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强,但是她确是他致命的弱点。
但初宴从来都是认为相爱的两人是扶持共生的关系,并不是相互磕绊。
“她,是力,但不是阻力。”
他仅这一句话就将朝他排山倒海而来的雾霾刺穿。
“在我的法则中,相爱的两个人,越是深爱便越是会互相伤害,就似这灵境古阵……”
灵镜仙子语出一半,骤然戛然而止。
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再说下去,以他的睿智必会勘破玄机。
他也想自己理出头绪,但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多,鲛妃令于他的牵系几乎消弭。
一旦她与现世完全隔断联系,她便将被永远困在幻梦中。
时不我待。
为确保他能安然无恙的苏醒,他定要获悉破梦之法,立刻马上。
既然眼前这伪善之人并非灵镜仙子,那么他也不必背负弑神的极大罪过,只要不是形神俱灭,其余后果他都甘愿领受。
怀揣着此般思想,他蓄力朝灵镜仙子发动攻击,他试图以强力逼迫其道出破梦之法。
起先他还给自己留了后路,并未动用鲛珠之力,而是唤起体内海蝶,欲擒之。
对方似早就预料到他会出这一招,灵境仙子登时蓄力,出掌将海蝶化为齑粉。
这不可能。
海蝶是熙芸残灵所化,又辅以自己研制的灵药,研制而成的杀人利器。
就算他与对手实力悬殊,也不至于被敌方一招击毙。
除非对方拥有海蝶本体力量,这么想来,此伪善之人定与熙芸一党脱不了干系。
对方在承接下这一击之后,也自行撕下伪装,露出本来面目,她果然不是仙族,她的周身煞气环绕,这股煞气,与他先前所见的妖族魔族皆不尽相同。
“海国世子,我真当要好好答谢你,若不是你骗那个傻丫头,替你杀了熙芸,我又怎能在你体内埋下损伤鲛珠的残灵之力呢?”
还未待他疑问出声,对方当即倾覆手掌,将他身体里其余海蝶悉数唤出。
他并未向海蝶下达指令,可这些海蝶似已全都失控,自他肩头处鱼贯而出。
水蓝色的海蝶被煞气倾覆,直接被晕染成墨色,似一群蝙蝠过境。
在海蝶全部离体后,他清晰地听见了鲛珠开裂的声音。
海蝶既然能将他的鲛珠划出新的裂缝,这绝不仅是熙芸残灵作祟这般简单,换个思路想,也许他们当时击杀的人,已非熙芸。
而是已被煞气倾覆的傀儡。
能够在不动声色间,将煞气侵入本体,又能在本体消散后,将煞气转渡入其他躯体,能够悄无声息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放眼六界也仅有傩神有力为之。
“你是……傩神?”
他已元气大损,此刻他以手掌紧覆在肩头与鲛珠贯通处,他暗中运转灵力替自己疗伤,但终是杯水车薪。
极痛自他肩头延伸至心脉,鲛珠开裂的声音,时而有之。
他微躬着身,却始终不曾低垂他高傲的头颅。
若不是为了在傩神面前不可输了海族气势,只怕他根本无法坚持到现在。
“伤她者……”
即使被极痛肆虐全身,他依旧不忘对她相护的誓言。
“你必诛之。看你现在这般虚弱,我便替你说了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对她拼力相护,无非最是希望她能够活着,而并非是待她末透了之后,你再为他报仇吧?”
对方的话使他似看到一丝曙光,他暗自蓄力的手略微舒缓。
“我要她生,条件随你。”
在这一瞬,理智告诉他,必须不遗余力诛灭邪神,但他的心却告诉他,她必须活下来。
“我要你的鲛珠、躯壳,和你的全副灵力。”
对方也不打弯,直接将觊觎之物全数道出。
他很清楚,交出这三样东西,无异于让他自己在这世间彻底消失。
搁在以前,消失便就消失,不过是这世间少了一只名唤“初宴”的鲛人罢了。
但现在他消失,便是带走了她的灰王子。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她命中的光,万一是呢,他这一去,她的世界岂不是从此失了光。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两难,是留住她世界里的光,还是留住她的性命?
就算他再心思细腻,这道选择题他势必也只会选择后者。
“好”,他逐渐将脊背挺直,“但你敢食言,我定让你一无所有。”
对方复又绽出阴鸷的笑:“我是傩神麾下第一特使,先前我一直寄居在熙芸的躯壳中,逐渐也承袭了她的一些愿力,今次你若想要获悉解救她的办法,须还得助我替此躯壳达成所愿。”
“说。”他有一种霜暴将至的预感,声色俱冷。
“初宴,凭何你在海国独揽光环,你不是一向心高气傲吗?今次我倒是要看看你,你为了她,究竟能伏低到何种程度?”
初宴的性子可称得上是平易近人,只是熙芸惯将心气高,又不与她同流合污者,认定为心高气傲之人。
对方将留存在海蝶中,熙芸最后一抹残灵放出,并允准其暂且处于附身状态。
熙芸残灵斜眼睨着他,他探出两指,骤然转向下屈指,作出跪的手势。
初宴无暇鄙夷她这小人得志的模样,他微屈一膝,半跪半蹲在地。
这已是一身傲骨的他所做出的最低姿态,但熙芸并不满足,她又探出两指,朝他半蹲着的腿一指。
“别怪我没提醒你,她似乎已近全然入梦了呢。”
她这一句轻语,似向他横扫而来的一记闷棍,直接将他半蹲着的那条腿扫跪在地上。
“可以……告诉我破梦之法了吗?”
他以几近哀求的语气询问,为了救她,他已然摒除所有的傲气。
“你不是最擅长掐算时间了吗?现时机未到,你就跪等吧。”
她拧笑一声后,勾勾手指,将古阵中的镜面悉数微调,在微调完毕之后,镜面相互联结,凝聚成数道强光,齐齐朝他身上凝射而来。
这数道光线,尤似一座光牢,将他笼罩其中。
大部分的光线皆聚焦在他的眼眸周围,强光对他感觉有些不适,但他只是微侧一记身子,继续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苦等。
“还要……多久?”
他感觉自己的眼睑愈发沉重,脊背更似被抽离了骨髓一般无力。
终于他支撑不住身躯,双手撑在地面,他身形摇摇欲坠,若不是苦等她醒来的最后一丝意念支撑着他,只怕他早已昏厥在极光光晕下。
熙芸调动这些镜子,是为替那自诩是傩神挥下第一特使的伪善之人,摄取他体内鲛人之灵做准备。
此事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缓冲,并不能一蹴而就。
第一特使假借替熙芸达成所愿为名,实则是早已料到以熙芸心之狭窄,势必睚眦必报,以迫使他放下尊严的方式,折辱于他。
正巧第一特使也可借此机会,利用古阵之力,先消弭掉一些他的鲛珠防御。
只是第一特使低估了他的力量,在不短的缓冲时间后,古阵仅能冲破他的一层防御,但在冲破此防御后,当即有灵力迅即填补缺口,古阵所造成的伤害,仅是损伤了他的视脉而已。
初宴依旧跪在地上,他也觉得古阵有端倪,但眼下玉合欢性命捏攥在对方手上,他不宜再轻举妄动,只能先静观其变。
视线愈来愈模糊,在又一声轻微的开裂声后,他彻底堕入黑暗。
他此番确是真的坠入了一个没有光的世界。
初尝黑暗,使他略微显得焦躁:“还要多久!”
他的至强灵力虽能抵过古阵,但第一特使确信,没有人能从“只能活一个”幻梦法则中突围。
在鲛人之灵与灵境古阵相互冲撞之时,所迸发出的灵力,足以使其觊觎之心大动。
第一特使现已迫不及待将他的至强灵力据为己有,在辅以鲛珠,就算是傩神本尊亦不是他的敌手。
他终于能霸绝三界。
在此一极强诱惑下,他也终于忍受不了熙芸仅限于报私仇的狭隘之心,他覆手将熙芸彻底湮灭,将其化作灵力流,吸摄入体内。
从此之后,熙芸彻底被这个世间除名。
“幻梦,一切皆为虚幻,幻梦是由人心底那一点美好憧憬幻化而成,只有她心死,才能从幻梦中突围。”
她的这一颗心现在是鲜活的,满覆生的气息。xündüxs.ċöm
仅此一刻,便令她心死,这该从何做起。
诛心。
若她的心里燃着一盏长明灯,他此刻须将灯芯彻底熄灭,她才会失去那些鲜活的心气吧。
虽然此法甚是残忍,但至少他留住了那盏灯。
他与她相识以来,处处为她设想,他私以为自己从未自私过。
现在就让他自私一回,以她一颗鲜活的心作为交换,换她为他留一盏灯。
“合欢,我拼力护住这一颗心,只因贪恋为你心动的感觉,现在我想用这一颗心,换你为我留灯。”
他语毕,坠下一颗明珠。
鲛人可凝泪成珠,因此他们的眼泪不会似其他生灵般,泪滴坠在地上粉身碎骨。
但他此刻却清晰闻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无论她会否原谅自己,他都必须以诛心之言化作坚冰,将她一颗炽热的心冻结。
“合欢,还有一事,我骗了你……”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鲛妃令更新,第四十六章 留灯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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