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仓库里,各种古怪的气味混杂。劣质机器生了锈,不处理的污水溢满水槽,种类繁杂的化学药剂就像洒了遍地那样直冲鼻子,搅得胃里都难受。
这块偏远的破地方周围只有树林和废弃电厂,跑上三公里都不一定能找到一间电话亭。这本来年头已久没人要的地方在被爆炸夷为平地的旧仓库的位置被人建了间黑工厂,一半制Ⅰ毒一半搞些违法科研。
杰森故地重游的时候被这栋新建筑惊艳了一把,他赏了那个做人体实验的家伙一颗子弹,其他人捆在一起留着当做二选一附加题的砝码。
“那个值得纪念的夜晚,我没能把你杀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绿色的头发,苍白瘦削的脸,面上永远裂开的猩红大笑,古怪腔调下的疯言疯语……杰森很不想面对这些,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拼凑成一个让他恶心至极的渣滓,但今天他还是把这家伙放到了自己面前。
很高兴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屁孩了,也不会和自己倒霉的傻瓜叔叔那样见到他的脸就生理上都挺不过去。噢又来了,放过他吧,一见到老熟人,那一份记忆又盘旋回他眼前了——
就像刚被救下时每一晚的梦境,他简直能摸得到记忆里那个坐在操作台前突然摔倒的克里。他万分痛苦地趴在地上呕吐,那时他满心里只有不解和惊诧,直到听见那条录音,为何他如此脆弱都有了解释。
“因为你有个好叔叔呀,哈哈哈哈哈……可惜了,我每天都看新闻,什么都没有。我真替你感到惋惜。”
小丑自问自答,被自己的笑话逗笑,用他那灌了硫酸一般的嗓子表演癫笑。
嘎吱嘎吱的声音摩擦他的耳膜,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浑身都在颤抖,连带着和他绑定的椅子带着地面一起尖啸。
杰森随手拿起一旁桌上的匕首,刀锋在小丑那惨白的皮肤上开了几条小口,他把那片寒光架在他脖子上,好像捏着牲畜的屠夫那样勒着他。
“是啊,好一个欢乐的大家庭。”杰森笑着回道。
他没有带着头盔,仅仅是红色的多米诺面具。那张长开了的脸还残存着些年轻时的痕迹,英挺的眉头和漂亮的鼻梁还是很有魅力,但他的气质已然变了。
“你想玩什么?用你那些侦探的小把戏把我从牢里弄出来,然后回忆当年发生的事情?我得说明白,你把我打得只剩一口气了。”
小丑的五官完全扭曲在一起,他张开大笑的嘴吐出串串单词时,离得远些你甚至都分辨不清这疯子口音下他在讲些什么玩意。
确实是只剩一口气了,但都说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因为情绪包袱险些丢掉性命的菜鸟了。最后杰森扔下撬棍的动作非常洒脱,控制愤怒,胸前的护身符一直在帮他,它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什么事情他不能做。
要不然克里的做法又算是什么?他的倒霉叔叔为了陪自己的疯子哥哥拯救这座城市,为了救他这个街上捡来的坏孩子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就算对那时的罗宾来说,他是成年人,是半个蝙蝠侠,是杰森半个监护人。
克里绝对不希望换回那样的结果。
小丑充着红血丝的眼睛睁得很大,他一直都是这幅疯模样,精神病人:“你让那些给恶棍接骨疗伤的外科医生给我包扎松绑,啊哈!”
杰森撇下嘴角:“那家伙是个兽医,没有哪个□□医师敢在正常价位下碰你,”他不带感情地对视回去,“你是想用什么把戏帮我回忆我刚刚做过的事吗?我的记性还是很不错的,用不着你费心。至少我不记得愤怒,我只记得刚刚我挺痛快的。”
他撤下刀锋,在小丑骤然拉下的脸前甩掉沾上的血珠,自然地站起来转身去操作旁边的电脑。
和小丑斗嘴皮多无聊,他更关注自己把蝙蝠侠和黑面具拉到一块耍的“舞台”现况。
小丑阴冷的声音伴着他齿间嘶嘶的笑声响起,好像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让我活着,尽管在我做了那些事之后。你还是不能杀了我,你就是不能。”
他盯着杰森,那双眼睛让他熟悉。在很久前的那个晚上,他倒在地上看着炸弹被启动时,小丑离开仓库前的最后一眼也如现在这般——他等着他的结局,他等着看他堕落。
“落地的小果子也不会滚的太远,你就和你老爹一模一样。”
杰森的眉头狠狠皱起,他抬手照着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活靶子就是一拳。小丑的脸已经肿得乱七八糟,现在更是飞出一串鼻血来。他像是胜利了一般猖狂大笑,而杰森觉得这家伙只是在掩饰自己的疼痛罢了。
他在那串烦人的大笑声中收回了拳头。笑声,一旦和小丑挂钩,就是他最反感的东西,那让他想到狼狈不堪的克里。他不知道克里当初怎么能掩饰的那么完美,他知道被折磨是什么滋味,没有人理应克服这个。
“你只是个无知的疯子,一只蛆虫,而我把你挂在钩子上,丢进盐水里。”他一把抓住小丑的头发,“我之所以把你揍得七荤八素,那是因为有趣,丑角。”
“自诩聪明地看待这个世界,你其实蠢透了。听我说,我和你一点也不相似,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你?”
他的刀尖抵上苍白的眼皮:“你只是个用疯狂遮掩自己懦弱内心的精神病而已。”
杰森在这间建筑周围布置了数不清的陷阱和障碍,他把那些制毒的家伙当做人质捆在不同的地方,就像当初那个雨夜小丑的伎俩。
老把戏了,那一次蝙蝠侠为了解救人质没能及时赶到这儿,他的助手险些丧命于此,他的弟弟为了避免这件事的发生直接用魔法挽留了一切。这一次他还得做选择,没有魔法,因为克里已经不在了。
气氛一直不曾放松,没有谁掉以轻心。硝烟伴随着□□的燃爆击起冲击波,橙红色的火球腾起,追着蝙蝠侠漆黑的披风角。
他只得杀出一条路来,追着红头罩的踪迹,尝试找到被藏在这里的小丑。
蝙蝠侠一个人来——当然他得自己赴约。夜翼不能替他算账,提姆早就被他拉进安全地带……杰森今天只想得到一个答案,并非寻求结局。
他把一部分被收买制/毒的工人迷晕放进了集装箱里,而房间正中央粘着一个定时炸弹,就像多年前他从哈莉锤子里找到的那个一样。
蝙蝠侠沉默地愤怒着,他确实被这并非英雄所为的做法激怒了,但红头罩成为新晋□□分权人的事情他已经习惯,杰森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他身旁的罗宾,现在看来,他真的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了。
他现在更加迫切地想要抓住红头罩,就算不可能把他关进监狱,至少让他停下这种疯狂罪犯式的行为。
他的心脏钝痛,呼吸越来越沉重。背着人质前往安全地点的蝙蝠侠已经不再妄想那只是玩笑,因为哪怕杰森确实控制了炸/弹的威力,他因为时间紧迫没能成功拆掉的定/时/炸/弹只是没有轰塌整个工厂,那个房间被摧毁,一片焦黑。
他是故意的,设置一个根本来不及将它拆除的时间,蝙蝠侠只能用尽全力撬开箱子,以一己之力将十几个人解救出去,这无疑会耗费巨大的体力。
他们的距离拉近,当蝙蝠侠闯进关着小丑的仓库,走进死胡同的二人终于只能面对面。
沉默的是蝙蝠侠。
“哦,看看那。他在审度局面,然后试图营造起可怖的气氛。”杰森勾起嘴角。
“我看起来像是在害怕吗,布鲁斯?”
僵持的局面只停留了半秒,而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动了起来。杰森的匕首快得像闪电,他一点都不惧怕。蝙蝠镖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刺痒的血口,他脚下的步子也没有一丝迟疑。
红头罩开始和蝙蝠侠近身格斗时,战况终于推向了最激烈的顶峰。他们在工厂的机械高台上拼斗,谁都想把对方扯下去。红头罩擒住他的胳膊,在被挣脱前拧着它们将蝙蝠侠的头往墙上掼。蝙蝠头盔撞上墙壁的击打声伴随着怒吼停下,蝙蝠侠两只手铁箍般死死抓住身旁护栏,吱呀几声铁锈抖落,他借力一挣,就要将对手过肩摔下去,红头罩不得不松开双手。
硬得石头一样的铁拳还附带着锋利的护甲,锤子似的砸在身上。披风义警们战斗时层出不穷的小玩意几乎要被耍出魔术那样多的花招。
“你来尝尝这个!”
红头罩扭身躲过蝙蝠侠的腿,朝着他掷出一枚电击器。昏暗的工厂里电弧刺眼又危险,蝙蝠侠速度极快地卷起披风,利落地朝后倒退,但这正好为杰森制造了机会,成功拉开了距离。
蝙蝠侠那一脚能直接把他踹到高台栏杆外面,他落地的姿势要是稍微出些差错,黑面具今夜就要开香槟庆祝了。
无视伤口,最快速度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持续应战,杰森现在是经历过不止一次生死拼杀、吊着一口气从地狱爬回来的老兵了,布鲁斯也是。
可杰森到底没能敌过自己的导师,当他被彻底击倒在地上,很难再次提起精神反击。
鼻腔中只有淡淡血腥味。他盯着前方,黑暗骑士的脚步也有些踉跄。
“咳咳。”
杰森没有再立刻站起来,似乎这场战斗理应在现在按下暂停键,两个拼命互相挥拳的家伙并非真正的敌人,心照不宣地让镜头定格。
蝙蝠侠的背微微弯着,覆着护甲的地方看不到伤口,但他的下巴现在是青紫的。
杰森抹掉脸上的血污,背过手去抽枪对准蝙蝠侠的脑袋。
他站在那儿,破破烂烂的披风鼓起风来,像暗夜的触角。尽管身上带着伤口,可他还是那么高大、骇人,而杰森以那个低矮的角度仰头望过去,就同他们初遇时一样。
杰森举着枪,但他知道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
他们两个的战斗从门口开始,蝙蝠侠在逼着他一步步后退,直到现在喘口气的时间,杰森回头,对于蝙蝠侠而言,他已经到了目标地点。
他身后的小丑被注射了药物昏迷在椅子上,距离他面前的蝙蝠侠——现在沉默着微微低头和他对视的家伙——只有中间一个自己的距离。m.xündüxs.ċöm
半边脑袋疼得快要炸开,从脸上滴滴答答下来的血能感觉得到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布鲁斯下手可一点不轻。
杰森看着布鲁斯,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他了,离家出走后他们没有再见过任何一面。偶尔他还梦见某一天布鲁斯忽然联系自己,告诉他有了克里的消息。似乎在他找到和解的办法之前,只有克里有希望把他叫回来。
不过杰森并没有报以悲观态度,他相信自己能够将他找回来,
布鲁斯看得见杰森的一只眼睛,他的多米诺面具在刚刚的战斗中碎掉了一半。丢了伪装的青年终于看得出他从前的影子,那只颜色熟悉的眼睛还像以前一样,他清醒异常,不曾迷失。
“我知道我令你失望了。”枪口之下,沉默的蝙蝠侠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但是,我尽力去救你了。现在也是,我在尽力挽救他……还有你。”
没人知道他那些日子是怎么度过的,在提姆来之前把自己折磨成那个失了分寸的样子,像个执着的赌徒那样不依不饶,每天都在琢磨各种魔法和研究。
杰森知道他怎样难过,因为他感同身受。他一直把克里当做家人。虽然还小的时候并不承认,但在他还是街头神秘朋友的时候,杰森就已经有些依赖他了。这种感情很难摆脱,以至于现在他成了自己永恒的伤疤。他理解布鲁斯有多么悲伤痛苦,他知道那种感觉和韦恩夫妇离开一样,于他而言没有差别。
但是杰森今天回来可不是为了同情布鲁斯的。
昏暗的灯泡贡献出唯一的光,照亮这里三个人的身影。
“我以为……我会是你允许他伤害的最后一人。”
身后的小丑被他冠以人为的沉默,但他的存在本身就足够震耳欲聋。
他没有放下枪,反而直起身站了起来,强烈的情绪波动下已经无法掩饰面上的表情,瞳孔缩小,音量提高的同时再也没办法抑制自己的语气。
他现在和那时被救下后刚刚醒来时几乎没有差别,胸口几乎在燃烧:“如果是你被他打得血肉模糊,如果是你被他留在伤痛之中辗转挣扎,如果是你因为他被从这个世界带走……”
他只是凝视着对面的人,现在他站起来,已经和他一样高。他成长、变化了,很多东西需要改变,也必须改变。
“那我唯一会做的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这个可悲的恶棍,该死的垃圾……”
他的声音已有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他还是像当初那个年轻的孩子那样,用当初那个孩子的语气道出一切。
“然后把他送入地狱。”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杰森注视着他,那双眸子在燃烧,就同他们初次见面,蝙蝠侠被犯罪巷男孩的倔强吸引而注意到的那双眼睛。
他不假思索地吐出心底的那些话,几乎算得上狰狞的面孔紧绷着肌肉,它们僵在一个含满情绪的弧度,毫不掩饰地表达和证明着,没有人会怀疑那其中真切的感情。
他确实会这么做,假如那发生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继续下去,哪怕下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哪怕像蝙蝠侠不动手的原因那样因此变成个疯子。
但事情没有那样发生,克里抓住了他们即将分离的手,造就了现在的一切。
他现在开始明白克里是什么样的人,他的那些看似在说大话的承诺一一被他兑现,他有勇气去做出选择,也有力量去面对后果。从离家出走开始,杀手训练也好、混迹□□也罢,他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求助刺客联盟、选择和大种姓修行、跟着罗伊和柯莉四处寻找……他一直没有停下,没有停下成就自己的脚步。
杰森没有理由畏惧,他也得有胆子去担负自己的责任,有资格再回到哥谭——回到他出生长大的城市、他曾经和导师发誓要守护的城市、他拖欠为他离开的家人最重要寄托的城市——能自信又充满力量地站回蝙蝠侠面前,向他证明自己从来不曾迷失过。
蝙蝠侠残缺的披风裹挟着他,漆黑的蝠影在这一刻有些暗淡。他刚刚应当是在同杰森对视,直到听完全部,此刻移开了目光。
“我想要他死,也许超过我曾想要的一切。”
黑暗骑士平静地开口,他的声音依旧是雷打不动的沉稳,伪装出的沙哑嗓音还是像个蝙蝠怪物,丝毫没有外露的情感,但他还是让杰森稍微愣了一下。
他在陈述事实,诚实的语气直白地讲出来,不管其他一切,他无时无刻不这样想。这也是自从杰森和克里离家之后,他用尽手段,小丑几乎没有再越狱成功过的原因。
“但如果我那么做了,如果我放任自己堕落到这个地步,我就永远无法回头了。”
杰森沉默了片刻,他感觉到额上的血在顺着面颊流下来,熟悉的铁锈味充斥鼻腔,脑袋隐隐作痛。可他却在这一刻忽然放松下来,问出那句他们其实都清楚的、很久之前成为一切导火线的问题。
“克里也是这样吗?”
布鲁斯移回眼神来:“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在有些地方,他比你我要脆弱的多。”
克里对自己的心理状态没有太多自信,他很清楚自己作为一个经历过无数次死亡的普通人,在手里掌握着魔鬼般的诅咒力量时,更加不能触及那根底线,否则真的再也无法回头。这也是当初他决定隐瞒一切的原因,假如不是那戏剧性的“诅咒”,杰森是不应该发现过去的事情的。
他承认了,不再像还未成熟时那样不理解一切:“那个该死的魔法作祟,他确实让人担忧。”
但说到头去,若不是那个魔法,克里就不会成为现在的克里。
命运很有趣,它如我们必须顺应的狂潮般涨起,没有退路,没有侥幸……要么前游,要么溺毙。
杰森得到了一切的释然,蝙蝠侠没有回避,他难得地纵容他一切的妄为,顺着线索配合地赶来相见。布鲁斯站在那安静地聆听,就同曾经教导他时那样耐心。其实他要的不过是那几句诚恳的回答罢了,当布鲁斯把一切摊牌向他道明,收起他那份不近人情和伤人的多疑之后,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杰森,现今哥谭□□赫赫有名的新角色红头罩,曾经险些死在小丑手下的二代罗宾——
他回来了,并没有像小丑所说的那样堕落于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那些曾经的伤痕没能改变那颗坚强的心,他依旧是那个犯罪巷里比普通人更坚强正义些的街头男孩,从没改变过。
他能做到蝙蝠侠做不了的事,成为蝙蝠侠成不了的人。或许他永远也没法变成布鲁斯希望他成为的那种人,不过他很快就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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