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袖瞅了眼，仍旧是老三样：糊糊、咸菜和窝头。
一个寡淡如水，一个坚硬如石，另一个倒是不淡不硬，却是齁咸齁咸，简称——下粥神器。m.xündüxs.ċöm
“娘，不能弄点面条嘛？咱家啥时候能蒸回米饭吃？”宁远袖挑着筷子，漫不经心说道。
“你说啥？”张婆子停下手里盛糊糊的动作，看着闺女。
“咱家啥时候吃米饭？”宁远袖重复道。
“上一句。”
“不能弄点面条？”宁远袖有些怵了。
“不能！”张婆子言简意赅，斩钉截铁，手里的勺子都要飞出去，表明她态度的坚决。
“不能就不能，这样凶干啥？爹，你看娘。”宁远袖嘀咕道。
“不是爹不管，是咱家实力的确不允许，等冬至吧，让你娘给你包几个饺子解解馋。”宁老汉无奈道。
“好。”宁远袖终于释怀，没有米饭，饺子也是好的呀。
“冬至还有两三个月。”一直闷头喝粥的大哥宁远山冷不丁提醒了一句。
“啊？”宁远袖绝望地喊出一声。
“也快了，袖儿，没有三个月，不过两个多月罢了。”大嫂就安慰道。
但是宁远袖哪里等得及两个月多，两个星期她都不想等。
“对了，我明天要去县城。”宁远袖宣布。
“好端端的去县城干啥？”张婆子问道。
“秀丽，林娟她们都去，我也跟着一起去瞧瞧。”宁远袖不动声色道。
“不准去。”张婆子就说道。
“为什么？”宁远袖放下筷子。
“什么？什么什么？不为什么！去了不得花钱啊，眼见着就是冬月了，到时候又要添置一些过冬的东西，没那闲钱给你去逛。”
“娘，我今天才给了你一块钱呢，哪有只进不出的？”宁远袖抗议道。
“你要和我算账是吧，那咱就好好掰扯掰扯，你今年也有十九岁整了吧，刨去你十四岁以前的我不算，这也五年了，你吃了我多少粮食？花了我多少布料？还有那零零碎碎的头绳、头油啥的。。。。。。”
宁远袖听着她娘在耳边的啵嘚嘚啵嘚，直接就想到了《大话西游》里面的唐僧，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觉得脑瓜仁紧得很。
“打住，娘，打住，我不要您的钱便是了，一毛钱都不要。”宁远袖举手投降道。
“身上没钱，你去干啥，不如去上工，挣几个工分回来。”
“我去看看人家新式的衣裳，就当我穿过了，去呼吸呼吸那街上的肉味，也就当吃过了，回来也能少吃您一碗稀饭！”宁远袖悲愤道。
一气之下，筷子拿在了左手都不知。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张婆子瞪眼。
宁远袖瞥一眼手上的筷子，“生活艰难，我正在学习多一门技艺吃饭。”
全家：“。。。。。。”
张婆子果真一分钱没给，宁老汉却又不忍心，但是他也实在没有什么私房钱，就给闺女出了个主意。
“袖儿，你娘在碗柜下放了个坛子，里面还有几颗鸡蛋，你要不带去换几个钱，买点自己想吃的。”宁老汉吧嗒着旱烟小声道，时不时眼睛还瞥向后厨。
“爹，你可想好了，这样你就是同谋共犯了。”宁远袖也小声道。
“反正有事没事，你娘一天也要掘两句，我就当没听见。”宁老汉下了决心，要偏袒一次女儿了。
“当真不怕？”宁远袖忍着笑道。
“你这女子，下次爹可不能再这样给你打掩护了。”宁老汉说完，背着手就走了。
宁远袖看着她这个爹越来越佝偻的背影，不过才四十多的人，却已然六十来岁的老头了。
人生已过大半，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的化肥站，吃过最好吃的食物是大肉饺子，穿在身上的衣服从来没有超过黑白灰三个颜色，除了下地，唯一的人生乐趣便是蹲在屋檐下，抽上两锅旱烟，在烟雾里，老头眯着眼睛，能想到的最远的事就是赶明年，自留地里多种两株苞谷，麦地里多下几斤粪肥。
如此一成不变，一辈子几乎就要窝在这个山沟沟里，最终也将与大地化为一体。
想到这里的宁远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是老汉的一辈子，那么她的一辈子又会是什么样？季井阳的一辈子又会是怎么样？到底，怎样的人生才算是不枉来世间走一遭？
至少，不能只是像她爹这样，山的那边到底是什么，得有人去看看，告诉后来的人，活法可以有很多，我们还可以这样、那样活。
至少在有生之年，多去一些地方，少叹几口气，让身上的衣裳也多姿多彩起来，最后回归故土的时候，少一些遗憾和不甘心。
宁远袖想着想着，出了神。
“袖儿，袖儿？”大嫂走过来叫到宁远袖。
“嫂子。”宁远袖从恍惚中醒过来。
“这两块钱你拿着。”大嫂拉起宁远袖的手，塞进去两块钱。
宁远袖低头一看，忙拉着大嫂的手进了自己的屋。
“嫂子，这是作何？”宁远袖把钱塞回去。
“这是我的一些体己钱，你先拿去用，姑娘家去逛街，哪能只看着别人买，你模样又长得这样俊，扯身布，回来嫂子给你做。”大嫂笑道。
“嫂子，不用，我自己也有私房钱，我刚刚不过是给我娘哭穷罢了。”宁远袖就说道。
“你的是你的，这是嫂子的一点心意，你给我吃的那阿胶，虽然没说多少钱，但是我也知道那东西的金贵，这点钱都不见得够。”
“说起那个，你吃着感觉咋样？”宁远袖就问道。
“旁的我还没发现，但是上回来月事，量可是多了不少，前前后后有七天，以往可是两三天就没了，而且，颜色也鲜艳了些。”大嫂小声道，脸上掩不住的欣喜。
“那便好，说不定今年冬月就能怀上了。”
“那就好了，那我对老宁家，也就没啥愧对的了。”彭晓芹幽幽道。
“嫂子，可别这样说，你嫁过来可不只是传宗接代。”
“那还能是为啥？”彭晓芹笑道。
“还是。。。”宁远袖一时竟也语塞。
她打心底不认为是这样的，但是看着大嫂低眉垂目顺从的样子，她能说什么？女儿也当自强？一样能闯出一番天地？告诉她男人不是她的天，自己才是命运的主宰？
她自己相信，但是说出口，对一个出生在四五十年代，从小受过的教育就是三从四德，夫唱妇随的女人来说，这无疑是笑话。
“嫂子，你为这个家的贡献，不仅仅只是生孩子，你做出来的每一顿饭，洗干净的每一件衣服，还有扫出来的每一片空地，都有价值，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丫头，说什么呢，嫂子先走了，你明天放心去逛吧。”彭晓芹红着脸，推门而去。
宁远袖披着衣服来到院子里。
月亮已经爬上树梢，它曾见过李白举杯对影成三人的极致孤独，也曾亲眼目睹欧阳修在花灯下，不见去年人的伤感惆怅，自然，今晚青田村这一方小院里的家常琐事，它也做了看客。
但它从不语，只做旁观者。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七零：斗完恶婆婆我成糙汉心尖尖更新，第38章 多了一门吃饭的技艺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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