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的问题,上一个世界的记忆在他脑海里像是被水冲洗过一样,只留存些大致的轮廓。他知道自己的任务似乎并没有完成,但是任务的过程却记不清楚。而系统也没有因此责罚他,或者说,除了将他传送到这个任务世界伊始系统曾短暂出现过,后来就是完全的销声匿迹。
刑策从酒吧里出来时,已近深夜。
酒吧里仍旧是热气腾腾人声鼎沸,但出了门,夹杂着碎冰粒子的狂风扑面而来,门外的积雪很厚,一走一个深深的脚印。刑策披了一件厚实的羊皮斗篷,还是挡不住侵袭四肢百骸的寒冷。
刑策从乔治的口中,勉强得知了一些原身的信息。原身是两个月前来到这个边陲小镇的,之后便在此住了下来。这个小镇隶属于福斯特城,而福斯特城的管理者,就是莱恩公爵。
至于其他的,乔治知道的并不多。原身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从哪里来的,他都一概不知,就连原身的住所也是乔治帮忙找的。
乔治说,他刚来到这里时一言不发在酒吧里坐了整整一天,到凌晨打烊时还是不走,乔治按捺不住去询问,却被他那一双乌木似的黑眼睛迷住了,后来知道他是外地过来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便大发善心地帮了他不少,之后两人便勉强成了朋友。前段时间他突然拜托乔治,希望他能帮助他进入玫瑰城堡,只说自己想要进去调查一件事情,乔治又一时心软答应了帮他打听。
刑策一路顶着风雪艰难地往住所走去。这个小镇夜晚极其寂静,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时不时传来的犬吠。
走到一半时,又是一阵心悸。疼痛来得突兀,虽然刚才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但短时间内显然无法迅速适应。刑策皱紧眉头,五指拽紧了胸前的衣物,然而痛苦如潮水般袭来,本就厚重的风雪也扑面而至,一个不慎,单膝跪倒在雪地中。他一只手摁在地上撑着身子,面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茫然。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一边在叫嚣着阻止,另一边却在挣扎。他的嘴唇嗫嚅着一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字词,只能从唇部的动作艰难辨认出那是一个单音节的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连风雪都变小了。刑策闭了闭眼,他站起来继续走着,只是原先沉稳的脚步变得漂浮不定。
“咔哒”
有什么东西被他踢到了,发出一声脆响。他恍若未闻,再往前走,又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脚步。刑策垂下眼睛,是一条细瘦的腿。腿上伤痕累累,因为寒冷已经冻得乌青发紫,白色的长袜也破损成条。
冬天似乎会有不少这样的人死去,可能是流浪者,可能是醉汉,总之寒冷加上意外,死亡便成了很常见的事情。
刑策在原地站着没动,又过了一会儿,他低下身来准备将这具尸体掩埋起来。
这俨然是一具女尸,穿着破烂的墨绿色长裙,黑色长发杂乱地堆在一起,将尸体的面目遮住。刑策没取下羊皮手套,他掂起尸体的脖颈,准备将其托起来。然而下一秒他就猛地低头,他手指按住的颈动脉处传来微弱的搏动,刑策迅速甩掉手套重新按在那里,搏动更加明显。
这人还没死。
刑策默了一瞬,冷风呼啸而过,脱掉了手套的手指迅速变冷。他轻叹了口气,脱掉羊皮斗篷裹住女人瘦弱僵直的身躯,抱着一步步往住所走去。
原身住的地方很偏,是在小镇边缘地区的一处贫民窟里。
这里四处可见漏风破烂的砖瓦房,冰雪掩埋了破碎的石板路和留在地上的脏污,只能从角落处一瞥这里的贫穷落拓。
刑策按照乔治话里隐约提到的房子外观顺利地找到了地方。那是一处独栋的小屋,门外围了一圈歪倒的栅栏,里面的杂草被积雪覆盖,墙面上破落的砖块已经碎了不少,门紧闭着。
刑策搂着人走到门前,直接用脚将那扇门踹开来,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是灰尘味儿和冷气的混合体,还夹杂着一些酸臭味。
刑策拧着眉将人放到壁炉边的破椅子上,他迅速点着壁炉里残余的干燥木材,火升起来之后温度逐渐上升,这人微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青紫的嘴唇也开始颤抖。她身形瘦弱,刑策的羊皮斗篷把她从头到脚全部包裹起来,然而似乎还是不能缓解她的寒冷。刑策抿唇,上前扯开斗篷准备将她身上潮湿的衣物剥除。湿透了的衣服裹在女人瘦弱的身躯上,显得极为单薄。
刑策尽量不去看她的身体,动作极快地换掉她的长裙,再将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
说她是女人显然不太合适,这更像是一张少女的面庞。刑策只大致借着壁炉的光线看了几眼,少女的肤色极其白皙,白到几乎发光了,衬着她鸦黑的睫羽以及渐渐恢复血色的红唇,显得有些别样的妖异。
刑策看着她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稳,冻得青紫的手脚也开始恢复原本的颜色。他将人抱到房子里唯一的卧室的床上,盖好了被子。
屋外的风仍在不知疲倦地吹着,刑策揉了下胀痛的太阳穴,窝在壁炉边的椅子上沉沉睡去。
房间里的女孩眼睫动了动,她听着脚步声的远去,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瞳是清透的绿色,像东方名贵的翡翠碧玉,又像是被草木染青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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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策是被刺眼的光线闪醒的。这栋很小的屋子却有一面极大的落地玻璃窗,昨晚还合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此时被拉开,大片大片的光斑照进来,雪光与日光连在一起,分外耀眼。
刑策眯了眼睛,在椅子上睡了一夜,身体有些僵硬。他一扭头,就对上了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清透且明亮。
“?”
刑策吓了一跳,眉头狠狠地拧起来。
是昨晚那个少女。
她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套松松垮垮的衣物裹在身上,外面还披着他的那件羊皮斗篷。此时正光着脚睁着大眼睛看他,带些茫然和天真。
“……你感觉怎么样了?”刑策沉默了一下问道。
少女偏了偏头,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突然对着刑策笑了。她的眼睛很大很亮,笑起来是弯弯的月牙形,嘴角还有一个小小的梨涡,看起来很是可爱,但是鼻梁却很高,极利落的线条,下巴的线条也略显硬朗。然而就是这两种不同的特质杂糅到一起,凭空给她增添了一些少年气。明明亮亮的,像是午后洗干净了的白衬衫。
刑策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又问:“昨晚我在街道上遇见你,看你昏倒就把你带了回来。如果你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
她嘴角的笑渐渐消失了,嘴唇微微抿成一道直线,显得有些倔强,眼帘垂下来,整个人都黯淡起来。她光裸的脚上有几处红肿,在地上站久了便开始不自觉地互相揉搓着。
刑策有些疑惑。
“你家在哪儿?如果方便的话告诉我地址,我可以送你回去。”
女孩低着头,始终没有吭声。
刑策问的几个问题没有一个得到回答,他有点儿不耐烦,声音不自觉地变冷:“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你的住处,你的家人应该会很担忧。”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单身独居男人,无论如何这个女孩也不该在此久留。
女孩猛地抬头,她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喉咙不断吞咽着什么,似乎很是艰难的开口:“我……请你赶我走……不要,我没有家……回去……”
她的嗓音干涩嘶哑,像砂纸一样,短短的一句话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完整地说出来,即使如此,语序也是错误百出,更不用提她的音色。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刑策皱紧眉头,他向“女孩”的脖颈处看去。昨晚夜色太黑,这人昏倒时,头发裹缠在一起,他根本没有仔细去观察这人的性别,只是凭借直觉从“她”穿着的长裙来确定性别。今天“她”将头发束成一把,垂在肩膀,雪白的脖颈上一个小小的喉结直接就能看出来了。
是个少年。
刑策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少年却突然冲着左前方惊叫一声,声音极度嘶哑,好像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瘦弱的身躯跟颗炮弹一样冲进刑策怀中!
刑策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吓到,身体反应比脑子转得更快,直接将人揽在怀里,右脚随机一踢,瞬时将那破椅子踹到一边。
“吱!”地一声响过之后,便归于沉静。
刑策面沉如水,向前一看:
……
那椅子底下压着一只拳头大的灰老鼠,被刑策拿椅子用力一砸,已经肠烂肚破,死掉了。
那少年还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削薄的肩膀像刀片一样咯着刑策。
他无奈将人推开:“老鼠,已经死了。”
少年脸色惨白,细长的手指紧紧捏着羊皮斗篷的衣角,骨节突出,关节处还有几处擦伤与冻疮。
刑策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算了,你想留在这里就留着吧。”
他转身离开,推开木门走入冷风之中。
门咔哒一声合上。原先一直发抖的少年将手松开,他的脸色依然苍白,神情却是平和的。他慢条斯理地抚平斗篷上的褶皱,没有顾及依旧光裸的双脚,慢慢地将翻倒的椅子扶起来。
那只被砸死的肥老鼠还在地上,他有些懊恼地蹙了眉,眼里露出来几分不加掩饰的嫌恶来。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任务目标今天犯病了吗?更新,第 25 章 困在高塔里的“公主”(2)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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