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程锦走出客厅接了一通电话,饶程瑾午睡醒来就在床边看雨。
何程锦很快再进来了,从背后抱住她,半晌后闷闷地说:“我爷爷去世了。”
饶程瑾大吃一惊,虽对那何家没什么好印象,但也着实吃惊。
“什么时候走的?”饶程瑾回头问他。
“好几天前了,明天出殡。”何程锦神色淡淡的,似乎在讨论别家的事。
但这确实像是别家的事,自己爷爷去世了却在出殡前才收到通知,饶程瑾不由得想是不是需要何程锦抬棺他们才想起自家还有这个成员在的。
饶程瑾转身问他:“那你去吗?”
何程锦点头:“去吧。”
虽说那一大家族并把他自己人,但在这个时刻似乎又突然想起自己是个兴旺强盛的大家族,因此他这个无论大事小事都不会被想起的亲孙在老人要出殡了还是被通知了一声,大概是想给葬礼添个气场。
即便是一个陌生人的离世也会让人些许震撼,更不用说是亲爷爷了,大概再强大的人和再浓烈的爱恨在生死面前都是飘渺的。
“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看看要处理多久,等那边丧事完了我们再回去。”何程锦打算只身前去,他并不需要父系亲属的关怀与认可,只是单纯出于对死亡的尊重。
饶程瑾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她一直是比较亲近陈姨的,而且何程锦本身也和何家关系一般,她没必要前去参加他们家族里重要的丧事。
凌晨四点多,为了赶上出殡的吉时何程锦冒雨独自往城南去,这位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老人在古朴又处处彰显富贵的老屋出殡,何程锦到的时候离出殡还有半个小时。
何家人丁兴旺,支系错综复杂。
何程锦的爷爷当年在众多兄弟中脱颖而出继承庞大家业,后来何程锦的父亲也从四兄弟中厮杀出来成为新一任的掌舵人,何程锦作为新一任统领人的长子却并没有得到特殊的照料,相反他要比何家里那些远到不能再远的何家子弟还要疏离本家。m.xündüxs.ċöm
何程锦走近厅堂,陌生又熟悉的老人的黑白照片就摆在大堂上,他进来的时候大厅已经挤满了人,大家看到他也不稀奇,大概是以为是哪个远房的小孩来的,毕竟在老人刚离世的送别时也没见他来。
倒是另外一个女人先发现了何程锦,她戴了黑色手套的手用力握住旁边另外一个小男孩的手,表情有些失控:“你怎么来了?”
她这一声让肃穆的大厅陷入诡异的安静中,跪在地上上香的男人站起身看了看何程锦,然后回头问她:“他为什么不可以来?”
女人愣神,然后连忙垂眸示弱,旁边的小男孩一脸天真问:“妈妈,他是谁?”
男人朝何程锦点了点头,然后让人点香,沉稳威严的声音响起:“上香吧。”
何程锦接过那簇香后跪拜,男人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何程锦抬眼看进他的眼,发现他和记忆里永远不苟言笑的人只剩下隐约一个轮廓可以重合了,而发现这个人已经不再年轻这个事实,并没有让他这个儿子有除了疑惑意外更多的情绪。
倒是这个父亲,看向何程锦时第一次流露出父亲对儿子的考量神态,最后可能把真正想说的话又绕了回去,只说一句:“过年时你没回来,真是可惜了。”
何程锦敛眸:“抱歉。”
他总是和这个大家族这般疏离,这样的疏离让眼前的男人还是失态了:“我以为你今天也不会来。”
“除了生死,并无大事。”何程锦看向那张遗照,回答了所有问题。
他今天过来,不是出于利益也不是处于某种职责,而是他认为生命值得这份庄重,所以他过来了。
父亲转头和他一起看向遗照,他也许欣慰于一向冷淡的儿子在这一刻还是出现了,也许对儿子出现的理由想多几分期许,更有可能是老人的去世让他突然意识到孩子在身边还是要比孤独要好,他在这个年纪突然渴望父子温情了。
“来,过来。”父亲朝小男孩招手,然后指了一下何程锦,“这是你哥哥。”
小男孩脆生生叫了一声,何程锦也微笑应了下来。
他离家时这孩子还没有的,他不太想去观察不远处那个女人的神情,他不会参与父系的任何利益斗争,他从来志不在此。
这一刻大厅许多人才反应过来,这个年轻人是当今当家的长子,那位一直没有什么消息等同于不存在的长子。
一时之间气氛再次诡谲,父亲又招来另外一个年龄要比何程锦大一些的年轻人过来叮嘱事情。
这个年轻人何程锦倒是知道的,何程锦的父亲排行第三,老大年轻时出了意外,只留下这个遗腹子在世,而老二又因为竞争失利被排挤出继承序列,这个遗腹子就到了何程锦父亲手里抚养了。
一直以来何程锦的父亲都把长兄的孩子当亲生小孩,甚至连后来嫁进来又生下小孩的女人都忌惮他,比忌惮何程锦还要严重,大家都以为这个非亲生但又优秀被器重的年轻会与当家人交接,但没想到这场葬礼上长子回来了。
而当家的似乎对长子的态度很不一般,这让本成定局的事又多了几分变动。
但葬礼还是按计划平稳举行了,雨丝冰凉,真正走出大厅时何程锦意外发现还有一些媒体在,他下意识躲开镜头,但大概还是被拍到了。
不过这场葬礼的报道重点不是他,而是这个大家族,应该也没有几家媒体会发现他。
繁琐的仪式一直持续到下午,何程锦有些累了,靠在老屋的门边看雨。
一只小狗“呜呜”从对面的大树后走出来,它右前腿似乎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有几个小孩发现了这只小东西,举着伞用穿了雨靴的脚往它身上踢水,见它艰难的躲水顿觉有趣,笑得很大声。
何程锦看了一下,正好何煜桐走了过来,他便是何程锦父亲长兄的孩子,换个词来说他就是长孙,要不是生父过世得早,他不至于要看其他人的脸色过日子。
何程锦看向他,何煜桐的眼神从小狗身上挪到何程锦这里,有些警惕。
何煜桐知道何程锦的父亲对他很好,可是家族里风言风语太多,他不可能不受影响,他必须做到最好才能让叔叔一直待他如亲儿子,这就是他一路走来的信念。
他其实很想抱走那只小狗,但是这肯定会弄脏西服,葬礼还没结束,他没有带多一套西服过来,如果穿了脏的西服去参加等一下的晚宴,势必要引起叔叔的疑问和责怪。
所以何煜桐虽从里面走了出来,但还是犹豫了。
何程锦看向他时何煜桐感到压迫感,因为在何程锦面前他就要面对他不是当家人的亲儿子这个事实,无论他做得再好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也许他努力半生的东西会轻飘飘落入这个跟本家关系并不亲密的长子手里。
但是何程锦只是跟他借了一把伞,然后把小孩们劝走,用西装外套把小狗抱了起来,虚弱的小狗甚至没力气反抗,十分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
何煜桐这才发现黑色的西装是很难看出污渍的。
何程锦抱着小狗走回来:“这把伞能借我回家吗?我的伞在车里,刚刚下车没有拿。”
何煜桐点头,何程锦得到同意后就准备离开了。
“今晚还有晚宴。”何煜桐出口提醒。
何程锦停下脚步,回头看远处的遗像,然后回答:“不必了,已经送过一程了,替我跟我爸说一声,我先送它去宠物医院。”
何煜桐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一早时他听到何程锦的回答,除了生死,并无大事。
有几个好事的来探消息,晚宴时联络关系最重要的场合,何程锦居然走了。
何煜桐回答他们:“那条狗快没了,程锦送它去医院。”
“啊,一只狗而已……”
何煜桐扣好外套的纽扣:“都是命,爷爷生前一心向善,估计也不愿看到它在自己的葬礼病死。”
一群人才恍然大悟,纷纷附和何程锦的懂事与老人的善良,还没继续探出消息,何煜桐冒着雨丝快步去大厅了。
何程锦听医生说这条狗还是来晚了,受伤的腿已经畸形不可逆,而右眼严重感染已经失去视力,医生给它做了简单的清理,它原本洁白的毛发这才慢慢由漆黑展现出来。
小狗被打了麻醉还在睡着,何程锦拍了照片问饶程瑾要不要收养它。
“毕竟是残疾了,以后照顾它可能要花很多心思,如果你不想养的话我们可以给它找一个靠谱一些的养家。”何程锦发了语音给饶程瑾。
饶程瑾正在吃晚餐,看见睡容也不/太//安/宁的小狗有些心疼,她的工作还是居家比较多,要说照顾的时间的话不会少的。
“要养的话要跟医生学点能帮到它的东西。”饶程瑾回复他,“要不看看它恢复情况吧,要是恢复情况不理想的话还是留在医生身边好一些。”
毕竟养宠物不能仅靠爱心就可以的,健康的小动物尚且要小心翼翼,不用说这样一只受伤严重的小狗,如果真的要养也要对他以后的健康负责的。
饶程瑾的想法何程锦也同意了,于是跟医生商量后就先行离开,过两天再来看它,如果它恢复得适合在普通群体中饲养那就带走它,如果不行的话就由他和饶程瑾出资让宠物医院代为领养,让它能接受更好的治疗环境。
这一天关于葬礼的报道很多,确实没人发现何程锦也在前排,第二天才有媒体挖出来这个人好像就是何程锦。
没有任何人主导的舆论自己躁动了起来,很快有人扒出来按照传统的丧葬仪式何程锦站的位置是亲孙的位置,而再往传统仪式一套,何程锦与旁边备受瞩目的男人关系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于是又有八卦PO出何家大体的关系图,发现当家的老三有一个孩子一直是被人用问号代替的。
“据说是这个孩子并不被何家承认,所以从没公开过。”
“如果何程锦就是何家一直没公开的孩子那他现在出现在葬礼上又是那样一个位置,不可能是何家不承认的。”
“话虽如此,要是何程锦是这个孩子的话他混得就有点惨了。”
“先操心自己吧。”
……
何程锦已经知道有人在扒他和何家的关系了,他有些苦恼,早知道就改天再去送老人了,这天还是太瞩目了,他又被正儿八经的安排在重要位置躲都躲不开。
“好家伙,看我找出什么,何程锦的生母居然是海外某集团的副总!”
“史上最惨富N代?”
“楼上的,何程锦真没那么惨,之前他被黑私生活混乱女朋友又被人肉暴力,一夜之间这些全清了,你以为这事有那么简单?我听说就是他妈出手了。”
一时之间大家族的秘辛就在网络上悄悄流传,而此时何家一个在网络上很有名气的插画家转发了媒体的疑问承认,何程锦就是何家老三的长子。
“嘿嘿嘿,葬礼上见了他一面,很帅很有气质,po上与桐哥的合照一张。”这位插画家放了那张何程锦和何煜桐站在老屋旁看雨的照片。
这大概是他这个艺术家灵感突然袭来抓拍的,这张抓拍让何煜桐和何程锦两兄弟看起来氛围有些奇特,这个插画家还在评论回复了一些质疑,首先何程锦和何煜桐关系还可以,其次何程锦一直是何家的孩子,并没有不被承认。
何程锦放下手机,不想理了,倒是趁雨天犯懒来蹭饭的于清素一边白吃白喝一边骂人:“何程锦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饶程瑾无奈笑道:“这事有什么好说的。”
因为没人管,于是又有人发出葬礼当晚的聚餐何程锦没有参加,而是捡了一只小狗去了宠物医院。
就连这舆论纷扰中何程锦也是和饶程瑾默默前往宠物医院看望小狗,似乎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又似乎才是与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
这事爆了出来就爆了,当时何程锦留在何家最后以一个问号形式呈现,现在又因为需要子孙团圆让他被舆论讨论,陈姨心里不舒服,何程锦却懒得管,他正在和饶程瑾收拾行李回去饶家小住,然后再看以后的安排,也可能就定居在饶程瑾的工作室那里了。
在他看来有她的地方才是家,而他关于音乐的梦想也会一直坚持,他可以在琴行帮忙,也可以跟着于清素的一伙朋友四处采风写歌,公司限制了他的发展却不可能限制他继续热爱自己的音乐。
差不多两三个月后,涂笙邀请何程锦和饶程瑾去参加自己先生的生日宴会,涂笙对何程锦身世已经不惊讶了,无论何程锦是什么人他都是她欣赏的人才,她最意难平的是没有帮何程锦转型成功,他适合安静沉稳做事而不是浮沉于名利之间。
何程锦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和音笙传媒的众多同行还是聊得很好,甚至还约好两年后能面世了再合作出专辑,于清素大惊:“两年后?程锦,守哥醉了你可没醉啊。”
谁知道两年后是什么场景啊。
何程锦不甚在意笑了,桌下的手握紧饶程瑾的手说道:“又没说不履约天打雷劈,再说被天打雷劈的也不会是我,是吧守哥。”
又是一个星期后,何程锦突然接到来自团队的信息,公司决定和他和平解约了。
他没反应过来,还又拨回去确认,然后去问陈姨是不是官司上有优势了。
陈姨告诉他:“我一直在国外其实心有余而力不足,倒是何煜桐他来找我,说想合作,然后就这样了,还让我替一只小狗问好,真是没想到何家还能培养出这么有意思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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