。“采葛，先把孩子送回王才人处。再告诉她，这是皇后娘娘为她求来的恩典。”
看着采葛离去，苌离问道：“陛下何故如此？”
“后宫的消息到底是慢些。另外，也该让那些心怀妄念之人消停了。”李稷道：“最重要的是，整个后宫应该知晓皇后仁德。”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拐了状元做皇后更新，皇后仁德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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