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先生。”
“琬…苌施主。”王澄在意识到称呼不对后，瞬间改了口，“中秋之夜，你为何在此？”
“我……我想超度一位故人。”
王澄知道苌离不信神佛，听她要超度一位故人，也觉得诧异，“这个时候？”
“我近来公务繁忙，白日里没有时间。”苌离随便找个了借口。
王澄知道苌离前阵子升了一级，可从八品的佐著作郎能忙到这个地步？心下明白，她有难言之隐，不方便同自己讲。于是接口道：“这个时候去佛殿超度怕是不方便了，我这里有个小佛堂，你若不介意的话，我在这里帮你为那人超度。”
“好。”
佛堂内王澄在一旁诵经，苌离则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佛龛前。
待法事结束，已近亥时。王澄知道苌离此时的双腿应该是麻木的，于是上前一步，欲扶她起来。
苌离看出了王澄的意图，但还是避开了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多谢先生。”
看到苌离避过自己欲扶起她的手，王澄面色一白，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往她终究是知道了。“快要宵禁了，我送你回去。”
苌离立刻拒绝道：“不必了，这个时间想必您也要休息了。今日已经多有打扰，实在抱歉。”最后苌离又补上一句，“出去的路我认识。”
想起上次李稷撞到自己与她在一起时，李稷告诫她的话。王澄深深看了苌离一眼，心中一叹，曾几何时你对旁人的话，这么听得进去了？
不过王澄口中说的却是旁的，“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气？况且，你也没有多少机会可以来打扰我了。”最近几个月，王澄一直在翻阅各种医书，越看越感到绝望，这一次他当真要眼睁睁看着琬琬去死了吗？
“妘琬与王澄之间无需客气，但苌离与明净先生之间只能如此了。”苌离注视着王澄一字一顿地道。
王澄脱口而出问道：“如果你能做回妘琬呢？”只有停药，这是王澄目前已知的唯一能为琬琬续命的办法。
“旁的姑且不论，就说我改换身份参加科举这一条，就多少人会因为失察或是欺君而人头落地？当然因为我是这世间最后一个祝融后裔，我可以安然无恙。就算我可以不在乎旁人的性命，一旦我公开身份，我将面对怎样的局面，你比我清楚不是吗？”苌离道。xündüxs.ċöm
“琅琊王氏……”王澄情绪有些激动，可惜话未说完，就被苌离打断了。
“当初琅琊王氏护不住我，如今更护不住。”
王澄笑得勉强，“你是在怪我，当初什么都没做吗？”
“先生言重了，说起来那时你不过是我大哥的小舅子，这样的关系你也没有必要为我做什么，更何况那时你也做不了什么。”
“如果，如果我重回琅琊王氏呢？！”这个想法已经在王澄心中萦绕了许久，今日终于说了出来。
本已转身准备离去的苌离，闻言缓缓回过身来，虽然目光变得冰冷，但语气依旧柔和，“你的人生起码还有二三十年，先生若想做回王澄，自便即可。而我的人生只剩两三年了，实在没有空闲陪先生这般游戏人生。”
话到此处，为了防止王澄自做主张，苌离又补上一句，“于我而言，我做不回妘琬，也不想做回妘琬，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如今我能做主的事情不多，但此事我还做得了主。”
若是自己敢自作主张揭发她的身份，那自己连参加她丧仪的机会都不会有了。苌离话中的威胁之意，王澄当然听出来了。
“其实……你从来都没变过。你独自一人路上小心，恕不远送了。”说罢，王澄直接转身离去了。
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王澄只觉眼前一片模糊。琬琬，我怎会舍得勉强你去做你不愿做的事情呢？哪怕是你如今视死如归，我也不愿逼你活下去。我只是想让你的面前可以多出一条路，即便你一步都不愿踏上去。
入山投谒得道僧，求教上师说因明。争奈相思无拘检，心猿意马为卿卿。静时修止动修观，历历往事浮眼前，若将此心以学道,即生成佛有何难？
直到落笔，王澄才意识到自己写下了什么，叹道：这情劫果然是渡不过了。
看着王澄逐渐远去的背影，苌离心中也泛起了丝丝伤感。无论王澄对自己是何态度，于自己而言，都不应该再打扰他了。只要王澄愿意，他的人生还可以重来，倘若没有自己，他的人生原是应该畅然无阻的。
苌离徐徐步出大慈恩，便回府了。中秋之夜，人们都在各自家中与家人团聚，所以路上行人极少。
抬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苌离突然笑了。这时光过得说慢也慢，说快也快。曾经觉得过去的七年，每一日都是煎熬。现在想想，过去这一年过得却是史无前例地快，去年自己也没有过中秋，是在忙于准备乡试，算算自己好像也过不了几个中秋了。于是夹了夹马腹，赤风立刻会意，一溜小跑地回城去了。
回到府中时，阿渃一脸不高兴地道：“阿姐，圣人知道你忙到把八月十五过成八月十六了吗？”
苌离笑着说：“应该不知道吧。”
“不知道，你忙个什么劲啊？！阿姐不就是才升官一级嘛，那你也不用这么夙兴夜寐吧？”阿渃对于近来几乎都见不到苌离，表达着自己不满。
“我若不如此鞠躬尽瘁，怎能做到参知政事呢？”苌离道。
郭乔在一旁接口道：“阿离太过自谦了，你这哪儿是奔着参知政事去的，你这是奔着正一品的三公去的。”
“既然你们都盼着我升官，要不然我还是回去接着忙吧。”
阿渃连忙拦住她道：“别呀，这会儿出去，还没到秘书省就得宵禁了。阿姐你能飞檐走壁，总不能让赤风也跟你飞着去吧？”
此时，蓉娘打断了众人的说笑，“行了，反正还没过子时呢，怎么算都还是中秋。既然娘子回来了，那咱们现在过便是。”
在这种事情上，蓉娘是府中具有绝对的权威，说一不二。即便是郭乔也不能多说半个字，所以众人不敢再作废话，立刻去厅上过中秋了。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拐了状元做皇后更新，情劫难渡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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