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下弦月已经高挂夜空,四周繁星密布洒满一地星辉,宁栖刚系好衣物就听见门口响起梓春的声音,“奴婢见过皇上。”
她立马从屏风后出来,略瞧了眼门口的人便弯腰行礼,“臣女叩见皇上。”
屋内萦绕着淡淡馨香,萧辞脚步微顿,目光停在青丝如瀑的女子身上,许是还未来得及整理好衣物,领口露出一侧皓雪的肌肤,格外刺人眼。
他眼帘低垂,缓步来至软榻前坐下,视线忽然落在桌上的棋经,抬手煞有其事的翻过几页
不知为何今日好像格外的热,她慢慢走上前,看着那本书粉唇微启,“知耻而后勇,才不会止步不前。”
“你宁可看这些浅显之物,也不愿虚心求教?”他唇角微启。
来至对面坐下,宁栖抬手倒杯茶,“臣女的师父尚在苏州,无法求教。”
原主的师父也是苏州棋术圣手,但这个东西既看天赋也靠时间钻研。
听着那清脆的声音,男人又翻过一页,“你是觉得朕不配?”
杯口突然溢出茶水,宁栖立马放下茶壶,又换了个杯子重新倒,只是手有些轻微不稳。
重新递过一杯清茶,她眉梢微动,“那若是以后徒弟青出于蓝,师父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萧辞接过茶盏,嘴角噙着淡淡的弧度,忽暗忽明的烛光打在立体分明的轮廓上略显隐晦,却因舒展的眉宇平添一分温和。
感觉对方是在嘲笑自己,宁栖也并未说什么,如果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还有谁会相信她。
望了眼外面的夜色,她忽然清了清嗓子,“不如我给皇上弹奏一曲?”
抿了口清茶,他眼帘一抬,“不是不愿取悦他人?”
“……”
宁栖一本正经的招呼宫人去拿琴,“皇上怎么算他人?”
男人眸光一顿,指腹轻轻摩挲着杯盖,淡淡的望向女子。
“那日是因有外人在,臣女所指自然非您。”她神色严谨。
不多时宫人立马搬来一把琴,质地自然是上乘,宁栖试了下音,才选择一曲舒缓的曲调。
随着琴音缓缓倾泄,屋内逐渐只剩下一缕婉转动人的乐声,与屋外的明月恰好相映,抚琴的女子一头青丝垂于脑后,一条浅绿色锦带束住不堪一握的细腰,皓白如玉的肌肤在烛火下似泛着莹光,萧辞缓缓闭上眼眉眼微舒。
有些人翻脸翻的比书还快。
屋外的宫人不时瞧向里面,难怪都说宁姑娘才貌双全,她们也觉着这琴音比宫中乐师弹的要悦耳的多。
有些东西看似枯燥无味,可习的深了便也懂了其中乐趣。
一开始宁栖对这些并无兴趣,只因不想露出破绽才补习,而后才发现无论是书画还是琴笛都有各自的韵味在其中,所以古往今来才会有那么多借物抒情之人。
约莫弹了小半个时辰,等她偷偷去看软榻上的人时却见对方没了动静,好像在打瞌睡,宁栖不知该庆幸还是失望,自己弹的就这么像催眠曲?
不过既然睡了,那必定就是困了,对方应该也就没了那方面的想法。
起身缓步走上前,只见男人紧闭双眼,呼吸匀称,一看就是睡的很香。
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催眠的天赋,宁栖心情格外复杂。
烛光下那张立体分明的轮廓仿佛每一寸都在透着极致的完美,只是一般人都不敢真正直视这张脸,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她已经得到了最深刻的体验。
“皇上……”她轻唤一声。
男人依旧没有动静,见此,她不由往外看了眼,如今都这么晚了,总不能让人就睡在这,要是着凉了必定第一个找自己麻烦。
“皇上。”她提高些许音量。
然而见对方依旧没有反应,宁栖慢慢凑过脑袋,伏在他耳边加大声音,“皇”
腰间骤然一紧,突然的失重感猛地袭来,宁栖惊乎一声,顿时发现后背竟紧贴着墙面,整个人居然靠在软榻上,淡淡的沉木香瞬间萦绕在呼吸间。
“朕没聋。”他两指轻轻掐住那白皙的下颌。
四目相对间宁栖立马别过头,指尖紧紧揪着衣袖,脸颊逐渐染上些许微红,“都……都是臣女技艺不精才让皇上听之无味。”
指腹细细摩挲着细嫩的脸蛋,男人目光深沉,“为何不说你技艺精湛让人安神入眠?”
宛若发烫一般,宁栖立马缩了下脖子避开那只手,五指紧攥着衣袖,呼吸也慢慢加快,挺翘的羽睫不断微微颤动。
“如今天色已晚,那……那皇上可要歇下?”她似心跳如鼓。
指腹间的触感如凝脂般柔滑,萧辞微微垂眸,任由那抹馨香萦绕,直至扰乱所有心绪。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都得来,宁栖慢慢咬住下唇,抬手缓缓附上男人腰带,却在下一刻对上那双迫人的视线。
“你做什么?”他眉间微蹙。
呼吸一滞,宁栖也缓缓松口气,看来对方没有在这留下的打算。
“皇上明日还得早朝,不如早些歇下?”www.xündüxs.ċöm
她面上又重新恢复镇定,“若是……唔……”
猛地瞪大眼,仿佛在那双黑眸中看见自己倒影,伴随着下唇微微刺疼,她闷哼一声只觉后背紧靠墙面,所有呼吸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只剩铺天盖地的沉木香袭来。
两指掐住那细嫩的下颌,男人眼帘半阖,清甜的柔软宛若未化的清雪,似不经意便会消散,又像是一种从未触碰过的事物,让人不由细细含吮、辗转深入。
唇齿间的清冽沁人心脾,却又炙热入骨,宁栖似一时间忘了如何呼吸,下意识开始闪避,可手腕不知何时就被人紧紧捉住。
烛火在地面投下两道斜长阴影,整个屋子弥漫着别样的温度,直到对上那双水光潋滟的双眸,萧辞喉咙微滚,垂眸掩住那抹不经意情绪,随即便松开那截纤细的皓腕。
指腹轻轻抚了下那细嫩的小脸,男人目光灼灼,“是该学习一下如何伺候。”
宁栖心跳如雷的僵在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只是面上不知为何越来越烫,就连视线也愈发飘忽。
扫过那抹泛着水光的嫣红,男人眸色渐深,忽然大步离去,片刻间就消失在了内殿。
愣愣的望着那道离去的身影,宁栖面上有些恼怒,所以这是嫌她不会伺候?
果然最后还是沦落到讨好男人的地步,她眼眶一红,不过本就是无法避免的结果,没什么好矫情,明天她多找几本春宫图来看就是了。
夜凉如水,随着龙撵缓缓前行,王德全不由回头看了眼上林苑的方向,心中颇为不解,皇上为何不留宿上林苑?
“朕不想看到有人靠近这。”萧辞闭着眼一边揉着额心。
王德全立马点点头,“奴才明白。”
宫中突然多出一人,难免会有人窥视,若是扰了宁姑娘清静的确不好。
好似想到什么,他突然大着胆子道:“皇上……准备何时给宁姑娘一个位份?”
没名没分多少不便,就怕那宁姑娘也胡思乱想,看皇上对那宁姑娘的态度,一个妃位应该是妥妥的。
萧辞声音微沉,“你是准备做朕的主?”
闻言,王德全身子一个哆嗦,“奴才不敢!”
晚风习习,宁栖好半宿都没睡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难以入眠,如果她爹没有出事,或许她就不用进宫,还能嫁个门当户对的人,也不用天天看人脸色度日。
只是世上没有如果,能多一条命已然不易,她不应该再抱怨这些。
翌日依旧没有她爹的消息,之后几天也是如此,不知那个皇上又怎么了,更没有再传诏她过去,可能是嫌她不会伺候吧。
不得不说先帝是个某方面的人才,就连让人绘的春宫图还是带故事的那种,还是什么小叔子和嫂嫂的禁忌故事,这种东西如果不是先帝让人绘的,怕早就当作禁书给人销毁了。
可故事的确非常刺激,就是图非常千篇一律,就和舍友看的片一样没有新意,她觉得自己理论知识已经够了,就是缺乏实践经验。
可是每次一看到对方那张脸,所有实践想法都会戛然而止,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人下一刻会不会突然生气。
“姑娘不好了!”
梓春忽然急匆匆闯入屋内,宁栖正靠在软榻上自己和自己下棋,如今对她而言没有更坏的消息,除非她爹真的被砍头。
“大理寺对宁大人的判决已经出来了!”梓春一脸焦急的喘着气。
宁栖突然抬起头,“什么时候的事?”
等匀了口气,梓春才认真道:“奴婢也是刚刚听议政殿的小太监说的,除宁大人与一个知县外,其他官员一律抄家处斩!宁大人则被革去官职贬至青县任职,且还要受三十下鞭刑!”
宁栖深呼吸一口,心头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只要不是砍头就行。
“可是刑部的鞭刑岂是常人受得了的,也不知宁大人能不能撑住。”梓春神情严肃。
端过一旁的茶盏抿了口,宁栖抬手揉了揉脑袋,她也想带大夫过去,可是她连出宫都困难,更别提进刑部大牢这种地方。
那个皇上如今已经不理她了,就算自己去热脸贴冷屁股也无用,对方就不是一个会打破原则的人。
“姑娘,有人来了。”一名宫女忽然走进来。
宁栖闻言望去,只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她顿了顿,忽然起身迎去。
“不知可有叨扰姑娘?”周太尉笑着上前。
这个时辰应该是刚下朝,官员是不可轻易闯入后宫,周远海绝非如此莽撞之人。
“大人可是有事?”出于男女有别,她并未让人进去。
望着眼前依旧容色无双的女子,周远海也未避讳周围的宫人,只是扯着嘴角笑道:“宁大人今日出天牢,姑娘必定是思父心切,恰好下官要前往天牢一趟,便想着带姑娘一同去看看也是顺路之事。”
后宫禁地一般人绝对不会乱闯,哪怕对方再好心亦不会如此冲动,可见是得到了某种许可才会敢带她出宫。
宁栖笑着行了一礼,“那便多谢周大人了。”
周远海并未多言,只是看着这上林苑里里外外颇为咋舌,这可是离皇上寝殿最近的地方,要想来这上林苑必须经过太极宫,看来皇上将人藏的到极深,只是为何不干脆封个位份。
外面竟有马车候着,宁栖眼神微变,宫中可从来不许有马车出入。
周远海自然未上去,他哪怕脑子进水也知道这是给谁准备的。
一朝天一朝地,这宁怀元看似遭了大难,实则福气才刚刚来,若是女儿以后能诞下皇嗣,那宁尚书还不是得巴巴贴上来。
出了皇宫又行了一段路,再次来到刑部大牢,守卫看到周远海都未曾阻拦,等一路行至天牢深处,宁栖万万没有想到上次看到的那个刑具上绑着竟然她爹。
炉火烧的极旺,照亮两侧褐色墙壁,一名狱卒正在用长鞭狠狠抽打刑具上绑着的人,那人蓬头垢面已然看不出模样,浑身满是长长的血痕,不知被抽了多少鞭,好似没了生机。
宁栖脚下像生了根,紧紧盯着那边的人,双目逐渐红润,指尖紧紧揪着衣袖不敢出声。
看到周远海过来,监察的刑部侍郎突然迎上前,“周太尉怎么来了,可是要提审哪个犯人?”
说到这,他又觉得不对劲,就算要提审犯人应该也轮不到对方亲自前来,而且好端端干嘛带个蒙面女子。
“你做你的事,本官只是过来看看。”周远海撇了眼那边,“如今多少鞭了?看着跟没气似的,别把人打死了。”
要是真打死了,这宁姑娘还不得疯了,以后还怎么伺候皇上。
闻言,那刑部侍郎只是讪讪一笑,“如今才二十四鞭,就算打死了也是他的命,这刑部打死的人还少吗?”
周远海突然扯着他来至角落,后者一脸不解,虽说这宁怀元有些来头,但听闻对方早与宁尚书决裂,如今宁家都不再理会他了。
“趁还有口气,后面的随便意思一下就好,真打死了有你麻烦的。”周远海不由叮嘱一句。
那侍郎依旧非常不解,可为官多年这点敏锐度还是有的,突然轻咳一声,他大步上前推开狱卒,亲自接过长鞭狠狠抽了下去,似比刚刚更重。
周远海憋着笑低下头,这有些行刑的手法有轻有重,有的看似软绵绵,实则专挑筋脉多的地方下手,这不一下子人就没了。
而有的看似狠辣,但下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死不了人。
皇上让自己来这一趟,想必应该也是不愿宁怀元就这么死了吧,毕竟其手中还握着不少其父亲贪污受贿的证据。
宁栖也看出一些不对劲,直到三十鞭结束,她才立马跑过去将人从刑具上放下来,只是触手全是鲜红,她险些要扶不住眼前人。
“来来来,快把宁大人扶出去。”那侍郎突然挥挥手。
立马就有两个狱卒上前帮忙,宁栖发现她爹好像似没了气息一样,泪珠不自觉滚滚落下,立马急着赶紧跟出去,这时候找大夫说不定还来得及。
等上了马车,周远海也没有再跟着她去客栈,只是让她记得回宫。
宁栖知道一定有人在盯着自己,或许从她一开始进京的那一刻就已经暴露在别人眼中,她自然不会傻乎乎想着逃跑,只是眼下她爹的伤最要紧。
不知道洪氏她们是否还在客栈,等马车停在门口时,她花了一锭银子让小二帮忙扶她爹上去,又让掌柜赶紧帮忙叫个大夫。
幸好洪氏还没有离开,只是病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乍一看跟她爹一样毫无血色,但看到浑身是伤的人时却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老爷这是怎么了!老爷您别吓妾身呀!”
“爹爹!”宁依依也围了上去。
一屋子顿时乱成一团,宁栖亦是心急如焚,左等右等大夫一直迟迟不来,等她准备让菘蓝再去看看时,外面才立马走进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
“这病人似乎有些严重……”看到床上的人大夫也眉头紧锁。
洪氏一直在哭喊,宁栖被叫的头疼,干脆走出房间,疲惫的揉着脑袋,多日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些许松懈,至少不是最坏的结果。
青县一听就是个偏僻角落,但只要能够远离京城纷争就好,也让她爹看清那个祖父的恶心面目,她们家能有今日,全拜对方一手所赐!
只是依依一直都想嫁到京城,只是如今她们家这个情况怕是有些艰难,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说了。
宁依依突然从屋内出来,红着眼眶一边上前拉住她胳膊,“前几日有人来报了个平安,但并未说你去了何处,这几日我与娘都担心你是否被扣留在宁府,我还去了宁府找你,可是却被那些人赶了出来。”
宁栖目光一顿,突然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渍,“我去了何处不重要,只要爹爹回来就好。”
猛地点点头,宁依依泪如雨下的将她拥住,这几日仿佛憔悴了不少,整个人都有些泣不成声。
她没有问为何对方会把爹爹带回来,这种时候她已经明白很多事情都不像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
不多时大夫忽然从里面出来,两人立马上前追问,“爹爹如何?”
大夫提起药箱眉间紧皱,“伤的太重,已经伤了根本,命倒是可以保住,就是日后难免会有各种不适,所以平日还是得多注意一些,切不可过多劳累。”
听到命可以保住,宁栖整个人才彻底松懈下来,但却不敢进去多看一眼,她害怕看到她爹一身是伤的模样,只是到了今天这步已然无法挽救。
等上了药后,洪氏还在屋内抽泣,菘蓝则在后院熬药,直到听说她爹已经醒了,宁栖才敢进去看看。
床榻上之人似苍老了数十岁,面色枯黄,身形消瘦,若非模样相似,宁栖全然不敢相信这是他爹,当即站在那有些迈不动步。
“栖儿……”榻上的人忽然发出嘶哑的声音。
洪氏却一个劲抹着泪,“老爷我在这,您有何不适快告诉妾身!”
宁怀元动弹了两下手指,视线逐渐清明,直直望着门口双目通红的女子,一边似挣扎着要坐起身。
“爹爹!”
宁栖立马走上前,慢慢蹲下身握住那只枯槁的手,仿佛有什么模糊了视线,连着声音也哽咽起来,“对不起,都是女儿无用……”
缓缓抬手覆上她脑袋,宁怀元忽然看向一旁的洪氏,后者只能起身退下,怎么没想到老爷醒来第一件事又是找她这个宝贝女儿,难道依依就不是人吗?
“爹爹无事。”他眼神晦涩难懂,“这都是爹爹该受的,怎能怪你。”
在天牢中他也未受到苛待,更未受到严刑逼供,父亲绝对不可能替自己打点,他也不知这是何人所为。
根本不敢去看他一身伤,哪怕包扎了伤口,依旧有丝丝血渍从素白的衣裳渗出,宁栖低着头紧紧握住那只手,“虽然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但是爹爹也应该反省自身,祖父哪种人岂是可以相信的,他巴不得爹爹替他抗下这一切,我们所有人都是他利用的工具,您死了觉得不要紧,可是我与依依便成了没有父亲庇佑的孩子,日后只会遭人嘲笑欺辱,您还不明白吗?”
宁怀元没有说话,只是眼中多出些许湿润,这段时间他在天牢中想通了许多事,一切的确都是他欠考虑,企图去相信父亲,最后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怨不得别人。
摸摸她脑袋,他声音依旧嘶哑,“爹爹已经打算辞官隐退,日后再也不卷入任何纷争,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宁栖手心一紧,神情透着些许异色,如今怕不是她想走就能走的事。
忽然缓缓抬起头,望着那张消瘦的面庞,她唇角微启,“爹爹不计较祖父的行事,可他未必会放过我们一家人。”
也了解自己那个父亲,宁怀元突然叹口气,“若是他紧紧相逼,爹爹唯有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曾经也在京城任职数年,父亲做的那些事他都有目睹,这些年的书信往来都是可成为证据,实在迫不得已他便只能交给圣上,哪怕祖宗会责怪于他也无可奈何,是父亲不仁在先,又岂能怪他不义。
“你们干什么!”
屋外突然传来些许嘈杂声,宁栖闻声望去,一边让他爹不要操心好好休息,一边快步走出房门,却只见楼下大堂不知何时多出一群人,领头的还是个熟人。
“小姐!”楼下的菘蓝急的抬头看向楼上。
尚书府的管家依旧客客气气的走上前,“老爷知晓宁大人受了重伤,特意请了御医在府上为其诊治,过往之事暂且不提,如今还是宁大人身子最要紧,姑娘说是不是?”
饶是病怏怏的洪氏都忍不住从房中走出,虽然愤慨,却也不敢说什么。
倒是宁依依忍不住冲了下去,“何为过往之事?是把我赶出府门,还是对爹爹见死不救?祖父当真是好打算,现在爹爹平安无事就不怕被连累了?”
如今她们家都这样了,还有何好怕的,这种门第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入。
“二姑娘说的什么话,老爷亦有难处,想必宁大人会了解。”那管家也不生气,一边挥手让人上去,“还不快把宁大人小心送回府中!”
眼见一群家丁冲了上来,客栈里其他人都是闪避不及,宁栖只觉得脸色一变,那祖父怕是从未想过她爹还能活着从天牢出来,如今岂是想重归于好,不过是怕她爹气急之下把他那些事给捅出去。
这次若真的跟对方回去,她爹若是不把东西吐干净,必定再也出不来。
“你们都干什么!”
随着一道张扬的声音响起,只见客栈外进来一名年纪轻轻的男子,身着一袭苍色锦袍,后面还跟着好几个随从,不少人都围在门口看热闹。
看到来人,那管家也是脸色一变,立马躬身迎上前,“奴才见过世子殿下,这是尚书府的家事,您看……”
“滚滚滚!”
霍冗一脚将人踹至桌脚,面露不喜,“小爷早就听见你们在这仗势欺人,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人家不愿意去尚书府,你们就要抢人,到底是谁没理?”
没想到他们世子爷如今还会和人讲道理,后面的侍从都忍不住偷笑。
“李管家!”
尚书府的人连忙将那管家扶起来,却又不敢上前辩驳,这淮元侯世子在京中就是一霸,其实他们可以惹的。
管家也没有再说什么,又看了眼楼上,跟着便立马带人离去。
望着楼上那道倩影,霍冗拳头紧了紧,突然转身离去。
“等一下!”
他脚步一顿,嘴角带着些许弧度,果然戏文里说的没错,英雄救美当真有用。
宁栖快步来至大堂,望着许久未见的男子,忽然上前几步,“今日多谢世子殿下。”
控制着面部情绪,霍冗依旧一脸正经,就这么定定的凝视着眼前人,女子仿佛清瘦了不少,神色间隐见疲色,却依旧动人心弦。
“小爷只是路过,见不惯这种横行霸道之人乱来,与你无关!”他说完又转身离去。
只是走了好几步都不见有人叫住自己,只得自己突然转身,一本正经的道:“我过几日便会离开京城去边关,你以后就再也看不到我了,当然,你……你要是舍不得我……我也可以留下来。”
洪氏等人都在那暗暗窥探,显然想说什么,却又被宁依依拉了回去,她虽然听老爷说过淮元侯世子这事,但见后面没了动静便也就忘了,没想到这事果然是真的!
经历的越多,宁栖才逐渐发现一个纯粹的人多难得可贵,只不过她们从来不合适。
“如果这是世子的志向,我自然祝您一帆风顺,若只是意气之举最好还是三思而行,想必侯爷定更为担忧。”
闻言,霍冗突然憋着一口气死死瞪着眼前平静无波的女子,为何她还不明白,眼下能够让她依靠的只有自己,难道他就这么不堪,她宁愿被人欺凌也不愿靠近自己!?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他愤然大步离去。
侍从们都赶紧跟上,都知道这位小祖宗就是口是心非,这几日时常有事没事往这边溜达,还不是想看宁姑娘一眼。
重新回到楼上,发现她爹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宁栖赶紧将人扶回去。
“难得世子没有嫌我们家落魄,对你也是始终如一,你其实不妨可以考虑一下,爹爹日后怕是不能再护着你,淮元侯府家大业大,你若嫁过去就是世子妃,必定无人欺凌。”宁怀元忍不住道。
又倒了杯温水过去,宁栖蹲下身看着对方喝下,神情严谨,“爹爹为何还不明白,祖父是不会放过您的,如今您必须修书一封让周管家将证据都带过来,哪怕一次扳不到他,那也要让他寝食难安。”
“世子……虽好,但于我而言却并不合适,如今您还是好好休息,我与依依会轮流看着您的。”
若非如此,对方半夜来掳人都不知道,那个老头子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宁怀元点点头,让她拿了纸笔来修书一封后便累了睡下,宁栖并未将书信交出去,如今那边必定派人时时刻刻盯着这边,稍有动静便会被发现。
很多事情看似归于平静,实则才刚刚开始。
次日刚替她爹买了药,便有两人将她围堵在巷子里,但在看到两人的腰牌后宁栖便也没有反抗。
“待会奴才会将宁大人前往城郊别院休养,亦不会让不轨之徒打扰,姑娘是否该随我们回宫了?”两人神色严谨。
宁栖望了眼无人的巷子,心情颇为复杂,自己不过才出来一日,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我与爹爹交代几句便随你们进宫。”她低头望了眼手里的药。
一人突然强行接了过来,“交给奴才即可,想必宁大人能明白。”
定定的望着眼前两人,宁栖皱皱眉没有再说什么,只能随着他们上了马车。
感觉这两人应该是一直跟着自己,不然怎么可能拦的这么及时。
她爹从来都不想她进宫,但如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算想归于平静也无可奈何,那个祖父已经丧心病狂到了极致,绝对不可能让她爹这个威胁离开。
随着马车再次再次入宫,许是刚刚才下朝,不时可以看到官员进出宫门,依稀间宁栖仿佛看到个熟悉的人影,忽然缓缓撩开车帘。
“益国议谈一事,不知易大人如何看?”宁临民突然视线一顿,定定的望着不远处驶过的马车,神色越发肃穆。
“宁尚书在看什么?”一旁的人顺势望去。
随着马车缓缓驶近,宁临民突然大步上前,似觉得自己眼花了一样,“你……你怎么会在这?”
他怔怔的望着马车里容色逼人的女子,那张布满细纹的看脸再无平日的老成持重。
四目相对,宁栖微微一笑,“祖父觉得呢?”
直到马车远去,宁临民还一直愣在原地,眼神越发阴沉,绝对不可能是这样!
“宁大人,宁大人?”一旁的人似有不解,“刚刚那女子唤你祖父,我怎未曾听闻您府中还有个如此绝色的孙女?”
宁临民咳嗽一声,面露疲态,“改日再聊,老夫身子不适先走一步。”
他脚步难得稳健,很快就走出了宫门,只是远远还能听到咳嗽声。
直到马车停在上林苑,宁栖站在门口愣了好一阵,不知道下次何时才能出去,只是如今她与那老头子已经势如水火,只有将证据交上去才能暂时扼制住对方。
“姑娘您回来了?”梓春忽然迎上前,神情带着异色。
宁栖缓步上前,发现宫人都守在殿外,像是猜到了什么,待踏入内殿之时只见里头果然多出一道墨灰色身影。
往后看了眼,她只得接过梓春递上的茶一步步走过去,然后将其放至桌面,屈身行礼,“见过皇上。”
那清脆的声音似乎都蔫了一半,萧辞随意翻阅着什么,也未叫她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宁栖站的有些不稳,但也坚持没有出声,不知过了多久脚下一酸,整个人突然往一旁跌去,随之胳膊却突然被只大手握住。
慢慢稳住身子,她缓缓抬起头,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突然看见对方手中的书,宁栖猛地红了脸,也不知他是从哪看到的,一时间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因……臣女自知不懂伺候皇上,所以梓春才给了臣女这个观摩一二。”
有些锅还是让别人背的好。
幼时常见父皇宫中出现此物,但萧辞未曾想到会在此看见这东西。
“观摩出了什么?”他余光一瞥。
宁栖低着头,面不改色道:“许是有一些。”
“那你便说说。”他漫不经心的继续翻阅。
脸上似乎格外烫,宁栖眼神闪烁的别过头盯着地面,却见对方居然真的在看那东西,这画面怎么看怎么突兀。
“皇上若是看不惯臣女大可直说,不必如此折辱人。”她扭过头。
男人眉间微动,忽然拉过那只皓腕,将人拉入怀中掐住那白皙的下颌,声音低沉,“如今父亲出来,便翻脸不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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