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迎蓉性子直,话也多,只道是心直口快。
故从姜迎蓉口中说出此话来,众人都不觉意外。
更有随在一旁的亲眷小姐都忍不住低声议论开来。
有人说这长宁郡主若是死了,怕是会怪罪姜家。
又有人说,怪只怪这长宁郡主自己瞎溜达,失足落水也怨不得旁人。
更有人说,不就是个郡主,姜家是贵为宰辅之家,还不至于因个郡主遭罪受牵连。
这话扯到了姜家,这才见一直未曾开口的姜大夫人罗氏沉声喝道:“肃静!”
众人这才收了声。
奚长宁当然也听见门外嚷嚷,虽说声音不大,可她也不知该自豪自己耳朵灵,还是外头的人真不见外。
方才的一番话真叫她听得是一清二楚。
说什么活该也好,说她算不得什么也罢,她都不大在乎。
只是,她很苦恼,来这姜家一遭,没寻到姜曹与沂王的勾结密信。
实在可惜。
想归想,既然没能如愿得逞,她也只好打道回府了。
便又将这些信纸给收好,对月檀点点头。
月檀也同样听见门外的议论声,本就心中不悦。
见郡主示意,便立刻扶着她从床榻上起身,来到门前。
猛一推开门,气氛顿时寂静地连呼吸声都不可闻。
罗氏见她此刻安然无恙,便微笑着敛衽一礼道:“见郡主安好,妾身也就放心了。”
见罗氏行礼,众人便也立刻跟着一道颔首。
奚长宁看着罗氏,心中忽然有些感慨。
若姜卿竹不是那般人品,若她已经嫁给姜卿竹,如今罗氏在她面前恐怕还不至这般礼遇。
在不了解姜家之前,她也曾以为,作为世家,就算晓得她没家世背景,也会对她礼待,好歹尊她这郡主。
后来眼见着姜家种种处世,背后的阴司勾当,便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若她真的嫁给了姜卿竹,就算姜卿竹没想置她于死地,这姜大夫人罗氏也不一定会给她好脸色。
但你瞧,如今多好,姜家内眷见了她,都得见礼。
她也淡然一笑,只是道:“既然我已无碍,也不好在此多加叨扰,只可惜今日出了这事,不能亲自给姜太夫人贺寿。”
她没有客套去扶罗氏,也没有让罗氏免礼,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罗氏脸色有些不好看,微微垂头。
今日姜家虽有意冷落薄待于奚长宁,可没想奚长宁能在姜府闹上这么一出,搅得是寿宴也没能办好。
如今这奚长宁倒好,倒打一耙地说可惜不能贺寿,倒像是此事因他姜家而起一般。
罗氏心有不悦,但面上还得故作谦卑,“郡主哪里的话,今日郡主能大驾光临姜府,已是我们姜家的福气。”
罗氏垂着头,瞧不清面容,她扫了眼面前众人,个个也都是低眉顺目的。
唯独,一道目光直勾勾投向她,循着那目光一看,发现竟是桃柏儿。
在众人都对她顿首行礼的时候,只有桃柏儿还扬着头,同她直视着。
这番挑衅实在明目张胆。
但她能大致猜到桃柏儿因何这般猖狂,无非就是仗着怀有身孕,觉得如果她真的因此同她计较,那无论怎样,外人都会觉得她作为姜家的“弃妇”,是在妒心极重。
可花厅一见,她已经摆明了态度,为何桃柏儿还是这般紧咬不放?
她又不想跟她争姜卿竹那么一个男人。
只是,桃柏儿这般三番两次的作妖,该不会真以为她好欺负吧。
“诶,水墨娘子怎的在此?”
她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有不明内情的女眷听了,皆抬首回望,不知她口中的水墨娘子究竟是在说谁。
于是,就听她又道:“哦我都给忘了,如今得称一句‘姜少夫人’才是。”
此话一出,桃柏儿的眉头一皱,见众人的目光朝向自己,脸上又立刻挂上勉强的笑。
罗氏自知这还未过门的“儿媳”从前究竟是何身份,本就不愿被人提起。
如今听奚长宁这样一说,当即也回头看去。
眼神凌厉地瞪了眼桃柏儿。
奚长宁将罗氏这番举动收入眼中,心里觉得好笑。
这婆媳俩关系看来也不好。
桃柏儿尴尬之余,还是冲她颔首,“劳烦郡主记挂了。”
她立刻大方笑道:“哪里的话,只是想着水墨娘子方才在花厅来寻我叙话,已经站了许久,这会儿却不知又等候多时,身子怎么吃得消。”
表面上说得称呼一声“姜少夫人”,可字字句句都在提“水墨娘子”,她这还真是杀人诛心。
桃柏儿本想挑衅,岂料她把花厅一事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要知道,桃柏儿这等身份,想要拜见一个郡主,那都是没资格的,就算她长宁郡主愿意,那也得有了禀报,得了首肯才是。
可桃柏儿偏偏自寻去了花厅,这般没有礼数,当真是丢了姜家的脸。
加之众人都晓得长宁郡主同姜家之渊源,桃柏儿此番行径,如此的勾栏瓦舍作派,又怎能叫人看不出安的什么心。
奚长宁瞧着,桃柏儿在众人异样又鄙夷的眼光下越发窘迫,心里忽然就觉得对方可怜又活该。
可怜是还未认清事实,活该是明明这一切都由姜卿竹而起,桃柏儿却把矛头对准她。
桃柏儿此番,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经历了姜卿竹,她可看清一件事。
那便是无论怎样,都不能用一个男人对其宽容忍耐以及宠爱做靠山。
底气是自己给的,而不是依靠男人对自己的纵容。
若是因此骄纵,把别人作为自己的底气,便会如今日的桃柏儿一般。
她虽是个比不得公主、又没有家底的郡主,可好歹也是有自己的身份。
就算这些人背后不把她当一回事,可当面也依旧会守礼。
桃柏儿如此做法,于她而言实在愚蠢。
或许桃柏儿是觉得,她对姜卿竹或许还存有情意,故此才来姜家赴宴。
这一番行为,无疑是在试探她,就如花厅前姜卿竹到来,也是在试探,试探她,也是在试探姜卿竹。
她觉得她的态度已经很明了,已经能告诉桃柏儿乃至姜卿竹,她现在对他们俩的事一点儿不在乎。
那为何,这会儿桃柏儿又这般敌视?
难道说,是姜卿竹的态度有了变化?
想到此,她忽然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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