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过一片虚无,而后耳边响起了嘈杂的人声,眼前浮现出好像水波般晃动着的画面。
繁华的城市,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从天而降的巨大外星飞船,有流星坠毁般炸开的建筑和弥漫起来的滚滚烟尘,末世之景在晴朗的蓝天下上演。
正在崩塌的城市定格了,又是一片虚无。
脚下还是那般拖沓,踝关节拉扯着重物,也许是锁,也许是铁疙瘩。这一次穿过的虚无有些漫长,眼前只有白色,那像是一场弥天大雾,遮蔽整个视线,让他分不清是一叶障目还是虚无之中本就只剩下苍白。
四周再一次水波般晃动起来,他走过监狱,每扇牢门都在神经质地躁动,却没有再多的声响。没有人声,只有窸窸窣窣的脚步、磨动的袖子与衣角。xündüxs.ċöm
暗沉昏黄的色调,发绿的深棕色是牢门,再动动脖子就是小窗,蒙了一层油脂那般抹花的玻璃,脏兮兮的视野。
闪到眼前的是苍白的下巴,一张嘴角裂开的鲜红笑容。
有些像恐怖片的悬念解开的刹那,他额头冒了汗。
声光与影像在远离,被潮水抛到了很遥远的地方。可他是被带离岸的沙子,整个人离开了地面,随着咸味的海水漂荡了起来。
舌尖上擦过食物,滋味在味蕾上绽放。甜、面粉的麦香、鸡蛋与奶油的黏腻、永远舔不够的糖粉——饼干,是饼干的口感。
咬下,牙齿研磨碎了那些香甜,喝了蜜那般甜,甜到流入心口去。
脚步,他还在行走。枷锁,还是很沉,而且越来越沉重了,再拖行下去,要无法继续迈动冰冷的脚了。
“没事的阿福,我知道他去哪了,没关系,我现在需要你接手我的工作。”
他自己在说话,声带震动的感觉,嘴唇张开吐出字节的感觉。
周围依旧是一片虚无,然而白色在逐渐浑浊,似墨水倒进了牛奶,大脑混沌起来,迷蒙感慢慢让他失去了很多感官,只剩下强撑起来的意志还在听着。
“喜欢这个?送你了,你看,还挺配你的眼睛。”
这是在说什么,他在泡妹子吗?
“谢了,我觉得我能搞定。大不了下一次再传送到什么我必死的地方——像某个绿水青山的什么什么星啊,海底两万里啊,再不济直接换个世界什么的,我就直接听天由命算了,能有这种经历也算没白活。”
啊?谁在立flag啊?立刻发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去参加天启星战争。
“你最近该考试了,缺席夜巡几天是应该的知道吗?至于我,我确实捅了个大篓子,但是蝙蝠不会骂我,你也别想和我学。我就比他小两岁,成年人之间还会像教育你一样絮絮叨叨吗?”
谁家的老奶奶出来了,怎么在街上乱认孙子啊,絮絮叨叨……
“请把我抱到外面去,就站在房门口,可以吗?”
是有小孩在说话吗,什么意思?怎么回事……眼泪掉下来了。
紧闭的眼皮微微颤抖,眼睛湿润起来。
他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于是混乱的记忆织就的幻梦如舞台谢幕般拉上厚厚的帷幕,让一切都被遮挡在了记忆宫殿之内。
是时候回到现实了。
他仍保持着睡眠的状态,神智先一步醒来,半睡半醒间,五感逐渐恢复。有些遥远的地方传来嘈杂的人声,更远的地方车子按喇叭的声音钻入耳朵……
鼻端隐隐传来霉味,不止是发霉的垃圾味道,空气中夹杂着成分复杂的气味,有咸香的食品味、烟火气、人气……
他在侧身微蜷着躺在地上,是地上,掌心扣在那里触得到,略有凹凸不平,比床板还要硬,是瓷实的混凝土浇灌的地面。
理智最后才回笼,它飞得太远了以至于几兄弟都在鸽笼里等它发号施令等了好久。它振翅而后收起,爪子扒住了细笼,轻松地跃入,紧接着身后“啪!”一声笼门关上。
克里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
有脚步声在逐渐靠近自己,听起来很轻巧,不是一个体型庞大的人会发出的。而后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醒了。
“……”
猛地撑开眼皮,起雾的视线里,身前站着一个正俯身看着他的女孩。他正躺着,于是女孩伸手叫醒他的动作前提就要半蹲下来。
视线再转,嗯,头顶一方漆黑的夜空,四周砖墙包裹,身边是写着繁体中文画着个往大立方体里面丢小立方体的简笔小人的垃圾桶。
他睡在巷子的尾巴,没有带铺盖来,夜有些寒,身体已经在睡眠中蜷成一团。他和衣而睡,没有穿鞋和袜子,现在床铺和毯子都不翼而飞,就赤脚躺于街头。
小巷之外是一片繁华,街上的霓虹把小吃摊的烟气打成五颜六色,升到天空,跃过砖墙,于是他躺着就能看见。
剧作家!你把我扔到哪里去了?
剧作家不在,他撑起身体坐起来,掩饰自己面上的震惊和呆滞,把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女孩身上。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衫,拉链拉到了最顶端有点遮住下半张脸。
是个娇小的亚裔女孩,黑发留短,五官精巧轮廓却略显深邃,能看出混血的痕迹。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会代替她说话似的,正安静注视着他。
看见他被叫醒一脸迷茫地坐了起来,女孩蹲下了身与他视线齐平,从外套下面扯出里面衣服的衣角,上面赫然沾着几滴暗红的血迹。
她指了指代表着危险的血,又指了指巷子隔壁的昏暗死角。双手攥拳比划了一个拿棍棒打人的动作,然后对着他摇头摆手。
这是在香港。
克里猛地起身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巷口眺望远处,入目皆尽繁华。
身处鳞次栉比的建筑当中,人流涌动,夜市热闹非凡。黑发黑眼的人们操着广东话,闪耀的广告灯牌上写着各色的繁体中文字。
“谢谢你喊我起来。”克里不好意思地转身,那个小女孩并没有转头没,而是走了过来,有点担忧地看着他。
“……”
她像个小动物一样可爱,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用那双认真的眼睛在同他交流。纯净的眼睛好似一张白纸,但衣角上的血迹则明晃晃地昭示了她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动物,她也可以是一把纯净的刀锋。
克里从英语切换成了粤语,大脑里是有这些记忆的,有点生疏但是放在当下正好:“啊,多谢你。我知喺呢度瞓觉不安全,但今日无家可归……”
女孩似乎不会说话,只是听到之后点头回应。或许曾经在旅行中见过面,这张面孔印象深刻,她非常讨人喜爱,克里很快就认出了她的身份,是卡珊德拉·该隐。
卡珊或许刚刚教训过附近的小混混,敞开外套就能看见她衣襟上染的血。但她把拉链拉好把它藏起来,再走过下一个巷子时发现了这个异域面孔的流浪汉毫无防备地倒在街头熟睡。
克里有一点茫然与失落,他还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剧作家总是神通广大预知未来,想怎么耍弄只看剧本的内容。
他比女孩高上许多,但是现在却颓然着肩膀呆滞地放空目光。也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剧作家半夜趁他熟睡把他一口气丢到了香港街头。
卡珊没有发现他的话,叫醒自己的就不知道会是什么了。
衣袖忽然被轻轻扯了扯,他低头,女孩那双充盈着灵性的眸子蓦然与自己对上。她抬手指了指一墙之隔的街道,下巴指了指他光着的双脚,捏着他袖子的手用力,拉着他向那边走去。
克里就这么跟在她的身后,赤脚走在街头,硌人的石屑完全可以忽略,冰凉的触感倒是让他走着走着打了个寒颤。
她带着自己涌入人流,喧嚣热热闹闹地吵在耳边。她依旧沉默着,于是克里也安静地跟随。七扭八拐走到一家买鞋的小摊前,卡珊拍了拍正扭头和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摊主。
做买卖的生意人抬眼看到了个长得五官端正皮肤白净有点小帅的年轻光脚外国人。也不管对方赤着脚很奇怪,立刻用蹩脚的英文辅以肢体语言热情地介绍起自家的货。
卡珊拿起一双布鞋放在克里的脚边,男人垂眸朝她看去,女孩只是把鞋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点样,呢双满意咩?”
克里试到了一双合适的鞋,摊主立刻殷勤地自说自话让他点头yes摇头no,选定这双就即刻穿走。看起来傻呆呆的外国男人下意识跟着他的动作一起点头,而后卡珊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可爱的紫色小胖鸟钱包,从里面找出零钱付了款。
她又扯起克里的袖子,另一只手指着下个路口的小吃街。
“多谢,我叫克瑞斯,嚟自哥谭,多谢你。”
他听话地跟随,小吃街上热闹非凡,暖色的小灯汇成河流照亮了漆黑的夜。克里自我介绍,女孩听闻他的出身后有些讶异地回头,若有所思片刻露出一个笑容。
克里被卡珊带到了一家买鸡蛋仔的小摊,摊主是个中年女人,和她已经熟识的模样。好奇关心了几句旁边这人是谁,女孩以流利的手语回应,女人哈哈大笑:“点还有咁嘅流浪汉,我睇系离家出走嘅大学生吧?”
她很快做好了两份鸡蛋仔,递到克里手中时对他笑道:“食完就赶快回家吧,咪和家里人闹别扭,唔系每天都有免费嘅导游带你行街。”
克里拿着热乎乎的鸡蛋仔烫着掌心,也拎着小吃的卡珊早就松开了他的袖口。
女孩食指点了点走出这条街的道口,半个身子已经侧过去,朝他挥了挥手。
“等等——”他开口叫住对方,嘴里溜出来的是英文单词。
一直不愿意出来的剧作家在他的加急催促下终于显出了身形,还是一本影子厚书的模样,哗啦啦翻着自己。克里伸手探进衬衫口袋,他睡觉时肯定不可能带着钱,但是为了防达米安那里是有装着几张符纸的。
他急急扯过剧作家,懒懒散散的黑影从摊开的书页间钻出一条墨色的触肢,钻进他的口袋里缠上那些符纸。克里再把它们抽出来的时候,就变做了当地流通的一张大额纸币。
点石成金,会被交换几年份的记忆啊?算了算了,这些都不是当下要考虑的问题。
克里把钱递给卡珊,女孩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脸上浮现出惊讶,只是好笑地回望过去,不停摆着手。
“你不许转头没。”
男人只好把钱一攥,眼神迅速扫向四周——身后有个围着很多人的临时彩色帐篷,门口正兜售着马戏团花生糖。
他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挤进人群,出来时手里提着只彩色的小袋子,里面装满了包着闪光紫色糖纸的花生糖。
克里把找回的零钱都垫在了糖底下,将小袋子递给了等在那的女孩。
“多谢你。”
卡珊没有犹豫太久,她有一种比起他人更加敏锐数百倍的直觉。对面的男人虽然满身谜团,但他是无害的,现在看来也很善良。让人愿意相信他只是个跟家里闹别扭睡到了街头的流浪大学生。
女孩接过了彩色的袋子,这次没有再等待地转身,朝着夜色下的街口走去,远远挥了挥手道别。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综DC]圣诞礼物更新,第 148 章 第 148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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