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面滴着水珠，沿着伞骨一路往下。暮色苍茫，林末霜盯着电梯按钮一层一层的往上发愣。
江添妄被挂了电话之后，茫然的看了眼，笑了笑，把手机放一边儿，刚好抬头撞上对面程扬嘲讽的目光。
“江总，怎么着？”程扬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贱嗖嗖的说，“这是被挂电话了呗，我看你啊，也就会吹个牛逼了。”
江添妄不以为意，虽然刚刚林末霜电话挂的快，但他那是真真切切听见了“接你”这俩字。
他无所谓的扬了扬眉，仿佛刚刚找林末霜算账的人不是他似的，态度悠然：“是呢，这不是人家非要来接我嘛。”
“……？”
“江添妄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你追林末霜追出幻觉了吧。”
江添妄：“……”
还没等人说话，敲门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程扬依旧觉得江添妄脑子不正常：“虽然我老早也看出来你对人末霜是不太一样吧，但就算你死乞八赖把人家追到手了，人家对你冷淡点儿，你也别这么给自己洗脑，你好歹也是一总裁别活的那么可怜。”
“……”
江添妄心情好，对程扬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儿没那闲心思搭理他，听见敲门的声音耳朵动了动，对着门口说了句：“进来。”
听见他的回答，林末霜推门，没好意思直接进去，就探了半个身子出来。
程扬因为自己被当成空气在那抗议：“我跟你说话呢江添妄你听没听见！”
“不好意思。”江添妄一挑眉，拿起自己椅背上搭的外套站起来，“我女朋友来接我了呢。”
程扬：“……”
林末霜：“……”
程扬随着他的话转身，对上了林末霜平淡的双眼，对方还礼貌的跟他点了点头，错愕的他一时间连招呼都忘了打。
“……”
没留给他消化的时间，江添妄一手搭着衣服，走到门口把林末霜推了出去，一手撑着门把手，突然转身：“对了，记得锁门。”
程扬：@$&*%！
江添妄一边关门，还不咸不淡的补了句：“你要不再问问你家那只猫，什么时候来接你呢。”
操！
鲨人于无形！
*
另一边儿，林末霜被突然推出来还是一头雾水，就听见江添妄跟程扬在那儿吹牛逼。
一瞬间明白了。
俩小学鸡斗嘴。
她还因为江添妄刚刚打电话没头没脑一堆话堵的火大呢。
下午的时候，林末霜又补了个小眠，醒来看见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压下来，像是又要下雪，想到江添妄似乎没有带伞，她早早的就出门了。
结果刚到楼下这货一通电话“亲切问候”，那火“蹭蹭蹭”的就往上冒。
惯着你了是吧！
林末霜面无表情的转身到电梯旁等电梯，等江添妄得瑟完之后穿好外套走到她身边，语气的得意还没消散：“怎么来公司了？”
林末霜没搭理他。
“林末霜。”
“林末霜！”
“林末霜？”
依旧没人搭理他。
江添妄有些懵逼，女朋友情深意切的来接他，接了又不理他是个什么套路。
他转了下眼珠子，轻佻道：“女朋友？”
“……”这时林末霜才终于有了反应，掀起眼皮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又冷漠的收回，“别叫我，你没有女朋友，我不记得我有个男朋友。”
江添妄：“……”
林末霜这个人脾气不比他好，睚眦必报，而且不讲理，在一起了只会更不讲理。
记仇着呢。
他寻思都是脾气不好的人那在一起总得有一个人服软吧，对象又不能是她，那就只能是他了呗。
从认识她开始都服了七年软了，那再服一辈子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末霜披着头发，灰色围巾围在脖子上，向上拢了拢，半遮住下巴，雪白的肌肤衬托的像是在发光。
江添妄碰了碰她的手，晃了晃：“你今天这围巾挺好看。”
“……”
“我说真的，主要还是你带，别人带着就没那么好看，但你不一样，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什么东西到你身上逼格都能瞬间上个档次，你站哪都跟文艺片女明星一样，不，我觉得你更好看。”
这人瞎话怎么张口就来。
连编带唬都不带喘一下气的。
一波不走心的彩虹屁对他来说容易的就跟吹口气似的。
林末霜睇了他一眼，这话对她不受用，电梯一到，她抬腿一迈就往里走，还顺带抖了抖刚刚江添妄牵她的地方。
江添妄：“……”
是他的彩虹屁还不够动人吗？
*
下了楼，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温度降的猛烈。
林末霜出门的时候雪还下的小，兴许因为天黑了反而更冷，哈出一口气瞬间能在眼前凝成雾，这时候再出来，林末霜觉得鼻子都冻的生疼，手指关节都僵住了。
她身体寒凉，向来刁钻，怕冷也怕热，以前在栎宁一到冬天，她要么窝在家里要么窝在办公室，一出门就打车，在室外的机会都不留。
她还绷着脸，风雪一吹，表情都凝固了，冷让人禁不住抖擞。
实在不想撑伞，林末霜走到门口把伞递给江添妄，让他撑开。
江添妄这一路跟在后边儿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堆华而不实的彩虹屁，都被林末霜忽略过去了，一看，这时候不正他妈是个好机会？
他立刻颠颠的凑过去伸手把伞接过来，又合上了。
林末霜：“……？”
她鼻尖冻的通红，手塞进厚厚的棉衣外套包里，没心思跟他在这耗，再多待两秒她就要开始采用原始的跺脚取暖法了。
“回不回了？”
江添妄挡在她面前，风雪全往他背上糊：“冷啊？冷你就说嘛。”
“……”
他扬了扬眉，挑逗说：“林末霜，现在外面的温度是零下二摄氏度，我的怀里是三十六摄氏度，你选一个吧。”
林末霜：“……”
“我家里挺暖和的，我选我家。”
江添妄也不恼，坦诚道：“错了。”
林末霜还跟他犟：“不，你没错。”
江添妄继续：“真错了。”
林末霜放弃跟他犟：“嗯，知道了，我们能不能先回去。”
江添妄：“这不是程扬那小子故意激我嘛，得得瑟瑟的在人面前打电话，腻歪死人，还非得凑我面前来得瑟，你看看你看看，我这不是因为爱你心切？”
“……”
林末霜冷，但林末霜气场不能怂，绝对不能说自己冷，她忍了忍，打算沉口气保持自己一贯的高冷风范。
一口气还没叹完，江添妄突然靠近她，一把把她搂住。
这一瞬间，她突然大脑失灵。
江添妄的呼吸在她耳边缠绕，他的心是跳动的，人是暖的，掌心是炽热的。
松香一点点蔓延，覆盖着她。
“真错了，别生气了行不行。”
林末霜妥协了，承认自己屈服于他这种“出卖”肉｜体的美男计行为：“行，我不生气，所以我们是不是能先回去了。”
江添妄眼睛一弯，偏长锋利的眼染上柔和，终于撒开她，还顺手替她拢了拢围巾：“行，回家。”
回家。
这个词语。
让林末霜错愕了那么一瞬间。
江添妄站在门沿边，撑开伞，自然的把她的手从兜里扯出来，包在自己的掌心，又塞进自己的衣服兜里。
林末霜眉眼微动，没说话，抿着唇，就被他这样一路牵着走。
*
江添妄跟林末霜到家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他才刚搬回来住，林末霜家里也没什么吃的，所以两个人一致决定出去吃晚饭。
天冷的时候，就想吃点辣的暖暖，所以江添妄把行李扔回家之后，带着林末霜步行去了御凡公寓附近一家麻辣烫。
小店外面还摆着摊位，桌椅板凳都矮矮的，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像是蹲在地上蜷成一块儿。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样的小店反而更能做出食物的原香，大概是天气太冷，店里没多少人，却有不少的外卖员在门口跑进跑出。
说起来也逗，明明她在这儿附近住的时间比较久，可江添妄对这边要更了解一些，他总能很神奇的了解到每一个地方有哪些生意爆火的特色小吃。
譬如现在，譬如在栩阳给她买的粥。
坐下来等老板做菜的空隙，林末霜突然问了句：“你是不是把栎宁整个城市都逛的很熟？怎么好像就没有你不知道的地方。”
江添妄抬起眼睛瞟了她一眼：“不止栎宁，栩阳老子也比你熟。”
“……”
熟就熟你牛逼。
比什么？！
江添妄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口：“林末霜。”
“嗯？”
“以前呢，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过的。但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这生日，就必须得过。”
“……”
林末霜看着这满屋飘香的麻辣烫店铺，敷衍的嗯了两声。
“别走神。”他曲指，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
林末霜勉强配合一下，认真的跟他对视：“你说。”
“轰轰烈烈也是一生，平平淡淡也是一生。”江添妄突然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面，双指并拢，往她面前缓缓推移，一边说，“我觉得前几年已经够轰轰烈烈了，以后的日子，咱们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吧。”
林末霜对着门外，瞳孔映着路灯发着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他递过来的盒子，拿起来打开。
是条项链，上边儿挂了一片雪花，款式简约，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添坠，跟她自己的风格也很像。
乍一看没什么，仔细一看，林末霜记得自己在K家的新品发布会上看到过……三十六万。
手里突然掂着三十六万，林末霜还有点懵。
那可真是……太有分量了！
江添妄出手阔绰她是知道的，但关键是这人前一秒才跟她说什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这会儿吃着五十块钱的麻辣烫却送给了她一条上万的项链。
敢问江少爷对平淡的理解到底是什么？
这跟念高中那会儿他给她扔了张自己刚刚考及格的试卷比起来跳脱的弧度有点太大了！
林末霜喝了口水，缓了缓脑子，又递回给他：“那你给我带上。”
江添妄了然一笑，站起来，在香味弥漫的烟火小店里，走到她身后拢了拢头发，仔细小心的给她戴上。
林末霜手缩在袖子里，手指蜷了蜷，像是被店里的气氛感染，也跟着低头笑，跟他说：“江添妄，你记不记得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你给我塞了一张试卷。”
江添妄戴好项链，颇为满意的看了看，点了下头，又坐到她对面去：“我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不记得？”
林末霜清冷的声线显得有些飘渺：“你为什么给我试卷。”
“你不明白？”
“不明白。”
江添妄身子往前倾，手指在桌面上轻扣：“简单来说呢，我从很早的时候就决定……”
他抬着眼，眉目自信，噙着笑：“未来得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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