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戴着珠钗不胜娇羞的少女,林琅心头一动,喃喃道:“紫珠,你,你真好看。”
紫珠听他这样一说,本来觉得发烧的脸更加烫了,她连忙垂下眼睑,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
林琅付完账,顺手去拉紫珠,却见她已不在身侧,连忙四下寻找,却见她正挤在人群中努力探着脑袋向前观望,看样子是在寻什么物或人。
林琅几步跑到她面前,抓着她的手从人群缝隙往前看,除了密密麻麻的背影之外,也没什么异常之处。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她。
紫珠没回答,拉着他的手拨开人群,绕过几个摊位,指着前方人群中一个曼妙的背影道:
“那是不是凤舞姑娘?”
林琅瞧了一会儿,含笑道:“是,她身边的好像是,是二皇子。”
“那咱们赶紧追上她们吧。”
紫珠不由分说就拽着他的手跑了上去,没跑几步,突觉自己的手被一股力道攫住,她惊讶地抬头,看见林琅握住自己的手愣在原地,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戒备之色。
紫珠望着他的侧脸,也起了几分戒心,“怎么了?”
“你看,后面有尾巴跟着。”
紫珠探头望去,确实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跟在青凤舞与武长岭身后。
“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那人到底想干什么?”
紫珠点了头,二人便作寻常路人模样,漫不经心地赶路。
那人看似衣着普通,略有老态,为人却是多姿妥当,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回头,看到一位头戴银白珠钗的少女正挽着一位少年的手在一旁的面具摊上看面具。
那少女眉清目秀,活泼中带点老成,少年一身藏青色素服,看不清完整轮廓,只能从古怪的面具里看到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睛。
那人见她二人一直在拿着面具玩,似是觉得自己太过谨慎,带着一丝自嘲的微笑转过头去,不一会儿就跟上了已经走远了的青凤舞二人。
武长岭依旧迷迷糊糊,偶尔傻笑,唯一的变化大抵就是有青凤舞给他领路,他还算安静,不至于像先前那般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逛乱撞。
林琅见那人目光转移,摘下脸上的面具道:“老板,这面具我们下次再来买。”
说罢,若有所思地往前走,他越想越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到底在哪里见过呢?他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喜道:“我知道这人是谁了!他是胡家寨山脚下‘记人九’客栈的记掌柜,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何要跟踪凤舞姑娘二人?”
“林琅,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紫珠一脸茫然地望着面前絮絮叨叨的少年,完全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看着焦急的她,林琅揽着她的肩膀边走边将攻打胡家寨时在‘记人九’客栈歇脚的种种事情粗略地说与她听。
她也觉得这记掌柜十分古怪可疑,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二人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等走到绝云坊门口时,记掌柜却突然转了个向,往大道那边去了,青凤舞领着武长岭进了绝云坊。
林琅让紫珠进绝云坊陪青凤舞和武长岭买酒,顺便保护他们的安全,他则继续跟踪记掌柜。
没了尾随目标的记掌柜甚是从容慢悠悠穿梭于行人与摊位之间,等他最终在一队威严的石狮面前停下时,林琅更是吃惊得瞪大了眼睛,记掌柜居然在没有通传的情况下进了岭王府,看门子的表情,跟他甚是相熟,莫非他是岭王府的人?!
他觉得此事必有蹊跷,连忙回到魏府将这一发现禀告给魏亦玄,魏亦玄前不久刚从汪轩处得到消息,那座废弃园林里的无字坟是一位周姓女子的墓碑,听说那女子年轻时入宫当过宫女,因聪明伶俐甚得主子欢心,到了出嫁的年龄后,更是得到恩准特许她出宫嫁人,她回到家里,每天前来求亲的公子都快把门槛都踩破了,她愣是一个也没看上。
街坊邻居面上和和气气,私下却说她自视清高,以为自己进了几年宫,就把鼻子翘上天谁也看不上,自己也不打盆洗脚水照照自己啥样。
她对这些不和谐的声音倒是能做到充耳不闻,只是可怜了她那对老实巴交的父母,两老时常被街坊邻居侮辱得下不来台。
侮辱受得多了,这人的心态也就变了,她父母没能力去反击那些丑陋的嘴脸,只得把所有的怒气撒在她身上。
做母亲的经常在女儿面前歇斯底里,做父亲的也是整日唉声叹气,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昔日红润的脸蛋也日渐苍白,然而她的父母并未在意她的这种变化,还强行给她定了一门亲事。
她嫁过去的第二日就被夫家一封休书赶回了娘家,问她缘由她也不说,夫家是个体面的大户人家,对于这种事自然不愿多说,只说两人不合适。
然而有好事的人却说出了她被休的真正原因:
她竟不是完璧之身!
这消息一经传出,街坊邻里一阵唏嘘,各种污言碎语铺天盖地而来,她那老爹气得面色铁青,一把扫帚将她撵出家门,无处可去的她只得在闹鬼的废弃荒园里搭了座简易茅屋,浑噩度日。
传说那园子里闹鬼,她去了之后果然日渐消瘦,神情萎靡,有一日竟然疯疯癫癫地跑出来哭着喊着要找自己的孩子,大家只当她遇到鬼了,都像躲霉神一样躲着她,她哭哭啼啼,看到别人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就去抢,可每次都因为婴儿的啼哭而吓得手足无措,只好怔怔地看着别人把孩子抱回去,然后换来一顿鼻青脸肿的挨打,宿卫军不知抓了她几次,每次看到她这一幅疯癫的样子,都不忍送她去监狱,只得吩咐有婴儿的家长好好看顾自己的孩子。
她抢孩子不成,最后只能去人家院子里偷小孩的衣裳,她的茅屋里放满了清一色的娃娃服,全都是男孩子穿的,她每天抱着那些衣裳入睡,那神情仿佛一位慈爱的母亲正在轻柔地哄着自己的孩子入睡。
自从偷了别人家小孩的衣裳后,她便再也没有出过园子,别人也不敢进去看她,她渐渐被人遗忘在那个荒芜的角落。
春去了又来,来了又去,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天气里,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来园中捉迷藏,意外发现这园子里有一座无字坟,连忙跑出去叫大人,那些大人起先吓得大惊失色,后来听小孩说这园子里除了有一些荒草外,什么都没有。
大人见这几个毛头小子一脸淡然的样子,便跟他们一起进了园子,这园子荒草掩映,空气清晰,柔柔的日光洒下,萧瑟的枯草仿佛漫上一层金光,尽显温柔之色。
那座无字坟孤零零地凸在那里,格外显眼悲凉。
人们说那是那女子的坟墓,可究竟是何人将她埋葬在那里,至今无人知晓。
结合宫中近来的变故,魏亦玄基本理清了事情的始末并推测出事情的真相:
皇后张忘兰的悬梁自尽,先帝遗妃的意外失足坠井,都在向世人证明着一点,那就是流言是真的,武长岭不是箫淑妃所出,他的母亲很可能就是那位宫女。
后宫变故刚停歇,箫淑妃还是箫淑妃,想来武思厉早就知道武长岭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才会如此忽视纵容,而箫淑妃犯了欺君、假养子嗣两条重罪却还能稳坐妃位,这其中的缘由怕只有那几个当事人自己才明白。
眼下又出现了一个记掌柜,如果记掌柜是岭王府的人,那他暗中护着武长岭也无可厚非,可直觉告诉魏亦玄,那记掌柜并没有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也许通过记掌柜能够找出武长岭真正疯癫的原因,只要找到原因,就可以根据症结下药,兴许还能令他恢复神智。
魏亦玄沉思片刻,吩咐林琅道:
“这记掌柜很是可疑,你让蔡勇盯紧他,不要让他接近他家殿下。”卂渎妏敩
不管记掌柜居心如何,眼下武长岭的安危最重要。
林琅点头答应,却并没有立即退下,而是唇角张了又合,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怎么了林琅?还有其他事情需要禀告吗?”
面对魏亦玄的问话,林琅苦笑一声,吞吞吐吐道:“没有殿下,就是,就是蔡勇,他……”
蔡勇其实是西洲人,他那赌徒爹因为欠下巨额赌债在西洲被人追杀,无奈之下一家人只得隐姓埋名来到北桓,在北桓,他不仅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到连自己的妻子都抵押出去,导致小小年纪的蔡勇因杀人罪啷当入狱,差点成为小太监,好在武长岭及时出现,保住了他的完整之身,他也因此一步步成为武长岭的贴身侍卫。
但在来北桓前,他曾是西洲皇家那场的一名小伙计,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协助管事给马儿添水、加料。
魏亦玄偶然一次去马场看马,无意中见到蔡勇,他当时觉得很好奇,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安排在马场做事?
像他那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在学堂里读书才是。
蔡勇生怕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太子殿下会辞退自己,便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自己的身家背景仔细说与他听,魏亦玄听后,像个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随后拉着他的手安抚道:
“你放心吧,我不会辞退你的,你要是有什么困难的话尽管跟我说,我会帮助你的。”
孩子之间的情谊总是那么纯真,在他们的认知里还没有身份和地位的区别,有的只是心里的善良和感激。
蔡勇虽然从来没有当面请求魏亦玄出面帮他解决过什么难题,但他知道他这么小的年纪能在马场和债主的追杀下平安度日全然倚仗他在背后护着自己,他暗中替自己的赌徒老爹还了很多赌债,甚至还以他太子殿下的名义替自己那烂人爹谋了一份体面的差事,但他爹不但不知珍惜,还将这位好心的太子殿下推入众怨之中,落人口实。
他爹如此烂泥扶不上墙,自然很快被革了差事,又天天混迹在各大赌坊,输了钱不甘心,借了又输,输了又还不起,如此一来他成了彻彻底底的老赖,各大赌坊联合起来逼他还钱,他提前得到消息,趁天黑带着妻儿逃往北桓,他逃亡时所花费的银两还是他在蔡勇面前痛哭流涕以性命威胁让他去向魏亦玄借的。
魏亦玄知道他要去北桓,给了他足够的银两,只可惜一到北桓,这些银子便像流水一样哗啦啦流进了各大赌坊。
蔡勇知道魏亦玄过几年便要来北桓听学,便主动要求帮他关注北桓的动向,如此一来,蔡勇便成了魏亦玄提前安插在北桓的第一个线人。
只是这个线人如今早已有了二心,他已不能全心全意只替他一人做事了。
“蔡勇有他自己的想法,就随他吧。”魏亦玄沉思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他的恩早已还完,早该给他自由了。”
他向来不强求别人,也从来没想过要蔡勇报答自己什么,更何况武长岭还待蔡勇这么好,他替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去责怪他。
“殿下胸怀如此宽广,真是我们做属下的福气,蔡勇虽然身份卑微命运不济,但能遇到殿下和二皇子这样真心待他好的主子,说起来也是一种福分。”
林琅话音未落就瞥见柳若雪端着一碗汤药至庭院而来,便微微一笑道:
“殿下,太子妃来啦,我先走了,紫珠还在绝云坊等我呢。”
话毕,不等魏亦玄说话,他就拔腿走出了书房。
柳若雪浅笑嫣然,对林琅道:“稍等一会儿,我和四郎也去。”
林琅点了点头,扯着嘴角回道:“好勒,我在外面等你们。”
柳若雪浅笑点头,递上那碗汤药,看着魏亦玄全部喝光,才挽着他的手出门。
这是最后一剂药了,这最后一剂药喝完,四郎胸口的伤就该结痂愈合了。
柳若雪想着,仰起脸看着魏亦玄近在咫尺俊美迷人的侧脸,甚是心安与知足。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太子妃千层马甲又被殿下扒了更新,第99章 早该给他自由了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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