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这老头太将自己当回事,也不把张斐当回事了。
然而,对于张斐的突然强势,许多官员真是一时无法适应,等到张斐走后,他们才回过神来。
“真是无法无天,连梁老都敢抓。”
“这小子可算是露出真面目。”
“吕知府,难道你就任由这一切发生吗?”
“他都已经判决朝廷罚金,你们难道认为他还会怕这点事吗?”
“呃!”
吕公孺一句话,就令在场的官员都哑口无言。
是啊!
他都敢这么判,试问他还会在乎你一个老夫子吗?
这时候去挑衅他。
无异于拿着火把去找一个提一桶汽油的人叫嚣。
可别说他们,陈琪都有些傻眼,刚刚回过神来,不可置信道:“他这是疯了吗?”
苏辙呵呵两声:“他才没有疯,至少比咱们要清醒的多,既然朝廷决定裁军,那么这个判决,是更有利于裁军的。”
说到这里,他回头瞧了眼那些神色激动的士兵们,“同时,他又为士兵们寻求更多的赔偿,这上下都被他笼络住了,他根本无须忌惮太多,反倒是要展现自己的权威,给予士兵更多的信心,他现在越强势,反而越安全。”
王申道:“可是朝廷能赔这么多钱吗?”
苏辙道:“赔不了就先欠着。”
“张三,你知不知道那老夫子是何人?”
许芷倩追上前来,气喘吁吁道。
“不知道。”
张斐摇摇头。
许芷倩道:“不知道,你就敢抓人?”
张斐道:“如果知道,我反而不敢抓了,毕竟我认识这么大年纪的,都是富公、文公韩相公这些人,就事论事,他们要叫嚣,我还真不敢,但我估计,他们也不会这么傻。”
“.!”
好像没有毛病。
许芷倩道:“此人名叫梁友义,河中府人,曾还担任过大名府知府。”
张斐皱眉问道:“真的假的?”
“真的。”
许芷倩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一点也不像。”
张斐笑道:“这种时候来挑衅我,还真不像似当过大名府知府的人,他难道没有看见,我的一个判决,朝廷就要裁军么?”
许芷倩眨了眨眼,道:“这倒也是,反正咱们都已经豁出去了。”
“谁说的。”
张斐呵呵笑道:“现在是我们收网得时刻,而这个梁友义不过是在整个计划中的锦上添花,明确的告诉那些人,如果他们真违法,咱们还真的敢抓。”
许芷倩道:“也就是说,待会有人求情,你也不会放人的。”
张斐道:“五十贯,一文都不能少。”
其实也没有人来求情。
都已经是敌我双方,还求个屁啊!
下午时分,那梁友义的孙子就带着五十贯来到皇庭。
“告诉你们庭长,这事绝不算完。”
梁友义从屋里出来,老脸都给气得白头透红,指着蔡京,是吹胡子瞪眼道:“老夫一定要上奏弹劾你们皇庭。”
蔡京微微笑道:“老先生当然可以弹劾我们皇庭,但晚辈要奉劝老先生一句,千万别因一时冲动,而使出不合规矩的手段。
晚辈听闻当年判司农寺事王文善,开封知县王鸿,以及判太府寺事谷济,都说过与老先生一样的话,且选择不折手段去报复我们老师,而如今他们一个在江州,一个在琼州,还有一个在蜀州。”
说到这里,他抬头瞧了眼梁友义,“听说老先生已经致仕许多年了。”
“.?”
言下之意,那些正值壮年的官员,尚且都这下场,你退休这么久,就还是消停一点吧。
只能说,时代变了!
此次判决,可以说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们确实打算逼着皇庭判朝廷赔偿,但真的没有想到皇庭会这么狠。
关键还有梁友义锦上添花,是的此次判决变得更加权威。
官员们个个是暴跳如雷。
可是军营里面,确实欢欣鼓舞,士兵们是彻底放下心来,有皇庭在,我们何许担心。
然而,这时候朝廷的诏令是姗姗来迟。
命令王韶、郭逵主持裁军,而蔡延庆、元绛则负责财政。
这四人顿觉是亚历山大。
今日陕西路最强阵容齐聚转运司。
其中包括王韶、郭逵、元绛、吕公孺、蔡延庆,等等。
唐仲文嘴角抽搐着,委屈地看着王韶,“王王经略,让.让我们与皇庭合作?”
王韶闭目抚须一叹,然后突然睁开眼,激动道:“你们难道还看不明白吗?皇庭一个判决,就让朝廷命令本官与郭宣抚使主持裁军,让元学士与蔡知府负责赔偿。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庭的判决,就如同官家的敕令一般。你们若是不信,可再去试试,拿着公使院的账目再去告状,再逼着皇庭判决,你试试看,看看他敢不敢判你们有罪。”
唐仲文当即吓得一跳,手都在哆嗦。
拿自己去拼,那自然不行啊!
韦应方战战兢兢道:“这皇庭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大权力?”
要得到朝廷的支持,光官家支持还不行,还得要那些宰相点头,一般官署还真不到这一点。
好像也没有哪个官署做到这一点。
朝中两派水火不容,一派支持,另一派肯定反对啊!
离谱!
王韶也有些摸不清头脑,道:“这我也不清楚,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我们不跟皇庭合作,不事先商量好,那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因为现在无论我们做什么,都要考虑到,会不会有人去皇庭、检察院告状。”
坐在末端的曹奕道:“那那岂不是说,咱们做什么,都要受到皇庭的管制?”
郭逵道:“你们自己要将把柄送到皇庭手中,那当然要受他管,这不就是你们所愿吗?”
“.!”
这话说得,他们确实很想扇自己两个耳光。
送上门去,让人宰,这得多愚蠢才干得出这种事来。卂渎妏敩
但他们真没有想到,朝廷竟然因为这个判决,而决定裁军。
夸张了一点啊!
郭逵又道:“关于裁军可不是小事,在坐的各位,都负不起这责任,我们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言下之意,如今责任全部集中在我们头上,这要出错的话,皇庭要不要负责,咱不肯定,但我们的仕途,可就到此为止了。
元绛长叹一声:“好吧!请他们来吧。”
他现在对抗皇庭的扛把子,他这么一说,其他官员自然也就不敢多说。
隔日,王韶就以自己的名义请公检法三巨头来到转运司。
曹栋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后一手托腮,意思很明显,这事跟我没有关系,我不掺合,这么严肃的场合,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们为何请我来。
他们警署闷声大财,与各方关系都还不错,这两边都不太好得罪。
王韶也直接无视他,率先问道:“张庭长,苏检察长,在你们判决之时,可有考虑过,朝廷也许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张斐先是看向苏辙。
苏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张斐道:“我们皇庭是有着充分的考虑。其一,拖欠、克扣军饷,本就违法,我不认为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可值得争议的。
其二,我考虑过财政问题,所以我不是判决朝廷要立刻赔偿,但要求官府给出一份赔偿计划,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其三,各位每年的俸禄至少都在上千贯以上,这个俸禄所匹配的能力绝不是赖账解决问题,那谁上都谁都行。”
在坐的官员们,脸都变绿了。
这真是赤裸裸的讽刺啊!
韦应方争辩道:“三司拨多少钱,可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苏辙道:“但是你却决定将军资库的钱拨给公使院。”
“.!”
你要说公使院,这天就没法聊了。
蔡延庆摆摆手道:“这些就先别说了,如今是要裁军和赔偿一事弄清楚。”
张斐立刻道:“这是你们的责任,我们皇庭无权干预。”
这话说得,王韶差点没有咬着舌头。
你就光捅,捅完之后就不负责了。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元绛激动道:“但你们已经干预了。”
张斐道:“克扣、拖欠军饷是属于违法行为,违法治国,是会严重伤害到国家和君主的利益。
如果我们皇庭判决,没有任何问题,那么我只能给各位一个建议,要么,想办法给出一份赔偿计划。
要么,上奏朝廷,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我真的非常不理解的是,这明明是一件错事,却还让别人来通融你们,帮你们隐瞒这些事,甚至更离谱的是,认为违法是理所当然的。你们要是做不到,为何不能跟朝廷明说。”
在坐的老爷们都要忍不住了,你这是来商量得吗?
你在来讽刺我们的呀!
王韶皱眉道:“看来今日请你们过来,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绝对是错误的。”
张斐双手一摊,道:“我们皇庭、检察院是不能干预行政的。而我们要求的也不是让各位去摘月亮。这本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也是各位的职责,各位只需做到理所当然就行。
各位总不能说,我们现在没有办法,能不能先违一下法,各位难道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大家明白了,他还真不是来商量的。
郭逵冷冷道:“打扰了。”
“是我们打扰了。”
张斐站起身来,“告辞。”
苏辙也起身来,拱手一礼。
“啊!这就走了?”
曹栋栋如梦初醒。
张斐道:“你也可以多待一下。”
“署里还有一点事,我我也先告辞了。”
曹栋栋赶忙起身,毕恭毕敬地向叔叔伯伯们行得一礼,公检法三巨头中,还就属这小子最懂礼貌。
他们一出门,韦应方就拱火道:“诸位也都看见了,这小子油盐不进,是成心与我们作对。”
元绛眉头一皱:“故此我们更不能让他瞧不起,得想办法,完成朝廷给予我们的任务。”
蔡延庆一听这话,顿时轻松下来了。
王韶点点头道:“元学士言之有理,这事如果要闹到朝廷,那我们首先就得递上辞呈,表示我们做不到让每名士兵拿到规定的军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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