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离面不改色地从托盘中拿起香囊，道：“谢大长公主赏赐。”
“只不过这些东西用起来，还是要当心的，一个不小心招来什么蜜蜂虫蚁可就不好了。”大长公主微笑道。
“多谢您提醒，臣谨记于心。”虽然嘴上如此应承着，但苌离心中却是自嘲一笑，自己不过就是一枚小小卒子，她有什么能力拒绝李稷的要求呢？就连自己最后跟李稷耍得那点滑头，若李稷是个心胸狭隘之人，他就已经可以弄死自己了。
至于面前这位大长公主，苌离觉得自己此前所作的一切，在她面前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笑话。苌离心中充斥着一种被看穿的羞耻，仿佛是一丝不挂地站在大长公主面前。不用说自己，就连李稷也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己的近身内侍被旁人打了板子，这对于任何一个帝王来说，绝对是莫大的耻辱，可李稷竟然硬生生忍了下来。在此事上，苌离是真的佩服他，这等奇耻大辱绝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了的。
“我如今不怎么出门，听说近来长安城内对崔氏的病情有颇多传闻，阿离可有听说什么啊？”大长公主的语气就如同在闲话家常一般。
“臣只听说，清河崔氏已经派人前往药王叶家去请人了，其他的事情臣并未听说。”
苌离说这话的时候，大长公主一直在细细地打量着她。此时大长公主意识到了一件事，苌离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是因为此事的败露，而不是因为她杀了一个人。李十郎选她来做此事还真是没选错人，从各方面考虑，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也好，硬得下心肠的人才能在这阿鼻地狱里活下来。
大长公主重重叹了口气，道：“原想着七月的天气，落水也不是什么大事。谁曾想崔氏这风寒却越来越重，这才半个月的功夫，就出现了心水之症。这病极其凶险，太医说崔氏恐有性命之虞。”
苌离不动声色地道：“清河崔氏不是已经去请名医了嘛，崔家娘子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还有会转机。”
“但愿吧，可到底世事无常。若是崔氏当真挺不过来，那就只能说是她命中无福了，这眼见到手的后位，顷刻间就没了。”大长公主道。
苌离觉得大长公主如此说纯粹是为了恶心自己，可继续跟她虚与委蛇下去，自己终是说不出口的，所以并未接口，只是对大长公主笑了笑。
“人呐年纪大了，就爱唠叨。你还有不少的事情呢，我就不虚留你了，早些回去吧。”说着，大长公主便起身，带着苌离准备登船离开水榭。临了，大长公主道：“这水榭太不吉利了，妍娘，明日就让人把这水榭拆了吧。”
“奴婢遵命。”
苌离明白，大长公主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崔氏的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便道：“您如此雅量，令臣汗颜。臣再次谢您宽宥不罪之恩。”
此时，大长公主换了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为官不易，尤其是身为女子，这其中的辛苦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身处官场之中总会有身不由己之时，忠君自然是要紧的，但这人啊一旦太老实了，难免会被人利，有些时候圆滑世故些并非什么坏事。”
“您的教诲，臣铭记于心。”苌离恭敬应道。想起大长公主对自己的惩处，的确有不少的事情。所以，当小船靠岸后，苌离立刻告辞离开，直接去了秘书省。xündüxs.ċöm
妍娘终于忍不住，向大长公主问道：“公主，您对苌大人的惩处是不是太重了？一个多月看完八年的奏折，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得完啊。”
大长公主不以为意地一笑，“你真以为我让她去做这个校书郎是为了好看的？她已经在秘书省呆了近四个月了，这八年的奏折怎么着也该看过一些了。”
“您早就有此打算的吧？”妍娘笑着道。
“不错，即便没有这次的事情，我也会查她以前的奏折看得如何。借此机会警醒她一番也好，一举两得。”大长公主道。
虽然知晓大长公主并非刻意刁难苌离，可这统共半年的功夫，看完近八年的奏折，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况且，前几个月她的心思定然全在崔家娘子的事情上，即便是看了，怕是也没看进去吧。
坐在马车内前往秘书省的苌离，从未像此刻一样，感谢这些年郭乔对她的教导。在睢阳的几年，朝廷的邸报苌离从不落下。还有自己那过目不忘的本事，这就省了不少事情。
秘书省校书郎，其实素日里没有多少公务，还是很清闲的。故而为了打发时间，苌离还真看了秘书省内不少留档的奏折，不过她所看的奏折皆是她感兴趣的事情。
说起来需要自己要看的奏折其实也不少，所以到了秘书省后，便打发驾车之人回去报信，自己不回去了，让桑梓把官服送来便是。
接下来的日子，苌离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翻看留档的奏折了。
也就是在苌离忙得天昏地暗的这段时间里，长安城内一日之内发生了两件大事。七月二十八那日，懿妃韦氏诞下了皇长子，同样是这日夜里，崔氏病故。
那日清晨，懿妃就出现了临产的迹象。然而，直至暮色降临，殿内传出的仍是只有韦姈月痛苦的呻吟。
李稷自午后就守在产房外面了，此刻他面上虽然还稳得住，但握得发白的双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因为早在李稷赶来之前，就已经有太医向禀告，懿妃状况不好，孩子胎位不正。
虽然李稷的年纪，他还不着急立太子。但以他如今二十出头的年纪，膝下只有一女，尚无子嗣，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对他来说，他急需一个儿子的出生，为他稳住目前的局面。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李稷注意到韦姈月的呻吟声逐渐微弱起来，所以无需太医出来向他禀告什么，他已经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突然，那紧闭的殿门突然打开了，出来的是太医院之首的梁太医。如今的情形容不得他多说废话，直接奔至李稷面前，拜倒在地，“启禀陛下，如今情况，母子两人只能择其一保之，臣不得不来问您的意思……”
李稷究竟会做何选择，众人心知肚明，他真的太需要一个儿子了。而懿妃的孩子是脚先出来的，已经确定是个皇子无疑了。
对于太医院的人来说，虽然知晓李稷会如何选择，但没问过李稷本人的意思，他们是万万不敢自作主张的。
李稷沉吟片刻，似有不舍之态，然而目光之中却是毫不迟疑的割舍之意。可与之极其不协调的是，李稷的语气却是平缓而从容的，“天家血脉固然要紧，即便眼下情况危急，你们还是要尽力保全他们母子，若实在不能……”
最后的话还未说完，突然有一寺人飞奔至李稷面前，“咚”地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急急叩首后，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启禀陛下，崔家娘子刚刚病逝了！”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拐了状元做皇后更新，生死无常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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