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有些耿直的孩子,是真的反对。
比如说那御史钱顗。
他一日三度上奏,表示不应这么做,会加重百姓的负担。
但都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同时革新派的吕惠卿等人,则是各种阴阳怪气,去恶心那些总是与他们作对的保守派,这钱全都花在你们头上,足以证明你们司法改革才是最花钱的,你们占尽便宜,还在这里骂人,真是忘恩负义。
钱顗等人都是清廉到骨子里的,哪受得了这种侮辱,于是他们就去找司马光。
“那免役税乃是百姓活命之钱,若是皇家警察用了这钱,还能得到百姓的尊重吗?还能严明执法吗?”
“司马学士,这显然是王介甫他们的诡计,意欲借此拉你下水,若不制止,到时出问题,他必然会将所有责任推卸到你身上。”
“不错,可不能要这钱啊!”
......
钱顗、张戬等人激动地向司马光说道。
就连一旁的文彦博也是频频点头,“君实啊!此事你可得考虑清楚,据说就连韩子华都对此抱有极大的疑虑,开封府可是京畿之地,若是出了乱子,这后果可大可小。”
沉默半响的司马光长叹一声:“文公明鉴,我也不是没有反对过,但未能改变官家的决定,至于说警署扩编,这与我也没有关系。”
钱顗道:“但若拿了这钱,只怕百姓会怨上司马学士的司法改革。”
司马光点点头,“这我也想到了,为今之计,只有制止他们胡乱征收免役税。”
钱顗问道:“如何制止?”
司马光道:“皇家警察扩编,其中还包括税警,他们若去到地方上,为求得到经费,必然会坚决征收这免役税。
然而,根据职权而言,皇家警察是不听命于县衙的,但是将会受到皇庭和检察院的限制,我打算立刻在京畿地十六县设立皇庭和检察院,以此来限制他们。”
文彦博点点头道:“但如果征不上这免役税,那这钱该从何出?”
司马光道:“那就是王介甫他们的事了。”
钱顗立刻道:“如此倒是可行。”
既然制止不了皇帝,那就制止他们横征暴敛。
司马光瞧了眼他们,道:“诸位在朝中上奏反对此事,效果也并不理想,并且还有可能会受到对方的排挤,与其在此空费唇舌,不如去县里真心为百姓做点事,不知诸位可愿意担此重任。”
钱顗等人相视一眼,几乎都没有怎么犹豫,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目前朝中的局势,革新派已经渐渐占得上风,他们这些御史天天争争吵吵,改不了什么,但是钱顗等人真的是心急如焚,因为他们是真的认为这募役法肯定会加重百姓的负担。
就不如去第一线去阻止他们。
况且这都是畿县,也不是去穷乡僻壤。
司马光这个磨洋工的家伙,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加快司法改革的步伐,马上上奏皇帝,表示要在开封府全面推广司法改革。
赵顼看到他这份奏章,差点没有喜极而泣,赶紧给批了,是一刻都没有耽误,生怕司马光反悔。
别看表面上赵顼是坚定的支持王安石,但其实他也非常看重司法改革的,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这司马光的磨洋工,也令他很是郁闷,但又不好去催促。
毕竟他的能量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同时给予两边极大的支持,总要有主次之分。
话说回来,司马光为什么要磨洋工,其实也就是在观察皇家警察,或者说在等皇家警察,他是非常看重吏治的。
这皇家的扩编,给予司法改革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他只需要针对首官进行排兵布阵,不需要去整顿吏治。
相对而言,要简单许多。
他此番举荐的人,全都是保守派的骨干成员,是他相识十余年的好友,是知根知底,都是清廉之臣,道德、能力都是上佳的,就是执政理念与王安石是背道而驰。
这消息一经传出,保守派是士气大振,欢欣鼓舞。
这些人全都是坚决反对募役法的官员,无一例外,司马光这时候将他们派出去,目的是非常明确!
其实这也是他们最为期待的一幕。
司法改革vs新政。
说也真是有趣,此番对决,就是源于当初张斐在政事堂的打得那场制置三司条例司的官司,当时虽然张斐大胜,但也在那场官司的交锋中,奠定下一个基调,就是司法可制衡制置二府条例司。
这令保守派对此是抱有期待的。
但是随着时日的推移,大家对于这种说法感到非常失望,原因还是在于司马光的磨洋工,那边是进展神速,这边是毫无动静,难道是打算用念力去限制吗?
这回司马光终于出手了。
没有令人失望。
也挽回了不少人对他的信心。
......
此事涉及到整个京畿之地,那些畿县可都在京城有人,毕竟这是在天子脚下,可是不能肆意妄为。
每天都有无数消息传到京畿各县。
就连相距汴梁有着三四百里路的东明县都对朝中发生的一切是了如指掌。
县衙,后堂,但见一个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身着便服站在窗下的桉牍前,挥笔洒墨。
此人名叫贾藩,乃东明县知县,他曾祖父贾琰。乃是赵老二未当皇帝时的老班底,后来也当上了三司副使,同时,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范仲淹的女婿。
他身边还站着一人,正是东明县的主簿范超。
“知县,如今外面是人人自危,风声鹤唳。”范超小声言道。
贾藩问道:“为何?”
范超道:“他们得知朝廷扩编一万个皇家警察,认为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来抢他们的钱。”
“真是肤浅。”
贾藩放下笔来,旁边一个侍女立刻送上一块手帕来,他一边擦着手,一边言道:“衙前役之弊,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官家欲有所作为,何错之有。”
范超却道:“但如今朝廷财政连维持现有的支出,都勉为其难,如今又要施行募役法,扩编警署,这些费用只能由百姓来承担。”
贾藩脚下一顿,过得片刻,他坐了下去,“这事轮不到咱们管,既然官家已经决定,那咱们只能执行命令。
如今警署已经在扩编,相信今年夏季就得征收这免役税,那些皇家警察估计是赶不过来了,你吩咐下去,让他们赶紧统计好百姓的户等,避免贻误皇命。”
范超瞧了眼贾藩,沉吟少许,“是,下官立刻就去办。”
......
畿县,中牟。
“好啊!好啊!来得好哇!”
中牟知县杜志平一边看着信件,一边笑呵呵地直点头。
面前的一名文吏困惑道:“知县,这有什么好的,到时那些皇家警察一来,必然会横征暴敛,以求能够支持警署的扩编,外面已经是舆情汹涌。”
“这是好事!”
杜志平抬起头来,笑道:“之前本官一直不愿耗费太多民力,加重百姓的负担,那河道淤积,桥梁破损,都一直放着,就没有去处理。
如今朝廷改用募役法,再处理这些事务,百姓也会有所得,自也不算是耗费民力。你吩咐下去,招人来处理那些尚未处理完的事务。”
文吏问道:“全部吗?”
杜志平点点头。
“那可得招不少人啊!”
“反正这免役税是来自于民,再用之于民,且便利于民,岂不是两全其美。”
“是...我这就去办。”
......
东京,汴梁!
在左厢的一间大宅院内,但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花园内挥舞着锄头,却让旁边的美妇看得是心惊胆颤。
“三郎,你...你先停下来。”
“怎么?”
年轻男子回头看向额头上都在冒汗的美妇。
美妇道:“你...你还是别挖了,我怕你会挖到自己的脚。”www.xündüxs.ċöm
“这怎么可能?”
“三哥!夫人说得是,你这么个挥法,确实容易挖着脚。”
“挥锄头还有说法?”
“俺...俺给三哥来演示一番。”
“行,你来试试看,我还就不信了。”
年轻男子将锄头递给身旁的随从。
那随从接过锄头来,便挖了起来,几锄头下去,就能抵过年轻男子小半个时辰的活。
“呀!还真有些门道。”
年轻男子是神色略显尴尬地言道。
“三郎,喝茶。”
美妇递来一杯茶,又是笑道:“这农活虽简单,但三郎从未干过,自也干不来。”
“嗯。我这锄头确实不太适合锄地。”年轻男子点点头道。
院中三人正是张三李四,高文茵。
高文茵可干不来这些重活,她只能用小铲子去弄弄盆栽,于是乎,张斐自告奋勇要来帮忙,结果干得是一塌湖涂。
“三郎如今不是很忙么,不用来此帮我。”高文茵道。
李四突然停下来,道:“夫人,三哥今儿是约了人来这里谈事。”
“你闭嘴!”
张斐当即瞪他一眼,又向稍显尴尬地向高文茵道:“我今儿主要是来帮夫人锄地的,顺便约人过来谈点琐事。”
高文茵微笑地点点头。
忽听门外传来龙五的喝止声,“你是何人?”
张斐抬头看去,“龙五,放他进来。”
只见一个汉子走了进来,正是李豹。
“豹哥,别来无恙了。”
“恭喜三郎新婚之喜。”
“多谢多谢!这边请。”
二人相互行得一礼,又去到亭子中间坐下。
张斐笑问道:“最近豹哥在哪潇洒?”
李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还不是到处熘达。”
张斐呵呵道:“豹哥谦虚了,你是到处行侠仗义。”
李豹更是尴尬道:“那也不是,偶尔我们也帮帮那些狡诈、奸猾之人。”
张斐哈哈一笑,“职责所需,职责所需。”又道:“对了,老七和史二他们现在在哪?”
李豹道:“之前他们说去青州拜访一位兄弟,如今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不过他们二人倒是挺喜欢干这活的,又结识了不少绿林好汉。”
那冯南希、史挺秀以前就喜欢见义勇为,奈何自己一个屌丝,自保都不够,但如今不同了,如今皇城司在后面给他们撑腰,可以放开手干。
可真是不要太爽。
但这事,张斐一直没敢让牛北庆知道,不然的话,那厮肯定吵着要去,不过在张斐看来,牛北庆更适合看家护院,就他那模样也得吓退不少贼人。
寒暄之后,张斐神色一变,严肃道:“豹哥,税务司能否一鸣惊人,就全看此战。”
李豹抱拳道:“三郎还请放心,虽然税务司才成立一年,但我在京畿之地经营许多年,那些州县的情况,我心里非常清楚,此时许多畿县已经在暗中挖陷阱,就等着三郎去踩。”
张斐呵呵笑道:“让他们去挖吧,这闲着也是闲着,总比待在家里担惊受怕要好。”
李豹哈哈一笑,又道:“他们这些人自负才华横溢,结果弄了半天,还不懂何为司法,在那里瞎折腾,也真是令人可笑。”
张斐摆摆手:“也许是许久没有打官司,让他们忘记我是耳笔出身。”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北宋大法官全文在线阅读更新,第四百一十五章 变法竞赛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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