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煜小心翼翼地握着手中的这颗药丸,几乎没有过多犹豫,他就将药丸全部服下了。
问学担心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燕煜将药丸吞了下去。
“陛下……”问学忧心忡忡,在看了眼燕煜后,手就放在了剑柄上。
燕煜服下这枚药丸后,并未感到异样,见问学还想开口,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拦住了激动的问学,冲着周神医深深地作了一揖。
“多谢周神医出手相救。”
“不必谢我。”周神医摆摆手,“我也是受了那丫头的嘱托,她可是特意让我救下你。”
闻言,燕煜心中微动,压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些情愫来势汹汹,他一张俊朗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情意。
裴安临见了,额上的青筋猛地跳动起来,赶紧打断了燕煜的念想:“宁儿说了,这都是为了交易。”
说罢,他恶狠狠地瞪了眼燕煜:“你可不要多想!”
燕煜见状,垂眸苦笑一声,冲着裴安临拱了拱手:“多谢裴将军出手相助,若有机会,我必定会将谢礼送上裴府。”
“不必了不必了。”裴安临唯恐燕煜搭上顾宁,赶紧挥挥手,“咱们既然说好了,那就各回各家。”
“明日我们就会撤兵,待你将莫威与熊远的人头送上来后,我再率兵离开,至于这榷场……我们楚国的使臣自会来燕国与你们商谈。”
“好。”燕煜点头,“三日后,我必定会将两人的项上人头送来。”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裴安临也快步往身后走了。
乱葬岗下,树影重重,其中有不少沉重的呼吸声。
一直到燕煜下来,才有一人从树林中钻了出来。
“陛下!”叶源脸色凝重,仔细地打量着燕煜。
见燕煜完好无损,就连气色都好了许多,他才松了口气:“看来裴安临还是信守承诺了。”
燕煜点点头,在上山之前他已经布置好了,一旦裴安临动手,他便会将信号传出,叶源会立刻率兵上乱葬岗。
所幸裴安临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回去。”燕煜拍了拍叶源的肩膀,“明日一早,立刻率兵包围莫家与熊家。”
听得这番话,叶源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眼中充满了激情:“当真?”
“当真。”燕煜沉声道,“既然裴安临信守了承诺,朕自然也要信守承诺,将莫威与熊远两人的人头送去当谢礼。”
叶源双眼都在放光:“陛下英明!”
他口中飞速说道:“纵然莫家与熊家的覆灭,会让我们燕国元气大伤,但这些腐肉若不根除,只会害了燕国!”
“陛下终于下定决心,臣定当竭尽全力,替您将这两个阻碍根除!”
说话间,叶源抬起头,眼中满是杀气。
莫家与熊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燕煜微微颔首,显然也是赞同叶源此举。
如此一来,叶源信心愈发足了。
……
次日一早,原州城外的楚国军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之前围拢在城下的军队是他们生出的幻觉一般。
莫威揉了揉双眼,冲着身边的将领问道:“当真不见了?”
“不见了。”将领一直都在城墙上守着,这时便摇了摇头。
莫威追问:“何时离开的?”
将领迟疑了。
“昨夜雾气太重,根本瞧不见城外的景象,加上他们从来不点灯,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何时离开的。”将领闷声答道。
莫威看了他一眼,骂道:“废物!可有派人出去查探?”
“已经派人出去查探过了,方圆二十里,不曾瞧见楚国军队的踪迹,他们仿佛是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的。”
将领的话一说完,莫威就陷入了沉思。
他闭上双眼,犹豫片刻后,低声道:“为何会突然消失?莫非是有了其他的计划?”
想到这,他突然警醒过来,厉声问道:“祁州与宁州的情况如何?”
该不会是楚国军队声东击西,去打兵力空虚的祁州与宁州了吧?
“一切都好。”将领连忙道,“方才信使刚送来的。”
他跪在地上,将信递给了莫威。
莫威看过之后,松了口气,但他对于这件事,始终存有疑虑:“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要撤退?”
要想攻打燕国,这可是一个好机会,换做他,他是绝对不会撤退的,除非是……他有了更大的好处!
几乎是一瞬间,莫威浑身就变得僵硬起来。
他低下头,盯着将领道:“陛下呢?陛下在哪?昨夜可离开过原州?”
将领满头雾水,在莫威的注视下摇了摇头,困惑道:“陛下的行踪岂是下官能掌握的?都在叶将军那呢。”
“不过昨夜叶将军倒是待了一队陛下身边的亲卫去了城外。”
此话一出,莫威便在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
他也算是跟燕煜打过几次交道,但从燕煜回国之后的种种动作来看,此人心狠手辣,绝非良善之辈。
而燕煜此人智近乎妖,他断然不可能察觉不到他与熊远的那些勾当。
他本以为燕煜会在都城待着,谁曾想燕煜竟然来了边境,甚至直接与他和熊远待在了原州。
莫家与熊家的心思昭然若揭,他却安之若素,整日就在宅邸内,什么都不做,就连公务都不处理,像是已经束手就擒。
但叶源昨夜却有了动作!甚至在昨夜,楚国退兵了!
叶源是燕煜最器重之人,是燕煜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他的每一次动作,必定是燕煜在背后指使。
既然叶源离了城,那必定是燕煜授意,如此说来……燕煜跟楚国勾搭上了!
莫威被自己心中迸出的这个念头吓得一哆嗦,他嘴唇都变得苍白起来。
不好了!
莫威暗暗道了一声,脸色苍白的往城楼下方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城西燃起了熊熊大火,即便是在白日,都能瞧见那冲天的火光。
城西……城西!
莫威瞳孔猛地紧缩,那是熊家的府邸!
“快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莫威催促着身边的小厮。
燕煜当真这样大胆?敢直接跟他们两家撕破脸?
小厮被莫威眼中的厉色吓得身体都僵硬住了,在莫威的几声催促下,他如梦初醒,立刻朝着城西的方向跑去。
还没等小厮回来通报情况,莫威已经从身边人的嘴中得知了经过。
“熊家怎么起了这么大的火!要是再不灭,只怕城西那一片的宅子都要受牵连!”
“嘘!可别说了,这火可不是无缘无故燃起来的,方才我瞧见啊……穿着王都侍卫衣裳的人亲自扔下的油跟火。”
“什么?可是王都侍卫怎么敢跟熊家……”
“那到底是陛下!陛下有令,他们怎敢不听从?”
从城西那边逃出来的百姓们一个个心有余悸,纷纷议论着此事,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活像是亲眼看见了一般。
此刻莫威的内心极为不安,他告诉自己,燕煜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然而耳边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他,此事的确是燕煜所为。
小厮也在这时匆忙赶了回来,他的脸色煞白,气喘吁吁,活像是背后有鬼在追赶一般,飞快说道:“大人!咱们快跑吧!属下听闻熊家上下几十个人,已经全都葬身在火海中了!熊远将军更是尸骨无存!”
“听说陛下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您!”小厮急得话都说不完整,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快逃离原州。
莫威在听见小厮开口后,心神便为之一震,他根本没想到燕煜竟然真的有勇气这样做,无论是莫家还是熊家,家族这些年在燕国的积累都远远比燕煜这个当皇帝的深厚。
因此他们敢一同谋划,将燕煜拉下皇位,再另外推举一个傀儡上位。
他们志得意满,认为这一计划必定会如他们所料地继续进行下去,然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却是他们先败下阵来。
正在莫威心神恍惚的时候,小厮已经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死死地抓住莫威的手,强行将他带离了人群中央。
而在这时,城北也燃起了冲天大火。
莫威的瞳孔中倒映着这熊熊的火焰,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的眼中、他的心中,只留下了这场大火的印记,旁的人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大人!大人!”小厮拼命地喊着莫威,莫威却恍若未觉。
小厮心中惶恐,赶紧抓住莫威,带着他去了一处无人的小巷。
整个原州因为这两场大火陷入了恐慌之中,两家烧得巧妙,正正好是熊家与莫家,这两大世家在整个燕国都是鼎鼎有名,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放火烧他们?
这背后的主使不言而喻——除了当今皇帝,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燕煜坐在宅邸内,面上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在大火中尸骨无存的熊远,此时正被叶源压着上半身,被强迫跪在了燕煜面前。
他脸上写满了屈辱,死死地盯着燕煜看。
“这便是你的手段?”熊远咬牙切齿道,“你身为皇帝,竟然与敌国勾结!你竟敢……”
“嘘。”燕煜竖起一根手指,叶源会意,狠狠地一拳打在了熊远的脸上,让他本来就鼻青脸肿的一张脸,更加添了一道红肿的伤口。
熊远吃痛,惨叫了一声。
燕煜见状,笑了笑,将早已变得温热的茶水放在了面前的矮桌上,缓缓道:“熊将军,你与莫大人不也是如此吗?”
“再者,我也并非与敌国勾结,我不过是答应了他们一个条件。”燕煜沾着茶水,在桌上缓慢的写下了两个字。
熊远的眼睛顿时睁得像是铜铃:“榷场?你竟然答应了……”
“为何不答应?”燕煜反问,“他们能卖盐,我们能卖矿石,互惠互利的事,何乐而不为?”燕煜一笑,“若你是担心楚国会在不知不觉中侵蚀我们燕国的百姓,那的确是深谋远虑,可百年之后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要的,只是当下。”燕煜的声音瞬间变得沉重,“更何况,比起你们这些只懂得搜刮民脂民膏的世家而言,我最起码还是能让百姓受利的。”
“这些年,你与莫威没少从盐税上拿钱吧?”燕煜说到这,又笑了起来,“你们两家倒是胆大,盐税都敢碰!当真以为朕动不了你们?”
燕煜说出这话后,浑身的气势都出来了,他俊朗的脸上虽是带着笑,但眼底的冰冷讥讽,却让熊远心生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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