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连肃庸自己都觉得，此时跟圣人说起此事，不是一般的不合时宜，而是非常的不合时宜。可这是他的份内之事，圣人做何安排只看圣人心意，可自己不说却是失职。
直到夜幕时分，肃庸只能硬着头皮，同李稷讲了，“陛下，萧选侍昨日已经入宫，您今晚是不是……”话说到这里，任何人都应该明白了。
在开口前肃庸想到了圣人可能有的所有反应，到最后肃庸还是失算了。
“萧选侍？哪来的？”李稷完全不记得自己后宫里还有这号人。
肃庸紧紧抚住胸口，生怕自己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过去。“陛下，您忘了。兰陵萧氏的嫡女……”
“这么快就入宫了？”李稷是真的意外。
“您同意兰陵萧氏送嫡女入宫，后面的事情您不是让贵妃娘娘来安排了嘛，这日子是娘娘定的。”肃庸道。
李稷笑道：“贵妃到底是坐不住了啊。”
肃庸陪着笑道：“贵妃娘娘也是希望您后宫充裕，子嗣繁盛。”
“你可真是谁都不得罪啊。”李稷横了肃庸一眼，“是不是人人都以为朕对苌离就是图个一时新鲜，所以贵妃赶紧弄来个新欢，以期事情就这么过去？”
肃庸硬是扯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认为的，只不过在见识了圣人对苌离雷霆震怒之后，他才明白或许一开始圣人是有这个意思，但事到如今应该是用情至深才对。
“不过陛下，奴婢还是劝您一句。您再这么下去，苌大人怕是要成红颜祸水了。”
李稷很是不耐烦，“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就没人说朕好色呢？”
“这……”肃庸也不知该如何答，“陛下的心意奴婢看得明白。可您自己都不愿让苌大人背上任何污名，您岂能让她担上祸水的名声呢？”
李稷盯着看了肃庸许久，终是没说出什么，却是放沉了面色道：“萧选侍的事情稍后再说，朕有事吩咐你。”
“请陛下吩咐。”肃庸道。
“去查查那位妘家的小郡主。”
肃庸顿时面露难色，一个死人有什么可查的，而且靖东王府的人死的死，跑的跑，总不能是去问苌离吧？她们倒是认识。不过圣人既然让自己去查，那就不可能要通过苌离来查。故而，肃庸问道：“奴婢斗胆问一句，您要查这位郡主的什么？”
“全部。”李稷斩钉截铁地道：“所有能查到的一切。”
“奴婢明白。”虽然肃庸觉得这个要求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但他只能按吩咐办事。
李稷又道：“再派人多方打听一下这世上有没有可以改瞳色的方法？”
“您……您是怀疑……”肃庸终于回过味儿了。
“如果苌离和那位小郡主是同一人，那么所有事情都变得合情合理。”李稷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唯一的问题就是她那双眼睛……”
肃庸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虽然这个猜测大胆而疯狂，但的确能解释许多问题。世间最后一个祝融八姓，这个身份就足矣让圣人和齐王撕咬起来了，这可是大长公主一以贯之的爱好。
“此事极要紧，奴婢知道该如何做。无论结果如何定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知晓。”肃庸郑重其事地道。
“定要小心行事，不可走漏一丝风声。尤其是苌离，绝不能让她察觉任何蛛丝马迹。”李稷清楚，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在稳不住苌离的情况下，贸然拆穿她的身份，她恐怕会弄得鱼死网破，更不必说公开她的身份，必定是轩然大波。
“请陛下放心，奴婢知道轻重。”既然正事说完了，肃庸再次问道：“那萧选侍，陛下预备怎么办？”
“兰陵萧氏的嫡女。”李稷在唇齿间玩味着这个身份，“让她去承欢殿候着吧，朕晚些时候再过去。”
“是。”肃庸领命而去。
这一夜承欢殿内依然是香气弥漫，二十四扇鲛纱帷帐通天落下，萧选侍按照规矩着粉红色薄纱寝衣在幔帐尽头等候着李稷。
李稷行至殿内，扫了一眼铺在榻上的元帕，抬手示意闲杂人等退下。在随意往榻上一坐的同时，他随口对萧选侍道：“坐吧。”
四下唯一能落座的地方只有这张床榻，萧选侍择了一处离李稷最远的地方坐下。
借着殿内的烛火，李稷仔细打量起了这位萧选侍。虽然她与其他初次侍寝的妃嫔是一样的紧张羞涩，却也难掩她与生俱来的那份倨傲。www.xündüxs.ċöm
怪不得贵妃这么急着把她弄宫来，都是出挑的好相貌，都是一脸的生人勿近。可惜贵妃识人辨物的本事还没练到家，其实苌离和眼前这位是南辕北辙的不同。
苌离一点儿都没有这份不讨喜的倨傲，相处久了还会发现她其实有趣得很。就算她很少笑，也不妨碍自己从她身上找到逗弄她的乐趣。而这个萧氏，这样的神情不仅辜负了她的好样貌，更让李稷丝毫提不起跟她说话的兴致。
不过此刻李稷还是忍了自己的喜好，高门嫡女到底什么样他以前从未关心过，那位小郡主是否也是萧氏这个样子。说直白些，李稷就是想知道她们这样的贵女到底能忍得下多大的屈辱。
“作为兰陵萧氏的嫡女，你应该从未想过嫁人会从偏门入夫家吧？哪怕这个偏门是大明宫的偏门。”李稷的语气极是悠闲。
萧选侍显然没料到李稷一上来就会跟她说这个，“陛下说起此事是何意？”
“这样跟朕说话，你是何意？”李稷的语气已然冷了下来。
“请陛下恕罪，妾断不敢藐视君上，不敬陛下。”萧选侍连忙跪下请罪。
“你应该知道自己因何被送入宫中的吧？”
“妾知道。”萧选侍答得艰难。
“既然知道，那就收起你这份倨傲。”李稷停了片刻后，又缓缓开口道：“兰陵萧氏已不是曾经的兰陵萧氏了，你可千万记得。”
这一句足矣摧毁萧选侍全部自信，所有的委屈在此刻都化为了奔涌而出的泪水。
“你哭成这样，想来是不能侍寝了。朕这就回去，你在此好好休息吧。”李稷说着就起身离去。
即便已经哭成了泪人，可萧选侍仍然十分清楚，若明日离开承欢殿自己还是完璧，那她必会成为满宫里的笑柄。便立刻哭求道：“陛下！妾知错了。您这般离开，妾今后要如何在宫中立足？”
李稷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托起萧选侍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冰冷而散漫地道：“你……就这么想让我碰你？”
萧选侍尽力忍住泪水，哽咽着道：“妾入宫就是来侍奉陛下的，请陛下怜惜。”
“你娘家远在兰陵，孤身一人入宫也是不易，朕给你这个体面。”李稷微笑着道。
可惜萧选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稷给的体面居然是把他的血滴在了元帕之上。
“陛下！妾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如此对待妾？！”萧选侍大哭着质问李稷。
“你与朕的确无冤无仇，可兰陵萧氏为何送你入宫，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吗？”此时李稷面上已现森冷之色，“你如今身穿的是粉红色，可你和整个兰陵萧氏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穿上正红色的吧？毕竟这是兰陵萧氏在短时间内东山再起的唯一出路。”
萧选侍面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年轻帝王根本不是传闻中的那样，他的冷血无情直教人胆寒。
李稷温和的声音在此刻听来愈发令人绝望，“宫中妃嫔的前程都在朕的床榻之上，可惜朕的床榻之上没有你的前程，更没有兰陵萧氏的前程。”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拐了状元做皇后更新，所谓体面与前程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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