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的我这才发现,老人双手捧着的,是一张黑白的小照片。
想来这张照片的主人,必定是许翠芬了。
“我能看看吗?”我小声问。
小照片老人守护了四十年,肯定是珍贵的不能再珍贵了。
老人没有言语,双手把照片递到我手里。
照片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微微泛黄。
照片上,一位大约十八九岁梳着大辫子的姑娘,凝眸微笑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的,菱角般的嘴型,果然漂亮!用国色天姿形容也不为过!
看着看着,我的眼前又出现了另一张脸,一张彩色照片上的脸。
同样的巧笑嫣然!同样菱角般的嘴型!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错!许翠芬和颜诺的姐姐颜语,长的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可能?
许翠芬四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怎么可能和颜语扯上关系?
颜诺二十三,和我同岁,那颜语能大到哪里?我不知道颜语的年纪,看照片上不会太大。
年龄根本对不上号啊!
简直胡思乱想了,颜语父母健在,怎么可能和许翠芬扯上关系?
长的像罢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同名的,长的像的,海了不去了,只能说是巧合!
看到我发愣,老人轻轻咳嗽一声,接过照片,幽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这是翠芬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那年,我面临高考,她正在上高二,我们约定在省师范学院见面,她就给我了这张照片。。。”
翠芬的成绩是年级里最好的,没想到,那年,翠芬却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
一次次去公社,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
她还去县里找,也是没有。
最后那次回来,她死心了,失魂落魄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三天,不吃不喝,谁都不见。
班里关系最好的同学去看她,买的东西全都被她扔了出来。
我知道翠芬的消息之后,去家里看过她,那已经是我放寒假的时候了。
这半年,她没有给我写过信,我写的信她也没回,我就猜到了有什么事情。
我去家里看她,还是听到了一个大感意外的消息。。。。
老人停顿了一下,嘴唇颤抖着,费力地说出一句话:“翠芬。。疯了!”
虽然过去了四十年,看得出,这件事对老人的打击非常大,以至于现在说起来,都难以控制情绪。
老人用枯瘦的手擦了擦眼睛,继续说着。。。
她被关在屋子里,她父母辞了工,在家照顾。
去她家那天,我没有看到她,隔着门,只听到她在哭,一直在哭,她告诉我,不要再来了,不要再来了,忘了她。。。
翠芬疯了,她的父母受不了打击,双双病倒,她母亲更是一夜白头!
过完春节我又去了翠芬家,却已然人去家空!
打问邻居才知道,翠芬的父母春节前忽然得了急病亡故,翠芬由她一个远房姑姑接走了。
奇怪的是我问邻居,翠芬的远房姑姑住在什么地方,周围老邻居却没有一个知道的。。。。
原来其乐融融的一个家,就这样消失了!
老人沉默了。
“那后来呢?”我忍不住问道:“翠芬,真的疯了吗?又见到过她吗?”
泪水打湿了老人清瘦的脸。
老人摇摇头:“再见翠芬的时候,她。。。就躺在里头了,听说是有村民在后山悬崖下发现了她,是跳崖的。”
我一直不明白,被远房姑姑接走半年多的翠芬,怎么会忽然跑回老家,跳了悬崖!
我想不明白!
我想问个明白!xündüxs.ċöm
可是这么多年了,一次都没梦到过她,她一次都没有进过我的梦里!
我守了四十年,等了四十年,快能等到她亲口告诉我的时候了!
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为什么音讯皆无?为什么抛下我?
我们曾经的约定,就那么轻易忘了吗?
你说,她的心,该有多狠呢?
老人的眼泪汹涌而出,泣不成声。
我从挎包里找出纸巾,递给老人。
老人边擦擦眼泪边苦笑道:“老了老了,眼泪还不值钱了!”
“老人家,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生活的?”
放弃了所有,一辈子守着孤坟,我不敢去想老人的生活。
老人看着我,言语里忽然多了几分傲气:“教书,我在桃花谷当老师。”
.“当年,大学没毕业,我告别父母来到了桃花谷陪翠芬,村里人选我当了老师,因为我是村里文化最高的,这一干呐,就是半辈子,马上就到退休年纪了,村里学校因为拆迁搬走了,我不想离开翠芬,就选择留下,在这里陪她。”
“无论多苦多累,跟翠芬说说话,唠唠嗑,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老坟的主人,人世一遭,不过二十年,却被人想念了四十年,这样的情义,问世间,能有几?
当年的许翠芬,到底经历了什么?真的因为高考失利导致精神失常,疯了吗?
既然远房姑姑接走了,怎么会跳了悬崖?
疯了,怎么会说出“不要再来了,忘了她”的话?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啊?
我的脑子又在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了,问号太多了。
习惯性挠挠头,发现天色已经不知不觉的黑了下来,连忙起身告辞。
老人看看天色,略略沉吟说道:“丫头,村里不好走,这时候路边也打不到车,不嫌弃的话,今晚可以留宿一晚。”
“留宿,合适吗?会不会添麻烦?”
“很久没人跟我说话了,拆迁以后,村里人拿了钱都搬出去了,难得丫头你听我唠叨。”
决定不回去了。
我给颜诺打了电话,告诉她,今晚不过去了。
“啊?阿宁你怎么回事啊?那个鬼再来了咋办啊?”颜诺不高兴的说,她这个人,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也是难得的率直。
“放心吧,那个鬼物元气大伤,短时间不会再去了。”
“那好吧,唉?阿宁你在哪里啊?怎么信号断断续续的?”
本来想应付着说几句挂掉,这样却正引起了颜诺的好奇心,非的刨根问底,问我在哪里,甚至还八卦的来了句:“夜不归宿,是不是跟帅哥滚床单了?”
被缠不过,只好告诉颜诺:“我今天去了桃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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