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南絮赶出门,夏君岱讪讪然地回了自己家。
家里空荡冷清,一室寂静。
他瘫在沙发上,揉揉肿胀的太阳穴,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疲惫。
一旦离了人,一旦独处,空洞如影随形,锥心蚀骨。
他忍不住陷入沉思,他是不是做错了?
从戴上那枚戒指开始,他就想赌一把。赌南絮的态度,赌她究竟还在不在意他。
几次三番不解释,就是想彻底逼她一把,把她逼急了,看她真正的反应。他太了解她了,她这个人一贯会口是心非,不逼她一把,根本不可能得到答案。
今天看她的反应,他好像赌赢了。可是他又不太确定。
他喜欢把控全局,稳操胜券的感觉,这样的不确定让他心慌。
可是看到她难过,他好像更难过。
凡事一旦牵扯到南絮,他就总是这么矛盾。
他给奶奶发了一条微信。
奶奶一直在留心他和南絮的进展。他私下也都会跟她报备。
夏君岱:我是不是做错了?
静慈师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说你做得对不对?
是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确实得不偿失了。
物极必反,他做得过了,那一切就脱离掌控了。他不能让自己陷进这种被动的局面。纪岑说得没错,过头了,只会把南絮越推越远。
夏君岱果断把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给摘掉了。
他翻出南絮的微信号,想跟她解释清楚。
点开她的头像,又想起她一早就把自己拉黑了。
他只能重新发好友请求,等她那边通过。
事态发展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他必须做点什么补救,不然他就真的凉凉了。
他给南絮打电话。可是对方愣是没接。
他只好给她发短信。
夏君岱:我没结婚。
他等了大半个小时,也没见对方有任何回应。
他想必须得找个机会跟南絮解释清楚不可。
五月,青陵的雨水总算是少了,晴天渐渐多起来。堰山一带的合欢花开得格外热闹,满城绯红。
五月一到,六月就不远了。
南絮的生活和工作照旧没什么不同,忙碌是常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已经变成了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激情可言。
可能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这就是生活本身的样子,忙碌,平淡,琐碎,枯燥。轰轰烈烈注定只属于小部分人。
斑斑同志自从做了绝育以后就安分了。邻居小姑娘每天勤奋复习,她的父母再也没上门投诉过。
小姑娘似乎状态不错,紧张的复习之余,还能坚持练琴。南絮经常听到悠扬的琴声从隔壁传出来,贝多芬,莫扎特,肖邦的钢琴曲都听了个遍。
周六南絮和傅枳实吃饭,傅婧娴定了檐外听雨的小包厢。
檐外听雨,名字取得别致诗意。一家古色古香的小资饭店,城北余家名下的产业。近两年在青陵炒得非常火,一席难求,来的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没点身份,你还真进不来。
这家店南絮和傅婧娴来过几次。傅婧娴图清净,她则钟爱店里的评书。傅小姐时常调侃她骨子里有文艺女青年的特质,专门喜欢些文艺的东西。
虽说和熟人吃饭,但也是闺蜜的大哥。为显郑重,南絮还是化了个精致的妆容。黑色真丝衬衫,泡泡袖,后面镂空,一圈蕾丝点缀。再搭阔腿裤,一双细跟高跟鞋,知性温婉的穿搭。
得体的衣着和精致的妆容是对朋友的一种尊敬。
傅枳实倒是穿得休闲简约,短袖t恤,休闲裤,外面套一件薄薄的藏蓝色棉质外套。
“等很久了吧?”南絮有些不好意思。
路上堵车,她晚到了几分钟。
傅枳实微微一笑,“我也刚到。”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就怕你等久了。”
傅枳实:“能等美丽的女士,是我的荣幸。”
檐外听雨,三进四合院,漆红大门,内里别有洞天,雕栏画栋,年代久远。
置身其中恍然误入民国,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台上请了师傅讲评书,吹拉弹唱,气氛活络。
“白眉徐良怒冲冲走下酒楼,直接赶奔长安侯府。他心里想:我见着那姓贺的,他要不把那姑娘放出来,他要不当面认错,我决不能轻饶他……”注
南絮随意听了一耳朵,听出台上讲的是一出白眉大王。
她旋即就说:“我们坐散座吧。”
“喜欢听这里的评书?”聪明如傅枳实,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
她点点头,“读大学的时候选修了一门文学素养,授课的老师经常给我们放小品相声,评书也听了不少。白眉大王听过几回。今天听到还蛮怀念的。”
傅枳实抿嘴问:“你那个老师不会是贺清时吧?”
南絮一听惊了,“你怎么知道?”
傅枳实了然一笑,“整个a大也就贺清时那个老古板会叫学生去听评书了。”
南絮:“……”
她哑然失笑,“我都忘了,你也是a大的老师。”
傅枳实淡声说:“医馆那边太忙,我今年已经不上课了,就带带本科生的论文。”
散座离台上更近,评书自然也听得更认真。
身穿素色旗袍的女服务员来给两人上了茶水。
白瓷盖碗,外面一圈雕花,花纹细小,纹路清晰,栩栩如生。
涑明茶,第一口苦涩,过后慢慢回甘。
涑明茶是岑岭一带的名茶,因稀少而昂贵。青陵人独独偏爱这茶。
散座泡的都是这般名贵的茶叶,檐外听雨这家店在青陵的地位自是不言而喻。
南絮扫一眼在座的客人,果然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时常出现在报纸新闻上的人物。
涑明茶是需要人耐住性子,静下心来细品的茶。
南絮心境不平,总是尝不出它真正的味道。
囫囵呡几口,全当白水喝,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见傅枳实看着她,她未免有些不好意思,腼腆一笑,“让傅大哥见笑了,我不懂茶。”
“犯不着懂,白水自有白水的美妙之处,干净而纯粹。把茶当白水喝也是一种生活情趣。”傅枳实温和轻笑,有股风流云散的意味。
南絮偏爱白开水,大抵也是偏爱那白开水情怀。这种情怀或许只有学医的人才懂。
你的生命里有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他酩酊大醉,肆意挥霍人生,却会孜孜不倦叮嘱你多喝水。
两人随便点了几个菜。
吃什么不重要,交谈才重要。
两人就像是老朋友,相谈甚欢。
傅枳实温润,儒雅,谈吐不凡。
和这样的人坐在一起聊天,南絮觉得身心放松。
雅致文艺的地方适合傅枳实这样温和的男人。不像夏君岱,过去带她去的不是酒吧就是游戏厅。
夏君岱那群发小组了个局,挑的是余家人自己的地儿。
檐外听雨,文绉绉的名儿,场地也同样文艺。古旧的四合院,年代感扑面而来,台上不是讲评书,就是演京剧。
那么文艺的地方,夏君岱是半点都不喜欢。他这人俗气,简单粗暴,最不屑整文人墨客那一套,很多在他看来都是附庸风雅。还是酒吧和迪厅这些声色场所才更适合他。
但奈何要迁就好友余初尘。余大厅长如今身居高位,有些活动难免不方便。外面的地儿大家伙也不放心,还是自家的场地才不会有顾虑。
天刚黑下来,夏君岱和纪岑才到。
都是大人物,店长亲自去迎接,满脸笑意,领两人去二楼包厢。
临窗的长廊,一通到底。廊下几盏玉兰壁灯,光束晕暖,将环境衬得愈加文艺,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檐角轻挂几串风铃,微微摇曳。
在一串脆声中,夏君岱看到南絮坐在人群中,长发柔软地披散在肩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身陷人间烟火,低眉婉转,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二十岁的南絮。
他不自觉停下脚步。
南絮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面容清俊,五官精致立体,一笔一划镌刻完美,鬼斧神工。
都说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毒辣而苛刻。夏君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颜值和自己不相上下。
最重要的是南絮和他相谈甚欢。
所以这个男人是谁?
他们在干嘛?
相亲吗?
一时间疑问爬满脑海。
他眼睛发热,下意识攥紧了手心里的手机。卂渎妏敩
“怎么不走了?”纪岑见夏君岱突然停下,面露不解。
顺着夏君岱的目光,他成功看到了南絮。
“那不是南律师么?”纪岑远远望了一眼南絮对面的男人,勾唇轻笑,“呵,傅家的公子,这两人绝逼是在相亲呐!”
“傅家的公子?”夏君岱双眼微眯,眼神锐利,寒意四起。
“咱们青陵还会有第二个傅家么?这是傅婧娴的大哥傅枳实,仁和堂的继承人。”
纪岑转头瞅一眼夏君岱的脸色,故意刺激他:“红顶商人南家配中医世家傅家,旗鼓相当,这两位很般配啊!”
夏君岱:“……”
“呵!”夏院长轻笑一声,犀利的眼神径直飞过去,凉飕飕的,全是冰刀子,“怎么,是我夏家站得不够高么?”
纪岑:“……”
纪主任小心脏剧烈一抖,赶紧识趣地闭嘴。
他心想不是夏家站得不够高,是您老自己太作了呀!
夏君岱最后往散座看了一眼,他看到南絮端起白瓷盖碗呷一口茶,弯唇微笑,姿态放松。
他忍不住想南絮有多久没对自己这么放松地笑过了?
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喝酒,聊天,打牌,无拘无束。
夏君岱却精神恹恹,对什么都提不上兴致。自顾坐在一旁玩手机。
秦问邀他打牌,他也回绝了。
男人置身人群,却又格格不入。
这位爷平日里最会玩,也最玩得开,今天反而一改常态安静了下来。余初尘只觉得奇怪。
他悄悄和纪岑咬耳朵:“太子爷今儿是怎么了?瞧着情绪不高啊!”
纪岑抿嘴笑,“受刺激了。”
余初尘:“……”
余初尘一听顿时就乐了,“求内、幕。”
纪岑:“他前女友和傅家的公子在相亲,就在楼下。”
余初尘:“……”
“南家的女儿?”
纪岑:“余大厅长这都知道?”
余初尘故意提高音量,旁若无人地说:“咱们太子爷当田螺姑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夏君岱:“……”
包厢里闷得慌,夏君岱拿了手机到外面透透气。
他倚靠在二楼扶手处,姿态懒洋洋的。
傅枳实不在座上,就南絮一个人坐在那里。
桌上四五道菜,几乎没怎么动。两人没点酒,桌上只有茶水。
她的手机放在桌角,一抹清新养眼的薄荷绿。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真丝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锁骨往下大片白皙的肌肤……
穿得这样好看,还化了妆,看得出来她对这场相亲很重视。
那双对众生都淡漠的眼睛,此刻竟也藏了各种纷繁复杂的情绪。
他承认他嫉妒地要命。
原来她说相亲根本就不是胡诌,她是真的在相亲。
他摁亮手机屏幕,给她发了条微信。
傅枳实到一旁接电话去了。南絮撑着脑袋耐心听评书。
这出白眉大王已经讲了一半了。她听得津津有味。
一声轻响,手机震动,屏幕瞬间被点亮。
南絮随意地瞟了一眼手机,她以为是傅婧娴来问进展的。她这个闺蜜比自己还激动。没想到不是。
进来一条短信,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188xxxxxxxx:睡过我这种人间极品,你看得上别的男人?
南絮:“……”
“夏君岱氏”狂妄的口气,欠扁得要死。一看就知道这串号码背后是谁。
南絮真想暴打他一顿。
她不想跟蛇精病计较,半个字都没回复,权当没看到。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追踪过来
188xxxxxxxx:南絮,你怎么变得这么慌不择食了?
显然可见,对方不愿放过她。
南絮把手机往桌上使劲儿一盖,眼不见心不烦。
很快,对方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刺耳的铃声,震得她头皮发麻。
她似乎有所感应,猛地抬头,就看见始作俑者靠在扶手处,眼神遥遥望过来。
黑衣黑裤,气质凛冽,很像外头暗沉的天气。
锋芒毕露,可又气定神闲,痞气十足。
南絮接了电话,直接开骂:“疯子!”
然后果断拉黑了夏君岱。
不止微信,连手机号也拉黑了,这下总算能清净了吧?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假坏更新,第 24 章 第24坏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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