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忙答:“梅花纹,结玛瑙玉珠……哦对了,镯子下还刻着字儿,是我死去婆婆的闺名儿,单字一个琼。”
近处的女子红了眼:“这镯子分明是我家……我们的。”
“呸。”老妇才想再骂,许修筠已是沉了面,冷冷又嗓间挤出个声儿提醒,她才乖乖跪好。
时玉书再问:“金镯何在?”
貌美女子忽然出声:“在此处。”
她从腕间将镯子褪下,交由一旁的捕快,捕快本想交与许修筠,可他连连摆手,指使着送到时玉书桌上。
柳简跟着看去,果然如那老妇所言,这金镯上浮刻梅花纹,下头左右各结两对红色玛瑙玉珠。时玉书将金镯上下翻看一回,亦在金镯内圈寻见一小小的琼字。
柳简再盯着看了几回,未曾察觉不对,一转头瞧了那闪着泪光的姑娘,忽有疑惑,询着老妇:“你娘子是何时出逃的。”
“这妖精,是三年前才嫁给我儿,便偷了我家的镯子跑了。”
站在老妇身边的男子,神色有几分迷茫,他讷讷答道:“小人前些年神志不清,多年日子似像是虚度了,总依稀记得,我家娘子才离家不久。”
柳简不理会老妇,倾身向前再问道:“既是离家不久,那这位姑娘与你离家的娘子生得必然是一模一样了?”
男子转头盯了姑娘两眼,在她恼怒前转回头看向柳简:“是……比先前胖了些。”
柳简了然一笑,不再开口。
时玉书放下金镯子,看着目光躲闪的老妇:“你说这金镯是你婆婆传与你的?”
老妇迟疑一瞬,又立马挺直了腰:“是,那时我才嫁进夫家,家里头穷,婆婆怕我嫌弃,便将金镯子传与我作聘礼的。”
“荒唐。”时玉书立马沉了脸:“这玛瑙珠乃南樑之物,我大黎与南樑互通商道不过十数年,你婚嫁时,这南樑的玛瑙珠子是如何传到我大黎作了你的聘礼?”
老妇慌忙道:“我,我记错了,这镯子,这镯子是我婆婆死的时候留下的,聘礼……聘礼是另一件。”
男子看向老妇,不解道:“娘,你不是说,家中只有一个金镯吗,还是被楚楚拿去了。”
许修筠未曾想到此案竟因个玛瑙珠子便解了谜团,汗颜看向时玉书:“劳烦少卿了。”
老妇犹在辩驳,时玉书也不多留,当下便起身道:“既然案情已清,本官尚有要事,便先行离开了。”
说罢他将桌上金镯拿了送到美貌女子面前:“出行在外,钱财当留心,待案了后,府衙自会有人送二位回家。”
得了一声谢,便与柳简齐齐出了公堂。
柳简向后瞧了一眼:“那两位姑娘,是官家女子?”
时玉书先点了下头,后才温言道:“如何瞧出来的?”
柳简与他同行,缓缓道:“两人穿着不俗,非富即贵,落得如今之境,当是脱身要紧,可偏偏两人不愿告知身份,我想,必然是担忧身份道出,会因此事传出闲言碎语,伤了声名,所以宁可咬牙受着委屈,亦不向府衙说出身份来。”
“既是官家女子,为何出行无护卫奴仆相随?”
柳简想了想:“家境清贫?可衣裳……啊,是自远地来京都,许是路上遇了险事,只她二人有幸逃出,所以衣裳破开,路引也失了去……”
时玉书赞许看了她一眼。
“方才少卿待那女子那般温善,可是识得她?”
已走到府衙之外,时玉书翻身上马:“不认得,只是觉得若是远来京都,一路艰辛,临至京都却还遇见此等事,不忍教她对京都失望。”
柳简跟着上马:“少卿当真体贴,看来所谓‘寒霜血’也是因人而异。”
连她自己都最未曾注意,话中尽露酸意。
*
宫中已传信与时玉书,时、柳二人披着才起的暮色进了宫中,一黑衣问事上前迎了:“在宫中问过与死者相交者,皆称死者平素出手阔绰,行事有度,还数回替人解围。”
时玉书问道:“可有相交过密或是熟识者?”
“他有个义父。”问事犹豫了一下:“是天子近侍,常如海。”
时玉书停了步子:“陛下身边的那位?”得了问事肯定,时玉书顿了顿:“陛下在何处?”
“御书房。”
天子书房。
柳简立即道:“我去寻公主,与她一起再去承香殿看一看。”
时玉书点了头,柳简便循着记忆往飞鸾殿去,见了千代灵,两人又一处往承香殿去。
“冯贵妃呢?”
才入承香殿,便觉内里安静得很,殿前守着数人,间有两人着了大理寺的官服。
千代灵问了话,便有人应了:“承香殿出了案子,太妃有旨,指了云川殿,方才已搬过去了。”
柳简看向千代灵,后者了然向她解释道:“云川殿在东处,比起承香殿,离太极殿倒更远些,不过论规制,配得上她的贵妃之位。”她感慨道:“此事一出,于她倒非是祸事。”
柳简跟着笑了一声,站在殿前查看着血迹,千代灵守在一旁:“大理寺检验,可曾验出常公公有何异样?”
“只道是身有旧伤,但此次只脖子上有伤处,并无旁的新伤,看向就是一剑划破脖子致死。”
“旧伤?”千代灵点点头:“倒是正常,他以前在宫中老被欺负,许是那时候留下的吧。”
柳简愣了一下:“公主从前便认得他?”
“从前见过。”
千代灵扯出了个笑容,她站在屋檐下,暮光打在她脸上,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温柔了许多:“那时他被人欺负,我替他说了一回话,我头一回回宫时,他还偷摸给我送过礼。”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你可是要查他?我引你去一处,那儿可能有他来处。”
掖廷,宫城最西处,偌大的一处,是宫中婢女宦官的居处,千代灵走在前处,见她者皆是跪下行李,柳简跟在身后走得是心惊胆跳。
走到最深处,千代灵推开一道门:“从前来过几回,也不知有没有走错路。”
好在,并不曾走错,她顺利寻到个着深绿色宦官服的宦官。
“何公公,查查常德是因何入宫的。”
何公公已是年老,头发俱白,手边跟着个小个子的宦官,眼睛灵动,目光偶尔落在千代灵身上,带着跃跃欲试的野心。www.xündüxs.ċöm
何公公勉强行了个礼,使着那小宦官在身后书架其中一格里取出一本册子来。
“公主问的可是太极宫、服侍陛下起居的那个?”
何公公努力将眼睛睁开些,眼下暮色还不曾退去,他便已经有些眼花了,招呼着小宦官去拿烛火,却听闻小宦官道:“公公,要不小的来瞧,小的也识得几个字……”
何公公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去拿烛火吧。”
小宦官笑了笑,想再劝,却见老宦官脸上已然流露出不喜了,他惧于此般神色忙依言取了一盏灯来。
“你先退下。”
小宦官不情不愿的退下了。
何公公看了看册子,似是终于有了记忆,又将册子拿到了旁处:“公主问的,应是霍自平,他非是自愿进的宫,罪奴之子,自幼长在掖廷,原先是洒扫的小奴才,后来不知怎么的,被陛下要到太极宫,伺候起居,也算是苦尽甘来。”
“既是霍姓,怎后来改了名儿?”
“宫里么,能活着,不过是个姓氏……”何公公叹了口气:“他命不好,生在宫里头作奴才,都说这宫里头的奴才最爱棒高踩低,是有理的,奴才间也有比较,谁出身好,便好过些,他是罪奴之后,就天生矮人一头,受旁人欺负。”
柳简开口道:“所以他身上的伤,也是那时留下的?”
“是。”何公公继续道:“被天子点到太极宫服侍后,他便认了常公公作义父,自个儿也改了姓……那孩子孝顺,去了太极宫,也偶尔回这儿一回,来瞧瞧我。”
难怪会有印象。
柳简直问道:“他先辈是何罪入的宫?”
何公公摇摇头:“陛下登位前,好些册子丢了,后来这些都是新补的。”他想了想:“他是入宫后生下的,他母亲难产死了,只留给他一个名字。”
这便难查了。
柳简同千代灵重回承香殿,回去未走旧路,竟教她瞧见承香殿后门,此时亦守着两人。
因是殿内无人,瞧着暮色退尽,内里竟不瞧点灯,二人无法,只好又绕到前处。
时玉书竟已经回了,见了二人,颇是无奈:“天色已晚,还以为你在宫中迷了路。”
千代灵绕过血迹倚在殿门一侧:“我同道长去了趟掖廷,问到了常公公原名唤作霍自平,不如顺着这个姓儿查查罪臣的名儿。”
柳简跨进承香殿中,准备从里头搬两个圆角凳出来,一个没留神撞到绿纱屏的木架上,才捂着额头唤疼,忽瞧见木架之下滚出个褐色的丸子,大小不过千代灵发间珠钗上的珠子大,却是幽香扑鼻。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少卿大人请断案更新,第 97 章 第 97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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