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戴全要往殿外走,乾明帝忽又开口,道:“对了,你再吩咐百十个龙禁尉,给我将宁国府守卫好,贾蓉无事之前,不允许任何人探望,梁宽,你也安排百十个锦衣卫去。还有,再去太医院,领三个太医过去。”
戴全和梁宽应了吩咐,一同出了勤德殿。
待殿中只剩乾明帝和莫怀,乾明帝幽幽叹道:“大哥他还是信不过我。”
莫怀沉默不语。
乾明帝低下头,眼睛死死盯住莫怀,接着道:“你还敢来见我,你当初辞官,那一巴掌,可是把朕打成了笑话啊。”
莫怀仍然沉默。
过了半饷,乾明帝闭上眼睛,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且去吧。”
……
就在莫怀同乾明帝讲贾蓉中毒之事时,于湎也坐着马车,将贾蓉送到了宁国府。
于湎虽出来的急,可依仗规格仓促间也远不是常人能比的。
宁国府的门子几经敲打,也不是如荣国府那边的一群酒囊饭袋,故而于湎的马车一到,就有门子上前来行礼迎接了。
那门子道:“敢问是哪位贵人当面,我家老爷赴宴去了,现不在府里。”
于湎掀开车帘,语气淡然道:“本王忠顺亲王于湎,你家老爷就是赴的我的宴会,他现酒吃多了,我给送回来,快些开门。”
那门子一听是亲王,又大着胆子朝车里看了一眼,见贾蓉正睡着,便没有再多拖沓,小步跑回府门前,就把大门打开了。
待门前石阶铺上板子,于湎对着身后人道:“只我和郭郎中两人进府即可,你们守在府外,除陛下外,任何人都给我挡住。”
说完,于湎便驾着马车,进了宁国府中。
一位亲王登门,这边门子刚给开府门,那边就有婆子跑着把消息传给了周氏。
周氏听是于湎到访,一边心里思索着于湎的来意,一边又忙吩咐府里人去迎接。
待到于湎将马车停好,再同郭太医将贾蓉扶下来的功夫,周氏也领着府里众人过来了。
周氏见到于湎,脸色如常,行礼道:“犬子吃醉酒,还劳烦王爷给送一趟,实在是不该,妾身在这里给王爷赔罪。”
说完,周氏又忙给左右婆子使眼色,让其去搀扶贾蓉。
于湎望着周氏,嘴巴动了动,眼中有些不自然,开口道:“不必行礼。”
说完,他又哼了声,没让两个婆子近身,开口道:“寿乡伯醉的深沉,我扶着就好,你且让众人散了,我将他扶到房中。”
周氏初听于湎送贾蓉回府,心里便有些奇怪,这会又见于湎这幅姿态,身边跟着的人,也作郎中打扮,不由得一颗心提了起来。
她强打起镇定,先道:“都散了吧。”
说完,便对着于湎道:“想来王爷有些私话要说,如此,便和我来吧。”
周氏打前面走些,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只走了两步,气息便有些不稳。
荷香跟在周氏身旁,见周氏这幅模样,忙给周氏扶着。
于湎和郭太医走在最后,两人将贾蓉扶着。
……
不多时候,一行人便进了正院正屋,周氏先打发掉屋里的丫鬟们,而后待于湎将贾蓉放上床后,便开口道:“敢问王爷,我儿出了何事?”
于湎脸色有些尴尬,沉默片刻,而后道:“郭太医且出去。”
郭太医闻言,走出房门。
周氏见状,也朝荷香看了一眼。
待到房中只剩下周氏、于湎,还有装晕的贾蓉后,于湎便开口了。
他道:“此事都怨我,我请贾蓉赴宴,却不想我府内有他人死士。贾蓉信我,饮下我赐的酒水,而后便中毒了。”
于湎话说完,周氏身子便一颤,而后她忙扑倒贾蓉身上,先是伸手探了探贾蓉的鼻息,而后道:“我儿可有事?”
于湎长叹一声,道:“在路上,郭太医先给拉了脉,脉象平稳,不似中毒,可用了多种手段,贾蓉就是不醒。”
周氏听罢,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手抖着,摸着贾蓉的脸哭道:“莫不是,莫不是……”
于湎见周氏这模样,心中愧疚,在原地顿了顿,而后走到周氏身旁,道:“脉象平稳,许只是昏沉两天。我已经将这事禀告陛下了,想来陛下那里,一会也会传太医过来。”
周氏闻言,脸上悲戚之色稍缓,可眼中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的流。
于湎见此,鬼使神差的,就要伸手去给周氏擦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贾蓉一阵剧烈的咳嗽,周氏忙扑到贾蓉身上,给他舒缓起呼吸来,也顺势,躲开了于湎的手。
贾蓉是装晕了,他本想着,到了府里就“醒”来。可不曾想,阴差阳错,于湎竟然和周氏同处一室了。
如此,他便继续装晕,他想看看,这忠顺亲王和他母亲,到底有什么猫腻。
虽说他的便宜老子贾珍已经殁了,他现在属于无怙之子,可他也不想头上再多出一尊神来。哪怕,他对着于湎的感官还不错。
周氏躲开,于湎停在原地,手上不上,下不下,待过了半饷,于湎沉默着收回手,开口道:“要不再请郭太医来给看看。”
说完,他望着周氏的背影,又添了句,“我对不起你,这些年你还好吗?”
周氏听了这话,缓缓起身,她先道:“府里也有蓉儿请的老郎中,先让那人给瞧瞧吧。”
说完,周氏朝屋外喊了一声,将荷香叫进来,吩咐了些话。
而后,待到荷香走了,她接着道:“王爷有些唐突了。我今是宁国府的媳妇,儿也都这般大了,还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呢,这些话,以后还是莫要再说。”
于湎深吸一口气,颓然间似老了好几岁,他寻了把椅子坐下,而后道:“我这一辈子,最让我感到愧疚的,便是你。”
“因为我,你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反而沾了一身的麻烦,那贾珍……”
于湎望了望贾蓉,叹了口气后,没有再说贾珍的不是,只颓然低着头,不言语了。
于湎沉默,周氏也沉默,屋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贾蓉在床上,眼睛偷睁开一条缝,见屋内两人没有再说什么出格的话后,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于湎和周氏再说会话,他不敢保证他这装晕,还装不装的下去。
……
过了约摸一炷香得功夫,荷香便领着李自在来了。
李自在提着药箱进了房,先是对着周氏笑了下,而后便走到贾蓉身边,为他拉起脉来。
周氏从椅子上起身,来到李自在身旁,道:“先生可能救我儿。”
李自在为贾蓉拉脉,眉头深锁过了盏茶时间。
他从脉象看贾蓉,确实没有任何情况,想要掰开贾蓉嘴巴,贾蓉却又咬的很死。
他从荷香嘴里听的,是贾蓉吃醉了酒,现这样子,不像是吃醉了酒,反倒是像装的。
李自在沉吟片刻,他向来乡野行医,没有太医院里面的太医那么多顾忌,想罢,最终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医术。
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天地开阔,又再拉了会脉,更加确定,贾蓉是装的。
贾蓉为什么装呢?
李自在又思索起来,他思索片刻不得答案,只决定顺着贾蓉的心意来。
于是乎,他摇头道:“伯爷这情况,有些不好,屋里人暂且避避,老夫要用些手段。”
贾蓉自李自在进来就打起了精神,他本想趁着李自在给他拉脉的功夫,同李自在说清楚事情。
可不曾想,周氏一直站在他面前,让他一点小动作都不敢用。
现李自在打发了屋里人,他心里是喜不自禁。
周氏等人听了李自在的话,虽心里有些嘀咕,却也一一出了屋子。
待到所有人离开,李自在又关上房门,贾蓉猛的睁开眼睛,低声道:“多谢老先生了。”
李自在见状,捋了捋胡子,也笑着低声道:“荷香姑娘来寻我,说蓉大爷吃醉了。我一拉脉,见情况不是如此。我又不敢用些惊醒的手段,故而用了些话术。如此,伯爷想要如何?”
贾蓉压低声音,将今日忠顺亲王府中事说与李自在听了,而后道:“有人要害我,现我无事,便该他们倒霉了。”
“老先生可有办法,让我装成濒死之人。”
李自在听了贾蓉话,思索片刻后,道:“此事简单,只看伯爷想要个什么模样。”
贾蓉附耳到李自在身旁,低声诉说了一番,而后李自在点了点头。
……
一顿饭的功夫过去了,周氏在屋外是急得左右踱步。
未几,李自在满头大汗走出房门,周氏忙迎了上去,口中急道:“我儿如何了?”
李自在摇了摇头,哀声叹气道:“伯爷人现在醒了,只情况非常不好,我也无能为力。”
说罢,李自在便提着药箱走了,他还要去完成贾蓉剩下的吩咐。
李自在走,周氏也没阻拦,只忙推开房门走进房中。
这一进去,她便打了个哆嗦,腿一软,便扶着门缓缓坐到地上。
只见贾蓉这会醒着,人浑身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嘴唇青紫,一副将不久于人世的模样。床上也是一片狼藉,红的似血、黑的似毒,只看只闻,便知是呕吐物。
周氏瘫倒在地上,荷香忙过来扶起。
贾蓉哆嗦着嘴,口中有气无力道:“娘,儿无事,莫要多想。”
贾蓉不说还好,这一开口,周氏听了他嘶哑的声音,顿时泣不成声。
于湎站在门口,见贾蓉这幅模样,也是脸色苍白,人猛的倒退了两步,依靠在墙上。
……
此时,勤德殿内。
乾明帝脸色阴沉,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殿中,戴全、梁宽、冯唐、范鸣、牛继宗、周孟武依次站着。
时间过了良久,乾明帝才幽幽开口。
他道:“贾蓉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戴全躬身道:“奴才已经寻了三个太医,让其快马赶往宁帝府了,现寿乡伯许是已经无事了。”
戴全说完,乾明帝冷哼一声,道:“许是?朕要确切消息。”
说完,乾明帝又看张其他人,道:“你们的差事做的如何?”
梁宽出列,道:“臣已经封锁了忠顺亲王府,府内,无论府中人还是鬓客,此时皆被控制,正在一一盘问。”
“宁国府那边,也有锦衣卫把守,必不会出现问题。”
梁宽说完,冯唐也道:“臣已同范指挥司使一同派人封锁了长安城大街小巷,所有人胆敢出门上街,一概拿下。”
冯唐说完,牛继宗同周孟武对视一眼,而后道:“长安城四大城门,十八小门尽皆戒严,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乾明帝听完众人的话,怒火稍降,顿了顿,开口道:“查,给朕查清楚,无论是谁,只要有嫌疑,尽皆拿下。”
……
宁国府中,李自在离了正院后,便快步回了他的院子。
贾蓉吩咐了,一定要把他濒死的消息传出去。
现周氏为了府里安稳,肯定是不允许有丁点贾蓉的情况透露出去的,该怎么传,就要看李自在的本事了。
李自在回了院子,便麻溜的收拾起东西来,在他院子里服侍他的婆子见了,奇怪道:“哎呦,大爷有赏了老神仙你什么好去处,这么急着搬走?”
李自在冲着那婆子苦笑作揖,道:“什么老神仙,怕是要成老死鬼了。”
那婆子一听,便死了兴趣,道:“老神仙此话怎讲?”
李自在讳莫如深,附到那婆子耳边道:“大爷不是吃醉了酒,是被人下毒了。”
“我刚把大爷救醒,可我救不活大爷。”
“大爷仁慈,也不怪罪我,只教我快些出府去避避,免得他殁了,老太太怪罪,连我也一块死。”
那婆子听了些消息,惊的跳了起来。
李自在见状,接着道:“现我告诉你这消息,是恩情,你服侍我这些日子,我也不曾轻贱你,只求老妹妹高抬贵手放我走。”
那婆子听了,夺下李自在手里东西,道:“你这老神仙,聪明了一辈子,现怎蠢了,这会儿还拿什么东西。而且,现你怕是出不得府去,要活命,只能从西边那墙门去荣府,正巧你前些日子不是给那边二爷治伤吗?就用这个名头。”
李自在听罢猛的点头,而后,便往荣府去了。
待他在走后,那婆子也是原地踱步,过了三五个故意后,那婆子转身离开了院子,不知寻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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