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直白，够大胆，够字面意义。
是的，阮静渔承认池千跃一直以来都很“关心”她，从初中开始就是，她外语节演的剧他要搞“抵制烂剧□□”；她怕黑，他会专程尾随大笑；她好生生回个家，他也拉一帮不良少年跟在后面走，撞她肩膀，扯她书包带，跟背后灵一样。
“关心”这两个字，如果是早几年他说出，她会背脊发寒，毫不怀疑自己是被恶魔“盯上”。但自从繁星之夜重逢以来，她又觉得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以前他也会这么追着她跑，但由于每次结果都是糟糕的，比如头上被抹了鸟屎，比如黑暗教室里被吓出心理阴影，比如跟撞她肩膀的男生们打架摔一裤腿的泥——她明确肯定，他是讨厌她的。
可自从繁星之夜再遇再他以来，她每回胆战心惊、对他警惕满满，预料中的糟糕结果却一次也没有到来……
繁星之夜在休息间柜子里捉住她，结果不是当众羞辱，而是单独留她，和她说玩笑话，被她踢了也不生气，正常男生会恼羞成怒吧，他还给她倒茶，说“姐姐喝水”，想讨一句谢谢哥哥。
把她拉上救护车，扬言要扣押打他的凶手，结果是让她在病房里喂他喝水。
行李箱拿反，反倒是她用《火影忍者》恶狠狠威胁他来调换，他真就来了，屈辱地披着她的衣服，在两人躲藏的卫生间里，没有对她冷言冷语，反倒是贴近她，又逗她玩，轻声轻气叫她“姐姐”。
杨美君事件，他是非常生气，可其中因由和她料想的又南辕北辙。
……
阮静渔再怎么不开窍，也觉察到这里面的蹊跷。
池千跃可能没到朴月孤那样，是真的有些喜欢她。
但他现在对她，也绝对不是讨厌。
甚至可能，有些好感？
多年不见觉得新鲜？
觉得吸引旧日讨厌的女生喜欢上自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阮静渔直觉到，她不能这么任由事态发展下去，那会非常危险。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可以笃定地说：她会讨厌池原一辈子。但现在的自己，她似乎，已经不那么讨厌他了，甚至想到分别，还有些怅然若失。
他靠近她，她也惧怕，他远离她，她竟也怅然！
此刻，池千跃撑了一只胳膊在楼梯栏杆上，俯望她，嘴角还噙有笑意：“怎么，不许关心你？”
她不能再和他单独待下去了。
阮静渔果决转身，朝楼下跑。
跑之前丢下一句：“你别跟着我，小心被人拍到传你绯闻。”
池千跃怎么会被这种吓唬打退，他又跟着她从楼上到楼下，这种跟随又印证了阮静渔的猜想，她步伐更疾，然而出了楼梯间又立马退回：“有狗仔。”
池千跃往外探头一望：“哪儿呢？”
阮静渔抓住他背后衣服揪回来：“在外面树荫底下。”
她即刻弹开，把拽他的手藏在身后，捏了捏拳头，不能再有任何接触。
树荫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玻璃上露出黑洞洞的相机镜头。
“不会吧？”池千跃很狐疑。
KNN温吞太久，走在街上也没多少人认识，繁星之夜之后，又是通告训练塞满，他还没有被狗仔跟的经历，而且这还是在国外，居然真有人拍，能拍到什么？
阮静渔说话声音放低了：“闻风而动，来拍你和杨美君的。”
“啊？”池千跃不信，“怎么可能，我这么清白。”
阮静渔看他愣头愣脑的模样就莞尔，他还是以前那副行事，又哪里懂行业里这些弯弯绕绕。
她说：“凌美影业和杨美君现在高居话题榜不下，周围的边角料都能让吃瓜网友蜂拥而上，而你之前和她又有那张两人一起的玫瑰背影图，这不是现成的好素材等着让人扒吗？万一蹲到你和杨美君，那不就发了？KNN现在火了，代言资源随之而来，肯定会动别人的蛋糕啊。”
池千跃呱唧拍掌：“你说的好有道理。”
“你小点声！”阮静渔想制止他拍手，在离他手腕十公分处刹住了手，有些怔然，什么时候她无意识地开始三番两次地触碰他了？
池千跃低头看了眼，她状似不在意地理了下头发，垂下手，和自己另一只手交握。
阮静渔知道自己应该快一点离开，可想到之后回北京，兴许很久无法见面，还是忍不住嘱咐他：“回国之后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你以前在蓝繁附中树敌那么多，分分钟能爆出黑料来，让天合众山赶紧收拢一批营销号，不能光依靠粉丝自发行动，知道了吗？”
池千跃真就拿出手机，一条条记她的叮嘱，又抬眸看她：“我有什么黑料？”
……就没点自知之明吗？
别家爱豆都是青春向上好青年，黑料最多捡点芝麻，你是个啥！蓝繁附中恶势力！打架跟吃饭似的，一天不搞几次鸡飞狗跳就手痒！黑料那是要用卡车一筐一筐拉啊！
他语气里还很质疑：“你举一个？”
阮静渔想想也好，就趁现在，列数他的斑斑劣迹，让他知道她还是那么讨厌他，然后生气决裂，他们就又能回归到无交集的平行线了。
她认真地凝视了一会儿他的脸庞——唇若朱砂，鼻脊高挺，剑眉英气袭人，双目却似桃花含情，果然是天生的祸国殃民，这种人注定要捧在云端让全世界喜欢，也注定孤独。
阮静渔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听起来冷硬：“你品行败劣，欺负女同学，你往我头上抹鸟屎！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恶心。”
池千跃瞪大眼指了指自己，仿佛失忆：“我？什么时候？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阮静渔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选择抵赖，她惊呆了。
一想到自己“屎窝窝”的绰号被叫了好几年，一头秀发无奈剪短被男生们嘲笑，而始作俑者竟然翻脸不认账，敢做不敢当，就没半点心思和他临别叮嘱什么做偶像十大注意事项了，这种人还是死了好。
“卑劣。”
她凉凉觑他一眼，从楼梯间出去，大步走出酒店。
如有神助，完成远离池千跃的最后一步。
和她设想的一样，这一次因为顾忌狗仔，池千跃没再跟上来，依稀听到他低骂：“操。”
酒店门口和KNN的车并排停着一辆保姆车，戚英的助理从车门钻出半个身子，和她挥手打招呼：“Anna！一块儿吃饭吧，我家姐姐有请。”
阮静渔回头看了一眼，迅速上了车。
一路望着车窗外，铅灰色窗膜让外面的景物都变成了灰色，直到酒店消失在树荫里。
到了餐厅，戚英已经在位置上，微笑着看她：“来，过来坐。吃点什么？”
和阮静渔想的不差，戚英约她吃饭，果然是因为凌美影业的事情想感谢她，戚英今早把凌美抛售了70%的仓位，恰巧赶在负面新闻爆出之前。她没说少亏多少钱，但看戚英荣光满面的喜悦，阮静渔猜，起码是七八位数的巨款。
“谢顿函数？”戚英笑着饮了一口红酒，“虞老板和我说了这个，凌美的事情是你用谢顿函数预言的吧，你身上真是有好多的惊喜。虞江不愿让你当曼斯的数据执行官，我可以。曼斯太大了，而我不一样，我的船小，想要有机会试一试水。”
阮静渔心头一跳，这是，生意来了？
她喝了一口汤，慢悠悠擦擦嘴，这才不急不慌地说：“您的那一条船？”
像戚英这个身份地位的人，她早已从歌手越阶为资本本身了，手下大大小小的公司有好几十家，单是音乐制作公司就好几家，往大了有做巨型演唱会生意了，往小了有承接录音棚生意的连锁店。
“戚英工作室。我和华黎世纪的合约到期了，不再担当他们的合伙人，独立出来组建了自己的工作室。”
戚英的工作室签了不少艺人，虽然整体上处于利润持平，但都是用她本人赚的钱在垫工作室的投资开销，这样的维持已经有大半年了，越来越吃不消。好在凌美这笔资金抽身，又宽裕了一部分。但未来的发展，还是难题。
“我有AB两条发展思路，你可以用谢顿函数算一算吗？”戚英问，“报酬好说，你可以开价。”
“您的工作室加起来有多少员工？”阮静渔问。
“七八十人。”
阮静渔估算一下，说：“太少了，做不了。”
戚英惊讶不已：“怎么说？数据模型不是应该越大越复杂吗？怎么太少还做不了呢？”
阮静渔：“谢顿函数不是实验室控制变量那种模型，变量越少越好操作，谢顿是一个混沌模型，就像我手里的这个杯子，要预测里面的每一个气体分子的路径是不可能的，但要预测整体却是可行的。”
“换而言之，谢顿函数是预测总和的，人数越多越准确，人越少受个人影响则越大，就越不精确。不瞒您说，目前我所掌握的模型基本上都是配合大型传统传媒机构的，这样的企业体积大、人数多，又都在走下坡路，像曼斯和凌美。而像您工作室这种体积的，没有现成模型。”
戚英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沉思了一阵，又笑问：“那能开发这样的模型吗？不需要100%的精确，只要有模糊的大致反向就好。”
这回换阮静渔惊讶了：“什么？”
科研追求的就是精确度，中心的教授们，常常为一个千分位小数点茶饭不思，从来没有人说过，你不用那么精确，马马虎虎，模棱两可就够用了。
“对啊。”戚英站到如今这个高位，双商俱佳，头脑更是一等一的灵活，“如果只预测传统的将死的，你未来怎么赚钱？传统传媒机构的衰退是大趋势，难以挽回的。谢顿函数为什么不关心新生的东西？就像KNN的天合众山，这样小的、新的、有蓬勃生命力的，他们公司人才多少，排除练习生，不超过三十人吧。你为什么不搞个小谢顿函数呢？”
小谢顿函数、小谢顿函数……
阮静渔为这个想法感到惊愕，随之又隐隐有些振奋。
“我可以投钱，赞助你的研究。”戚英微笑。
阮静渔整个脑子里都被戚英的“小谢顿函数”占满了，她到半夜也没睡着，或许也是故意让自己沉浸在这种兴奋中，把心寄托在学术上，忘掉一些别的东西。
群里短短她们还在兴奋地讨论池千跃一系列手绘图，疾呼“神仙颜值”，KNN饭圈光速扩容，吸引了不少画手太太，滑稽的灯泡太阳神被画成了神秘英俊的少年，被转发上万，填补了粉丝脑海中真正的未来主题走秀装。
少年黑瞳黑发，下巴尖平，瘦削英俊，似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像极了高中时候的池原。
阮静渔把茶兔会盟的群聊屏蔽了，删掉聊天记录里的画，清空了所有她们发在群里的照片，努力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
她花了一晚上整理出“小谢顿函数”的简要概念书，趁着去德国的机会，好好请教一下世界顶级的教授大佬们它的可行性。
次日到了慕尼黑机场，阮静渔一看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吓一跳，还都是同一个陌生号码，以为是朴月孤安排来接机的人。
朴月孤给她雇佣了一个德语翻译和司机，她曾三番两次的推辞，但他却笑说，这是理性投资并非感情驱使，让她生意谈成了给他提成，请他吃饭。阮静渔这才同意，又觉得欠他的又多了一笔。
阮静渔拨回去：“请问哪位？抱歉刚才在飞机上。”
接通后居然是池千跃：“你回北京了吗？”
她怔住了，他不知从哪里搞到她的号码，在人潮汹涌的陌生国度听到熟悉的声音，竟有几分心安，她理应立即挂断，但还是忍不住想多听一下。
池千跃那边有马蹄嘶鸣的声音，还有一些人声，还似乎听到了朴月孤的声音，他们应该已经在圣马丹迪皮伊草场开始拍摄了。
她冷冰冰地说：“没有，我在德国。”
池千跃像半点也没有被她的冰冷吓退：“怎么在德国？你感冒了？声音听起来不对头。”
今早起来降温，她的确有些感冒，这么轻的鼻音竟也被听出来了。
她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你有什么事？我很忙。”
“你还生气呢！”池千跃大大感叹，像是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我已经不生气了。”
“你生什么气。”她话音里充满讥讽。
池千跃：“我生气啊，你昨天那么狠心丢下我，还扔下那么让人火大的话，我卑劣？我气到两眼发黑，我气到茶饭不思，我特么真是欠你的。”
电话那头的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她走到人少的地方，把手机贴近了耳朵。
“喂阮静渔。”池千跃语气生硬，“我向你郑重声明一个事情。”
阮静渔握紧了行李箱拉杆：“什么。”
她沉下心准备聆听池千跃的绝交宣言。
“那不是鸟屎，那是当年给你表白被你扔进垃圾桶的星球杯。”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学术追星法则[娱乐圈]更新，第 40 章 远离【新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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