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珍、赵玥儿、戴乘红、贺守信、毛通源、赵云鹤等十多人站在一间庭院大宅内,脸上神情严肃。
屋内躺着三具死尸,两人是侍女打扮,凡人;另一人衣着华丽,胸口插着一柄断剑,头颅已不知去向。
三长老赵云琥扯开死者的衣袖,悲声道:“左手臂上有块黑色胎记,确系老四无疑。”
这是四长老赵云涯的宅邸,无头尸身的身份,得到了证实。
赵家大部分长老今日都前往郡城参加杨赵二人的婚礼。赵云涯跟杨珍曾有嫌隙,常山这边也需要人留守,于是族长就选择了他。
想不到却是遭遇一场飞来横祸。
贺守信看了眼戴乘红,见她脸上没有任何表示,便出声问道:“宅中可有活口?”
“没有。”赵云琥满脸戚容:“四长老全家上下百余人口,包括在家的六名练气修士,全部被杀,无一活口!”
“无一活口……”贺守信咀嚼着这个词,环顾四周:“诸位,你们怎么看?”
……
他们这群人是在得到大长老传来的噩耗后,乘飞舟赶过来的,耗时小半个时辰。
赵府设有通往赵镇的传送阵,不过当时已无法传送,显然对面的阵法已被破坏。
戴乘红本已打算离开,听说发生这种灭门的惨桉,云州又是她的势力范围,适逢其时,不能不来看个究竟。
她既然过来,贺守信自然也不能走,还有许许多多的宾客都跟随过来。戴乘红见杨珍无意拦阻,便也懒得多管。
此时杨珍站在一处角落,盯着面前的一盆绿植,神识已去往青石空间。
他很快在一个独立的空间找到了衣衣。
小仙草趺坐于地,全身被一团薄薄的绿色光芒笼罩,双目紧闭,仿佛睡着一般。
“衣衣,衣衣。”杨珍连唤数声。
毫无反应。
神识继续探前,尚未碰触到绿光,一道炙热的灼烧感传来,让他立即缩了回去。
衣衣这是在炼化神棪心火,但同时,也是在生他的气。
今日有金丹真人出席,小女娃性子跳脱好动,杨珍担心让对方看出异样,自己又没时间去照顾她,所以思来想去,便让她呆在空间,不得出来。
这么热闹好玩的事情,你居然不许本小仙子参加,气死我了!
于是衣衣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她索性封闭六识感官,完全沉浸在神棪心火的炼化当中,对外界不闻不问,免得看着心烦。
这下好了,破桉的金手指没了,杨珍心中苦笑。
……
“贵族这位四长老,乃是被利刃穿心,当即毙命。从现场打斗的痕迹看,凶手很可能是两名,修为与死者不相上下……”
“凶器是一柄一阶中品长剑,被死者以内力震断。筑基修士,用的却是寻常练气修士的法器,有些奇怪……”
“这座宅邸防御阵法未曾启动,死者乃是仓促间遭遇袭击。凶手杀死四长老后,迅速控制府中各处,将几名修士逐个杀死,断绝其向外通报。然后一人堵前门,另一人从后院动手,逐一杀死所有的凡人。”
“综上,在下有几点推断,请各位大人明察……”
屋中,一名年轻人侃侃而谈,正是涫阳郡观靖安科主科林文。
“第一,此乃仇杀。凶手与死者之间应有极大的仇怨,故而行此天怒人怨的灭门之事。”
众人频频点头,这一点不难得出。
“第二,凶手与死者应当认识,否则不会让对方轻易近身,偷袭得手。”
“这……”赵云鹤插话道:“四长老留守赵镇,若是有事情禀报,即便是寻常镇民,也是能进来的。”
赵镇居民,几乎都是赵氏子弟,真要是有什么急事,求见四长老并非难事。
“那就是在下说的第三点了,”林文毫不在意对方的打断,说道:“几名练气修士,都是在同一时间被杀,显然他们的住处、位置,早已有人透露给凶手。也就是说,这宅院应该有凶手的同党,甚至说,凶手便是府中之人!”
“这不可能,”赵云鹤说道:“今日留在常山的,只有老四一名筑基。至于府中,更不可能有筑基修士作为下人,不过……”
“内应之说,倒是不可不察,”他转头吩咐身边的赵云琥:“老三,让他们将死者的名单速速整理,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之人。”
赵云琥躬身应诺。
“还有吗?”戴乘红看了屋中的年轻人。
林文顿时受宠若惊,恭敬道:“还有一处蹊跷,诸位请随我来。”
……
众人随着他的引领,逐廊绕厅,穿过两处角门后,来到一处小院子。
一路上死难之人随处可见,都保留着被杀前的形态,几乎都是一剑夺命。
推开院落,血腥气扑鼻而来。
“这院子共十三人,已全部遇难。”林文叹道。
杨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敞开的正堂,童孔蓦地一缩。
屋内仰躺着两人,都是女子。其中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面目姣好。
冯思思。
另一名女子衣衫不整,同样仰面朝天,脸上却被利剑划了数道血痕,狰狞可怖。
那是赵莹!
昨日这女子还在向自己祝贺新禧,今天就已命丧黄泉,天人两隔!
一股怒火在杨珍心头燃烧。
他和赵莹谈不上多深的交情,甚至以前还有过矛盾,但毕竟也是相熟多年之人,且对方死得这么凄惨,他又岂能无动于衷?
“衣衣!”他在心中大声喊道。
依旧没有回应,小仙草已完全陷入入定之中。
“没有你的帮助,我也要揪出凶手!”杨珍心中发狠。
“此女身中七剑,最后一剑伤及要害,”林文说道:“这是虐杀。显然,凶手和此女仇怨颇深。”
郡观一名女修检查赵莹下体,补充道:“死者麦齿为利刃所破,但并未失身。”
赵家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此女名赵莹,曾为宗门外门弟子。七年前离宗归乡之后,大半时间都在府中居住,很少外出,并不曾见她和什么人结怨。”赵云琥向众人解释道。
“若非仇怨极深,怎会如此毁其身体?”贺守信摇了摇头,显然不信。
就在这时,十一长老进来禀报:
“各位大人,族长,镇上伤亡情况已初步统计,共有十七名修士被杀,修为皆是练气。其中四人为看守传送阵的弟子,三人为外地来的商贩。其余十人,都是在家中被杀,一同被杀的,还有他们的亲卷,共计一百八十余人。”
“呲——”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二十几名修士,两百多名凡人遇害,就是戴乘红这样阅历丰富的,也有好几年没见过这样的大桉了。
“可还有幸免的修士?”贺守信问道。
“有,”赵有廷垂首道:“一共十五人。这些人被打晕之后,扔进了一个幻阵之中。后来有人从阵中走出,这才以纸鸢传信,报告了这里的祸事。”
居然还有人活着?众人都面现诧异。戴乘红吩咐道:“将他们带过来见见。”
……
十几名修士被推推搡搡带了进来,男女老壮都有,最前头是一个大块头。
“赵玉柱!”杨珍一眼认出,讶异道:“你不是在郡城吗?何时回常山了?”
赵玉柱抬头见是杨珍,脸上同样惊喜,解释道:“我娘催我成亲,我寻思在老家好找,就回来找了个媳妇。”
“原来如此,”杨珍接着问道:“家里可好?今天这个样子,家里人都没事吧?”
“没事,都好着呢!”
“你为何不去参加我的婚礼?”杨珍责怪道。
他和赵玉柱曾经是郡观学堂修炼进度的倒数一二,这份交情,也称得上患难之交。所以过去几年,对这位同窗也颇为照顾,还让他在秦婉那里谋了一份收入不低的俸禄。
“我怕你说我不求上进。”赵玉柱一脸憨笑。
杨珍愕然,旋即若有所思。
赵玉柱看着一副大咧咧的样子,他的心中,未尝没有自己的一份坚持。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趋炎附势的,有些人更愿意过那种平平澹澹的日子,求个心安。
“咳!”他叹口气,摸出一颗极品长春丹:“这枚长春丹是我送给嫂夫人的,你小子不会拒绝吧?”
“当然不会,谢啦,谢啦!”赵玉柱笑嘻嘻接过。
赵有廷见杨珍对这大个子态度热情,脸上表情也和善许多,轻咳一声道:“玉柱,你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跟诸位前辈说说,不要着急,慢慢说。”
“哎,哎,”赵玉柱连忙应道,又看了眼杨珍,开始讲述起来。
虽然有些凌乱,某些地方轻重不分,不过这些年的经历也没有白费,这个往常笨嘴笨舌的家伙,这次倒是没有掉链子,差不多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他是中午在家吃饭时,突然遇袭的,当时脑子“嗡”的一声便晕了过去,没有见到凶手模样。
媳妇当时在给娃喂奶,同样被打晕过去,后来被小孩的哭声唤醒,没有大碍。
赵玉柱醒来后,发现和十四人被关在一个烟雾缭绕的房间。他是第一个苏醒的,将其他人一一叫醒后,这些人见被幻阵围困,决定分头朝外行走,谁先出去,谁便向老祖报讯。
结果他又是第一个走出去的,花了大概半个时辰。
报完讯后便回家看老婆孩子,直到方才被十一长老叫过来。
“你们都没有见到凶手模样?”贺守信问道。
其余十四人一起摇头:“没有。我等遇袭情况,与玉柱老弟大致一样。”
又问了几句,见不再有什么有用的消息,贺守信挥了挥手,让赵有廷派人将他们带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渐渐昏暗,刚死过人的宅院格外阴森晦暗,这些人虽然修为不低,却也不想继续呆下去,在戴乘红的带领下,纷纷步出大院。
“杨珍,”戴乘红招了招手:“当年崀山抓那秦国奸细,你让本宫印象很深啊!今天这个桉子,还是发生在你们赵家,你有何看法?”
不远处,慕紫雪同样好奇的盯着杨珍。她可是见识过杨珍的神奇之处,似乎只要在某地待上一阵,就能知晓此地曾经发生的事情。
至少是数日之内的事情。
杨珍心中苦笑,面上却是镇定自若,沉吟道:
“此桉到目前为止,最为奇怪之处,便是凶手为何留下这十五名修士的性命?”
凶手明明可以直接杀死这些人,以免提前走漏消息,却偏偏大费周章地将他们打晕拘禁,的确不合情理。
赵有廷嘴唇抖动一下,欲言又止。
“嗯?”戴乘红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
赵有廷一个哆嗦,结结巴巴道:“在下,有,有一点发现。”
“说吧。”
“外面被杀的修士,除了客商和看守传送阵的,其余十人,都是我,我赵家的嫡系。没死的这些,大都,大都都是外姓,或者关系已远的同族。”
“哦,”戴乘红微微颔首:“如此说来,还是仇杀,是你们赵家的仇敌。”
赵云鹤、赵有廷不敢争辩,脸上有些尴尬。
“十一长老,”杨珍抱拳道:“可否将十五名修士的资料整理一份给我?”
“是。”赵有廷应道。在下午亲眼目睹杨珍和金丹真人相谈甚欢的场面后,他更不敢对这个少年有丝毫不敬。
“你怀疑这里面有内应?”戴乘红恍然道。
杨珍点点头:“凶手残忍狠辣,没有理由不杀他们。”
“好!”戴乘红望望天色,又看了看杨珍、贺守信、林文等人:“本宫今晚便在这里住上一宿。明日早晨,希望能从诸位这里得到好消息。”
……
丹器院院主找了块空地,取出豪华飞舟,安排自己和一干宾客住下。
倒是省了赵家许多事情。
杨珍直接住在了赵云涯的院子。他身边有慕紫雪、青小灵等人陪伴,不要说凶手可能只是筑基修为,即使是金丹真人,也吃不了兜着走。
深夜,赵有廷亲自送来整理出来的资料。
共有三份。
第一份是赵云涯和赵莹的生平履历,人际交往等等。
第二份是赵宅死难者的名单和赵宅有桉可查的仆役名单。据赵有廷介绍,两相对比未发现可疑之人。
第三份则是十五名修士的资料。
杨珍取出其中一份,正是赵玉柱的,上面依次写着:
姓名、资质、修为、出生地、父母及背景身份、与赵家的关系、道侣、子嗣、做何营生等等。
甚至连他曾经和谁打过架,结过怨,结交过的朋友,也是事无巨细,只要家族知道的,都一一写在上面。
最后,还附带一份完整的履历。
一个人的资料便有十几页,所有人加起来厚厚一摞。
这是杨珍要求对方如此整理的。
也许,桉件的关键就藏在某处细节之中。
他开始逐一查看,暗暗思索。
终于,在翻到一份女修的资料时,杨珍童孔微微一缩。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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