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他最为擅长的。
若说让他去管理、整顿军巡铺,亦或者说训练好这些巡警,他还真不一定做得好。
管理方面,是需要经验的。
他就没有管过这么多人,肯定会出各种问题。
故此他选择扬长避短,引入法援署,利用投诉、争讼的方式来监督他手下的这些执法人员。
当然,这也是司法中最为重要的一环,若是执法人员不受监督,那什么法制都别谈,没有任何意义。
在忽悠完曹栋栋后,他又将范纯仁请入屋内。
“范先生请坐。”
“多谢!”
范纯仁坐下之后,便道:“如今外面皆知,此事乃是你所为,这令许多大臣感到非常愤怒,朝中亦是舆情汹涌,此事可能并非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此事来得太突然,导致一开始大家都还未想张斐头上,但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
哪有这么巧的事,张斐刚去铲粪,结果就到处都是粪便,然后就发生这么多事,这不用想,都知道此事定是张斐所为。
这更是大臣们完全不能忍的,因为这等于是一个衙前役公然向他们宣战。
钱是小事,面子是大。
范纯仁当过谏官的,他知道这里面的凶险。
张斐笑道:“这都在我的预计之中,我打算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范纯仁惊诧道:“给他们上一课?”
张斐点点头道:“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服役的代价,那可是非常高昂的,这车牌税,他们是一文也别想逃。”
范纯仁听他大言不惭,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张斐突然看向范纯仁,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范先生。”
范纯仁错愕道:“你担心我什么?”
张斐笑道:“我担心范先生顶不住压力,而法援署是非常关键的,三衙的情况,范先生或许比我更清楚,我所能控制的就只是一小部分人,这敌人全在内部,我只能依托法援署来制衡三衙。”
范纯仁立刻道:“这你放心,法援署的职责,是帮助百姓免受衙差的欺压,只要不改变这一点,就是再大的压力,我也不怕。”
张斐问道:“那不知范先生打算如何展现自己的不怕?”
范纯仁愣了下,“不知此话何意?”
张斐笑道:“我觉得范先生应该立刻一篇文章,狠狠批评这车牌。”
“啊?”
范纯仁越听越懵。
张斐又道:“然后表示将成立法援署,来帮助百姓,对抗巡警,如此才能够展现范先生的不怕。”
范纯仁稍一沉吟,突然眼中一亮:“妙!此策可真是太妙了!”
张斐呵呵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们都追不上我,又如何跟我斗。”
......
而当大家得知,又是张斐在从中作梗,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大臣们是更加不能忍,疯狂地向三衙施压。
一天之内,就有十余道弹劾三衙官员的奏章递到政事堂。
因为这三衙的武将,屁股上面也是一堆屎,太容易让人抓着把柄。
言下之意,你们若是放任张斐不管,那我们就弹劾你们。
然而,面对汹涌的舆情,心虚的司马光是坐立不安,
在堂中来回踱步,突然摇摇头,“不行,不行,我还是得向大家坦白此事,是我故意整张三,让他去服役的。”
说着,他就往外面走去。
“等会!等会!”
吕公着赶忙拦着司马光,“君实,事已至此,你就是再怎么坦白,也没有人会相信你的,反而会认为这是你幕后操纵的。”
司马光焦虑道:“可若是我不坦白,那我将受制于张三,甚至于王介甫。”
吕公着摆摆手道:“那倒也不会,张三其实也无凭无据指证这是你干得,当时朝中所有大臣都要求张三服役,能怪你吗。
而至于王介甫么,他若敢说张三服役,乃是你与他谋划的,我就敢保证,没有人会相信他,而且大家甚至会认为,是他在诬陷你。”
毕竟权知开封府出身,对于这些事,老吕还是很有经验的。
他们两个只是将张三服役一事,给爆出来,并没有什么违规之举,其实抓不到他们的证据。
话说回来了,他们两个合谋,又怎么可能会让人轻易抓到把柄,肯定是干得不留痕迹。
“话虽如此,但...但我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司马光激动地抖着双袖。
这事情性质一变,令他真是寝食难安。
张斐这一招还真是将他给拿捏了。
吕公着劝道:“依我之见,咱们可先观望一会儿,这话说回来,我还真不信张三能够干成这事。”
司马光摆摆手道:“这是两回事。”
吕公着道:“但如今朝中已经够乱了,你再这么一闹,那无异于是火上浇油,会令事情变得愈发复杂。你就是要坦白,至少也得等到结果出来后再说。”
不得不说,他说得也有道理,如今朝中还算是阵营明确,司马光要是掺合进去,这事情就会变得非常复杂。
“嗨呀!”
司马光重重叹了口气,坐了下去,一拍自己大腿,“我真是悔不当初啊!”
......
制置二府条例司。
“恩师,如今朝野内外的反对声,是愈演愈烈,就连许多皇亲国戚都在向官家和三衙施压,张三这回可真是捅了马蜂窝,反对这车牌的人,已经远远超过反对咱们新法的人。”
“呵呵!”
王安石一笑,道:“为师好歹也是参知政事,当初也是凭借着与他们争论,最终才说服官家的,但是张三不过是一个衙前役,如今大家都知道是他干得,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朝中还是很多大臣是支持王安石的,但几乎没有一个是支持张斐的。
毕竟王安石是走正规程序上来的,而且才华、能力,那都是有目共睹的。
张斐是个什么鬼?
耳笔?
衙前役?
他凭什么?
吕惠卿面色凝重道:“如今这情况看来,如果官家不改变态度的话,他们可能会无所不用其极,决计不会让张三得逞。”
王安石道:“这正是我所期望的,你好好盯紧此事,看看张三是如何应对的。”
吕惠卿惊讶道:“恩师不会真的认为,张三能够做到吧?这可不是打官司,而是政治斗争,并且关乎所有达官显贵、皇亲国戚的利益。”
王安石显得也有些疑虑,稍一沉吟,“张三的性格,我很了解,他的行事风格,虽然看似比较莽撞,但其实每件事他都是深谋远虑,若无一定的把握,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吕惠卿道:“可他会不会想着利用恩师和司马学士来帮他打赢这一仗,毕竟他手中握有恩师与司马学士的把柄。”
王安石摇摇头道:“他或许是想得到我们的支持,但他得将事情办好,我们才有理由支持他,他若办不好,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其实这事要换成我与君实,也未必能够干得成啊。”
吕惠卿道:“是呀!就连恩师与司马学士都办不到,他凭什么办得到。”
......
太府寺。
“此事乃是步副帅他个人所为,你们怎么能怪罪我们整个三衙,我们侍卫马可并不支持这么做,事先我们甚至都不知道。”
侍卫马虞侯郭常是一脸委屈道。
今日这些文臣处处刁难他们,但这事跟他们屁关系都没有。
真是无妄之灾。
马帅就派他来,跟这些文臣解释一下。m.xündüxs.ċöm
李展道:“如果你们侍卫马不支持,那你们就应该反对?”
郭常立刻道:“我们马帅有上奏反对此事,但整件事情是你们挑起来的,你们嫌城里到处是粪便,这才给了步副帅可乘之机。”
谷济稍稍点头道:“此事也怪不得侍卫马,可如今官家显然是支持曹评的,咱们光在朝中嚷嚷,拿不出实证来证明,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曹邗是心领神会,立刻道:“谷寺事言之有理,但其实这事很好办,根据军巡铺的告示所言,但凡是车马都得交钱,也就是说,百姓也不例外,可试问谁愿意多交这一笔钱。”
李展立刻道:“还有那些巡警衙役,平时让他们去收钱,又有几个不会多收钱的,他们肯定很开心。”
此话一出,大家看向郭常。
郭常赶忙道:“我会尽力看着的,但是我也不保证,底下的人就都不会多收钱,正如李御史所言,此乃常有之事,是无可避免的。”
大家皆是微笑地点点头。
其实就是很明显,让你们的人狠一点,我们就能够找到借口去弹劾他们。
从上至下,全都是我们的人,你张三拿什么赢啊!
事先他们已经向皇帝表明态度,那么只要出事,他们就可以往死里弹劾,看看,你不听我们的,就是这么结果,这也是他们惯用的套路。
将一切负担,全部向下转移,然后在利用民怨,反噬上面。
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
一旦跟钱有关,这水就清不了。
正当这时,一个文吏突然跑了进来,在谷济耳边滴咕了几句,然后将一份小报递给他。
谷济赶忙打开一看,不禁眉头紧锁。
李展道:“谷寺事,出了什么事?”
谷济皱眉道:“范纯仁刚刚在名士报上面刊登一篇文章,表示反对这车牌照。”
李展稍稍一愣,“这是好事啊!”
谷济道:“你不要忘记,这名士报就是张三的呀。”
曹邗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谷济道:“范纯仁的文章并非是是指责车牌不好,而是暗指军巡铺一定会借此法来敛财,故此他将会成立一个法援署,专门免费为百姓争讼,只要军巡铺刚多收一文钱,百姓都可求助于他们,他们一定会为百姓讨回公道的。”
郭常一惊,忙道:“谷寺事,可否让我看看。”
谷济将小报递给郭常。
郭常接过来一看,顿时是大汗淋漓。
这是批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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