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眼下看不到大长公主是什么反应,但是苌离仍能感觉得到,那直指人心的目光正定定落在自己身上。
许久之后,大长公主才缓缓开口道:“登高易跌重,你很明白这个道理。这种时候还能这般谨言慎行,是个好孩子,你起来吧。”
“谢大长公主。”苌离从地上起来后,再次向大长公主奉上那枚玉佩。
这一次,大长公主接了过去,道:“罢了,等此次科举有了结果之后,再赠你也不迟。到那时,你不可再推辞了。”
苌离明白,自己今日拂了大长公主的面子,这恐怕已是她最大程度的宽容了,便道:“若能有个好结果,儿定不负大长公主美意。”www.xündüxs.ċöm
这时,大长公主扶着妍娘的手,站起身来,道:“今日已是三月三,殿试也没有几日了,我可就等着听你的好消息了。”再对苌离一笑后,翩然离去。
“恭送大长公主。”苌离没有怠慢,立刻躬身施礼,待大长公主走出一段距离后,才直起身子,然后独自一人走回校场。大长公主对自己出手会如此大方,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回到校场,苌离发现马球赛已经结束了,看了一眼代表双方得分的旌旗数量,果然同自己预料的一样,彻彻底底的一边倒。虎贲军这边整整二十面旌旗,千牛卫那边则是空空如也。
“这么快就结束了?”苌离觉得自己离开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啊。
一名身材魁梧的中郎将道:“怪我,怪我。没收住。上半场鸣锣的时候,顺手把最后一球给进了。”
此言一出,一群糙汉便哈哈大笑起来。
马球比赛分为上下半场,先得二十者为胜,只要有一方先得二十,比赛当即结束,不必再耗时间。
众人笑罢,何晏道:“时辰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有人附和道:“就是,咱们阿离还要回去读书,争取考状元呢。”
这句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于是众人便各自打到回府了。
准备回城时,看到苌离的坐骑,何晏叹息一声走上前去,抚着赤风依然油光水滑的皮毛,道:“多年不见了。”
赤风不太高兴地甩掉了何晏的手。
何晏也不气恼,惨淡一笑道:“都这些年了,这臭脾气竟也没改改。罢了,现在能骑着你的人,也就这么一个了。”说罢,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带头回城。
这时,阿渃注意到,他们身后跟着的马车上尽是绫罗绸缎。饶有兴趣地问道:“兄长,这些可是今日射典上得的赏赐?”
何晏笑道:“正是。”
“这赏赐颇丰,想必兄长是头名吧?”阿渃继续问道。
“是并列头名。”
“何人的箭术如此了得?”这回是苌离问的,何晏跟随大哥多年,骑射功夫一流,能与他不分伯仲者,绝非等闲之辈。
“枢密院,执失都承旨。”何晏道。
苌离原以为此人会是一个常年征战在外的武将,没想到居然会是执失善光。听师父说,此人曾与他切磋过,两人同样以平局收场。放眼整个江湖能与叶秀打个平手的人,一只手绝对够了。
此人在朝中任职,又能有如此了得的身手,着实令人惊叹,却没想到箭术居然也如此了得。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有人成天惦记着那人的命,他还能好好活到现在,他身边也应该有这么一个人,恐怕还不止一个。
看到苌离半天不说话,何晏道:“阿离在想什么?”
苌离道:“早就听说枢密院是藏龙卧虎之地,从这位都承旨身上就可见一斑了。”
何晏笑道:“说得没错,枢密院的确是藏龙卧虎之地,今日前十名里,枢密院所占名额最多,共三人。尤其是枢密院详检官裴宥,年纪轻轻又是世家子弟,他能在这十人之中,着实令我惊叹。”
在一旁安静听着的阿渃,突然问道:“兄长,这个裴宥第几名啊?”
“第七。”
“啧啧啧,没看出来啊。”阿渃摇头感慨道。
听到阿渃主动问起裴宥,苌离瞟了她一眼。
而阿渃没注意到阿姐在看她,她在思考那个裴宥虽然长相斯文,还有点儿书生气。不过根据自己亲眼所见,还有亲手所摸,他的确只是看着斯文而已。
看着神游天外的阿渃,苌离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了,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问道:“这些人里有谁值得注意的吗?”
“齐王李秩,第三名。”何晏沉声道。
苌离惊讶地挑起眉毛,这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
校场这种地方,从来不缺围观。所以很快,今日射典结束后发生的一切,该知道的人便都知道了。
李稷听说整件事情的时候,他正在东宫内的校场上,练习骑射。
射典虽由他开弓,但只比箭术,不比骑术,而且还是十丈之外的箭靶,这对他说根本就是玩一样。
并非李稷不想把射典改为比骑射,一来,这是仪典,他若轻易改了,必然会有一堆老臣又在他面前聒噪。二来,这每年的射典,文臣们也是要参加的,若是比起在马上张弓搭箭的功夫,可真是难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了。
虽然,靠着不断后移箭靶,一轮一轮比下去最后剩下的必然全是武将,但还是有不少文臣能过前三轮的。
至于李稷为何会在东宫内的校场练习骑射,这里是回宫的必经之路,如今未有太子,这里无人又清静,自然是个练习骑射的好地方。
看着二十五丈外全部正中红心的箭靶,李稷撇了撇嘴,这种不动的玩意真是没意思。此前,他同裴宥比过一回,他是赢了的。从今日裴宥的表现来看,那回他倒是没给自己放水。
二十五丈,这是弓箭射程的绝对极限了,能射中二十丈开外目标的人已是少数。二十五丈,必须用强弓,这东西的使用难度,自然就提了一档,还能保证百发百中的人那可就是凤毛麟角了。不过这样距离射出的箭劲道不足,伤不了人。
所以李稷让人拿来了一只弩箭。这东西的劲道可比弓箭厉害多了,而且在使用难度上也是小了不少。这也是可以允许私人拥有弓箭,却不许拥有弩箭的原因,哪怕是皇亲国戚也不例外。
李稷现在手上这把,也是他登基之后,以皇帝特权拿到的。虽然他很早之前就想摆弄这东西了,但是身为皇子,敢有弩箭,哪怕只有一把,也得有人说他想造反。
更不必说后来入主东宫,李稷更需在这类事情上谨言慎行了,身为太子,有些事情更须谨言慎行。
恰在此时,李稷看见肃庸一溜小跑地向他过来,便知出了事情。
待肃庸行至李稷面前,李稷摆了摆手,示意他直接说。
于是肃庸便把刚刚校场之上发生的事情,跟李稷详细说了一遍。
这样的事情是军中惯例,李稷倒没有意外,只是冷笑一声道:“看来前阵子给千牛卫的削爵罚奉还不够。传朕诏令,千牛卫左右将军都贬为从八品御侮校尉,其余人等全部官降一级,罚奉一年。”
肃庸听着冷汗都要滴下来了,照陛下素日的脾气,应该是给这二位一撸到底,至从九品。只不过从九品的陪戎校尉哪有从八品的御侮校尉,听起来讽刺呢。
肃庸知道自己随即要问的问题,简直是给李稷的怒火上继续浇油,但此事马虎不得,于是硬着头皮问道:“奴婢请您的意,这道诏令以什么理由传给门下省?”
李稷冷冷扫了一眼肃庸,自己明发的诏令不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门下省是要驳回的。但这回……他还是干脆两个字,“没有!”
肃庸知道在气头上的李稷是劝不得的,但此事若是让他由着性子来,且不说太尉和齐王那边会是什么反应,御史台的那些人就先跳出来了,所以肃庸没有去传诏令,只是跪倒在地道:“奴婢知道陛下在气头上,可您犯不上为此事跟朝臣们置气啊,望陛下三思!”
“只要他们好意思把今日千牛卫如何丢的人,拿出来说一遍的话,那就当面来问朕!”说到最后,李稷已是咬牙切齿了,“至于那个谢旭,他就留给二哥自己处置吧,朕就不操这个闲心了。”
看见李稷这个样子,肃庸不敢再废话,“奴婢这就去传您诏令。还有一事,奴婢觉得陛下会想知道。”
“说。”
“今日,大长公主见了苌娘子。”
李稷才想起来,今日射典结束后,姑母并未马上回城。既然苌离在射典结束后去了校场,那么姑母见她也在情理之中,至于见她干什么,那更是毫无悬念。
于是,李稷问道:“苌离是何反应?”
肃庸答道:“大长公主将随身的鱼形佩赏了苌娘子,苌娘子当场就拒了。”
“她拒了?”李稷觉得很有意思,在他看来苌离没有拒绝姑母示好的理由。于是,接着问道:“姑母是何反应?”
“大长公主未有不悦。”肃庸答道。
李稷道:“是姑母素日的心胸气量。你下去吧。”
与此同时,回到府上刚刚换下一身劲装的齐王李秩,也听说了今日校场之上发生之事。听到后来,他铁青着脸,道:“告诉谢旭,让他滚去凉州戍边!孤永远不想再看见他!”
赵诚劝道:“王爷息怒。凉州苦寒,这谢旭毕竟还是王妃的庶弟,您就看在王妃和谢氏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些吧。”
李秩却道:“告诉谢旭,想留在长安可以,他的脑袋留下,下半身去戍边便是。”
赵诚一凛,他知道这话王爷说得出做得到,即便谢旭是个有朝职在身的勋贵子弟。如此一来,他也不敢再劝了。
此时,李秩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另一件事上,“你方才说,苌娘子把射向她的那一箭劈开了?”
赵诚道:“是。而且整个过程苌娘子没有回头,还是反手以刀为剑劈开的。当时在场众人无不惊诧。”
李秩轻笑一声道:“能不惊诧嘛。不必说朝中的文官,就是武将里面有这本事也没多少。这么个美人入朝为官,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赵诚道:“王爷,今日苌娘子还当面拒了大长公主所赏的鱼形佩。”
“她竟如此不识抬举?”李秩奇道,就算何晏跟她交代过,哪边都不靠,她也不至于如此不给姑母面子吧。“都说美人性子孤傲,苌娘子的确有孤傲资本,怪不得不愿意嫁人呢。”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拐了状元做皇后更新,姑侄众生相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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