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到过外界经历的神才识得出,那便是云。
不该在第十七出现的云。
次日光河升起时,第十七迎来了创世神纪之后的第一场雨。
Laertes走出房门,望着那诡异的天象,愁眉不展。
倾盆大雨中有人接近自家门口,却因那大雨,直到来人几乎到了眼前时,Laertes才认出那人是Ryan。
他神色凝重,略过了问候兀自开口:「赴Iris仕官回禀,在事发地和镇子上只发现了Edmund男爵的咒印痕迹。男爵此次罪大弥天,恐怕⋯⋯」
Laertes闻言蹙了眉,抬脚就向门外走去。Ryan叫住他,「你要做什么?」
「去大殿请见。」
「我已经去过了。大殿此刻已被千缘的咒力屏蔽——今日卯时影侍已将男爵押送至大殿行刑。」
Laertes吃惊地站住看向Ryan,「行刑?什么时候行刑是连身为公爵的你我都被排除在事外了?」
「不只是你我,这次为男爵辩护的Casimir也被排除在外——只因此事非同小可。安在男爵头上的罪名,恐怕除封尘主使之外,无人能及。」
Laertes就站在雨中,紧咬了牙。
「Killov大祭司那边呢?」
「⋯⋯那里就更不是能说话的地方了。」
****
——Killov宅邸。寅时。
「Killov!Killov⋯⋯!金有危险!」地震与光河异象之后,和所有人一样,Killov无法懈怠警惕。Eddie的事已经让他忧心如焚,两个月以来他不曾合眼。就在他正在书卷间埋首几乎要睡去时,守扯着他拖在地上的衣角,焦急地这么喊道。
难道这些诡异的天象也与Eddie有关?
他耐不住胡思乱想,打算到Eddie府上问清楚,却在正门看到了一个人——黑色的长发在头顶斜盘了发髻,深紫色的朝服工整地系好了四条锁系。
「Kilian⋯⋯」
「听闻大祭司平日不离府上半步,现在这是要到哪去?」来人抖开了右手中的折扇,微微掩起唇边的笑。
Killov府上访客寥寥,这种时候素来仇视Eddie的Kilian出现在这里,实在可疑。
「死神府上。」
「啊⋯⋯我看大概是大祭司太久不问朝政没有听说,Edmund男爵现在可是死囚。想必大祭司不会想和他扯上关系。」
Kilian仍笑着,Killov却察觉到自己府上的异样——府内照明的灯火先是开始明灭不定,此刻那光线越来越弱⋯⋯不,并不是光线变弱,而是有异样的屏障越来越浓,限制了那灯火所及的范围。
一个人形无头的黑影闪现在Kilian身后。
「影侍⋯⋯」Killov皱眉,在身侧张开了右手,咒力与魔力在掌心凝聚,渐渐形成了剑柄的形状。
就在这时,守突然跑向Killov,扑向他身边抱住了他。
手中凝聚的咒力,在守抬头望向他的那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Kilian大笑起来,右手拿着的折扇拍在左掌心,顺势合上了。他转身就左手拿着那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后颈,「哎,有些人呀,软肋太多,剑都拿不起来了。」说着便向宅院外走去。
他身后,影侍逐渐爬满了整座府邸。
****
大殿,巳时——
千缘的咒力在殿外和店内都形成了透着寒光的屏障,殿内为四大祭司和四名公爵高高设座,而从此时那在场的五人所处的地面看去,那些座椅就如同漂浮在空中。
这便是大殿的地下,平日与正殿大厅以咒术隔开。
而男爵Edmund,就将在此被处刑。
此刻Eddie正受缚跪于厅堂正中。除了手脚的刑锁,左右肩胛骨上还被打进了冰凌製成的锁链,正吊在原本大殿的吊顶上。
这两条锁链,则是千缘所为。
大祭司千缘,大祭司承烨,公爵Kilian,神帝Xerces——这便是所有参与行刑的人员。
「呐⋯⋯你们是打算形式上地问问我,『是否知罪』呢?还是既然在场的几位都心知肚明,我们就只在你们让我『消失』之前,聊聊天呢?」
千缘无声地结印,收紧了Eddie左肩上的锁链。后者只是咬了咬下唇试图起身改为半跪着,却被另一边承烨的展开咒印又压了回去。
「是啊⋯⋯既然在场的都心知肚明,我倒是要问问,我託付你的事,你怎么搞砸了。」Xerces伸出右手,不远处一只藤椅便朝向他手中而来。他转过椅背,貌似散漫地坐下,把右手支在那座椅的扶手上,托着右脸玩味地看着Eddie。
「陛下不是说,要我斩了Eulrice打开通天塔,我不是已经照做了?还有什么地方,在下又有得罪?」
「哦,也罢。」Xerces看似漫不经心地抬起左手,陡然握拳。一瞬间百十道刀光隐于无形,Eddie身上可见的已平添了好些砍割的伤口。
他忍了忍终于还是呛出一口血。
「那你说,你那通天雷,是要把Penelope伯爵送到哪去?」
「呵⋯⋯哈⋯⋯我哪有陛下⋯⋯心思缜密,布⋯⋯布局还要用黑焰⋯⋯来埋伏笔⋯⋯Penelope?我只是连她带魔物一起杀⋯⋯杀啦⋯⋯」断断续续地回话间,他强忍着才没有呻吟出来。
闻言,千缘再度结印,两条冰链穿过了Eddie的双腕,随即蛇行着冲上另外两条悬挂的地方。
Eddie被强行吊直起上身,他仰了仰头,仍旧一脸轻蔑的笑。
Kilian拿折扇掩口,却挡不住话语中的笑意,「陛下,我看不如⋯⋯就这样把他放进承烨的境界里,让他在以后的千年里反复经受这般严刑?」
Xerces侧眼看了看Kilian,朝他的方向伸出左手——那折扇瞬间飞离了Kilian手中。收入Xerces手中的刹那,在火焰中化成了灰烬。
「哎——?」Kilian惊呼,却在看到Xerces的表情之后,赶紧住了口。
「好啊,Penelope的事姑且不谈。我们来谈谈,你的神格去哪了,西川侯爵——去哪了?」
不知是此时已说不出话,还是根本并不打算回答,Eddie只笑笑,垂下了头。
Xerces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走至Eddie跟前。
「你知道吗,本来我只是打算让你饮下光河的水忘掉一切罢了。」他说着一把抓起Eddie的头发,常被额发遮盖的金色右瞳和黑色的左瞳一起,死死地盯着Xerces的双眼。后者发现Eddie眼中竟然毫无绝望之色,怒火愈发高涨。「而现在这个你——没有神格的你,不如就给我消失吧!」
他重重放下Eddie的头。转身向这「地牢」唯一的门走去。「就交给你们了。之后打扫干淨。」
「Xerces⋯⋯⋯⋯老头子⋯⋯看在⋯⋯还是家人的份上⋯⋯我还是有一事⋯⋯相求⋯⋯」
Xerces止步,侧首只用余光看着他的阶下囚,只是好奇他想说的是什么事。
「我的刀⋯⋯『扶灵』⋯⋯还给⋯⋯Killov⋯⋯」
Xerces忽然似乎觉得有点好笑。
「你说的是这把刀吗?」Kilian说着从袖间取出一把入鞘的细刃刀,正是Eddie时常佩在身上的那把。
Xerces决计不再看那身后的惨状,轻哼了一声,「也好,Killov?⋯⋯我要他,当我的狗。」语毕,他便拂袖而去。
Kilian望了望Xerces的背影,转而笑着看向角落里此前一直不动声色的人影道,「承烨大祭司,可就要麻烦不要让男爵阁下那么快就死啦。」
「正有此意。」——那人微笑着在胸前结印。
Xerces走远的身后,Kilian抽出那把「扶灵」,眼中露出寒光。
****
「Max⋯⋯Maksim——!你快点出去别堵着『门』。」和「接口」质地相同的空洞里探出男子的半个身子,他身后似乎还有个人在拼命地推着。
「这⋯⋯我⋯⋯嗯⋯⋯」
棕色短发的男人赶紧跳下那「门」,拖在右侧的细发辫上,一只铃铛因这一跃而响了起来。男子皱眉捉住自己的发辫,「Andrea,你什么时候又给我绑上的?」
一个孩子模样带着分岔小丑帽的人从「门」里跟着跳了下来,帽子分岔的两个尖角上,铃铛叮噹作响。「不好嘛?嘻嘻,我觉得很适合Max呀。」他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缝。
被称作Max的男人惱怒地扯下铃铛,「什么时候了还胡闹。」
Andrea此时才看到地上那让Max在「门」上迟疑不决的东西。
那是一滩尸体。
曾经应该属于一个人。
四肢已经四分五裂。脊椎被什么贯穿,可见的足有五处刀伤。只有头颅还算完整,看来是被迫清醒着受尽折磨,直到身体被完全分裂才死去的。
Max的神情似乎有些悲伤。
「没想到,他是这么死去的。」
「哦?没想到你还会同情人嗳?」Andrea说着,毫不避讳地去将脸孔朝下的头颅翻过来。
「我是说⋯⋯你看他脊柱上的伤,抽魂断魄,这是什么仇怨啊⋯⋯」
「别浪费时间了。我看不如回头你直接问那位大人就好了。」
「唔⋯⋯是說⋯⋯我们是要拿什么来着?」
「Max你还真是健忘呀⋯⋯」Andrea盯着那尸体头颅上无神的金色眼睛。
****
Killov得知Eddie被行刑之后的第七日,仍旧阴雨连绵。府上Kilian手下的影侍气息逐渐淡去,但Killov仍能感觉到还有几只在暗影里鬼鬼祟祟地躲藏,大约是用来监视他的。
想到对于Eddie的事就如在封尘一样,自己无能为力,Killov就觉得压抑到无法呼吸。
每一个没有收到Eddie消息的日子,他都暗自在想,也许还有希望。
也许那个人,真的能逃此一劫。
直到这日,Casimir出现在自己宅院。
大雨倾盆,Casimir也并不做任何屏蔽。他及肩的银发和雪白的朝服皆被打湿通透。
他进门,Killov有些不解地迎上去,不知他所来何事。
Casimir没有开口,只是将左手中握着的入鞘的细刃刀转为平放在双手上,颔首呈给Killov。
看到那刀,Killov的瞳孔忽地放大。
——「扶灵」。
刀如其名:它既能印咒,也有记忆,如同有魂有灵。
Killov抚上那刀鞘的一刻,那刀的主人生前最后的一幕幕灌入他的脑海。
他开始剧烈而颤抖地呼吸着。
Casimir见Killov已握紧了「扶灵」,便揖手行礼告退。
Killov就握着那刀久久地站着。
守不解,跑来扯Killov的衣角。
直到Casimir已消失在那滂沱大雨中,他忽然跪倒在地。
****
火神府上,Ryan与Laertes两人对坐在矮几边。
二人面前的茶还是满的,却早已凉了。
屋外仍是绵延不绝的雨声。
「除了天气异象之外,各地还传来这样的传闻:有刚刚逝世的意识,原本一日内会消失的尸首,三日后依然存留。」Ryan神色凝重地看着Laertes,自顾自说着,「此外,四方偏隅之地在事件当天,升起了四座塔,高可通天。据传言,塔的牆,质地似乎并不是建筑用的土石⋯⋯而是⋯⋯」
「——而是第十三生物的细胞堆砌成的。」
Laertes听得太用心,竟没注意到有人正对着他走进了府上。来人进来时身上流动着咒力,并不见屋外的大雨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Ryan,我到雷神府上找不到你,想来你也只可能在这了。」翊站定,大大咧咧地冲Ryan招呼道。与Laertes同期进入内廷,同样身为公爵的两人又都与Ryan是旧识,仅三人聚首时向来不拘礼节。
「上次一别有些时日了。」Laertes看着翊在他和Ryan之间坐下,「对翌的事调查如何?」
「那事可以先缓一缓。不过我找到了几本古籍,暂时⋯⋯没办法带回来。想必最后还需要你来相助解析,Laertes。」他说着拍了拍Laertes的肩。「我想找Ryan你,是因为我一路回来的路上听到许多关于这西隅Iris岛上的塔的传闻。」
「又是Iris?」
「没错。关于Edmund男爵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这些传言也不知道会不会与通天雷有关。」他前倾了身子,将两手交握放在矮几上,「听说Iris的塔,整座塔被雷电的咒力复盖。当地原本有被遣去调查通天雷的仕官想要接近,但刚接触到那咒力就被焚化消失了。」
Laertes和Ryan同时看向翊。
「另外,其他三座岛上的塔虽然也有隐隐的咒力流动的迹象,但只有Iris的塔,咒力流动的方向是自上而下,好像从天际来到第十七一般。」他顿了顿,看向Ryan,「因为整个内廷咒力和雷电相容最高的当然是雷神本人,我只想问问Ryan你有何高见。」
「天象异常,光瀑封阻,现在又有这些怪塔出现,这些事看来有些联繫。不过仅凭你描述,我也不好断论,还是要亲眼看看才能明白。」
「就没有什么头绪?」
「有倒是有。塔身看来是第十三的物质,而天象则是来自第十六。我想这些塔大约是在连结第十七和其他世界。」
此言一出,Laertes和翊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良久,翊才又开口,「假设一切都与男爵在Iris召唤魔族有关⋯⋯」
「翊——」Laertes打断他,「我不相信Eddie做了那种事。」
翊看向Laertes皱了皱眉,「这只是目前内廷认定的事实——我是说如果这一切都是Edmund男爵所为⋯⋯」
「够了!」Laertes重重捶在矮几上的手让Ryan和翊都吃了一惊,「我说了他一定没有做过——」
「Laertes你先冷静。我想翊也只是想说,现在拿不到搜查令,我们两人不能长期外出,调查的话还是要从Edmund男爵身上下手。」Ryan说这话的语调很平和,翊看着他点了点头。
「嗯⋯⋯只是他被处刑已有些时日,这要从何查起呢。」翊沉吟道。
「说起来男爵的好友西川侯爵似乎自从Edmund被行刑之后就不见踪影⋯⋯如果能问问他,大概会有什么线索。」Ryan左手抚着下巴仰头自言自语。「这失踪也蹊跷,难道是被一併治罪了⋯⋯?」
Laertes此时似乎终于冷静下来,开口道,「问不了人,就问刀吧。」
「——『扶灵』。」Ryan和翊不约而同道。
****
「这刀——确实交还给我了。」Killov府上,Laertes和翊与他相对而坐,待客的桌上放了两只空杯。Killov并没倒茶,看来是不打算和两位稀客多费唇舌。
「可二位阁下定也知道,这刀一来名义上本为我所有,二来归还予我好借以缅怀故人。Edmund男爵受刑才不过十日,二位就问我来索这刀,怕是有些不合礼数。」
这一席话翊确实无言以对——Ryan不愿跟来,原因就在于Killov作为上古神之一,在繁文缛节咬文嚼字上颇善周旋。而Ryan个性急躁实在难耐这种场合。此时翊把外交辞令全交给了Laertes,却又觉得自己一起来也是个错误⋯⋯
此时正坐在旁侧的Laertes先行礼以示歉意,随后说道,「在下也觉不妥。只是天象有异,光瀑封阻,日前四隅又现怪塔。现男爵已卒,通天雷一事仍疑点颇多。在下只求问刀求证,或可求男爵清白。」
翊冷汗地看过去,心下在想Laertes可真是能说——求证不错,可是人都死了去洗什么罪冤⋯⋯这算是投其所好吗?
Killov叹了口气,「正如阁下所说,男爵Edmund已卒。诬罪也好清白也罢,已无足重轻。还请二位容我以私意留舍弟佩刀,且做悼念。」
他说着站起身,揖手行了礼,算是送客。
翊叹了口气。
只是两人就要走到门前时,Killov忽然大步走到两人身后,Laertes转身,刚巧与Killov照面。
「近日大雨频繁,夜深路滑。二位小心。」
翊有些莫名其妙,却见身边的Laertes皱了眉。
⋯⋯
两人走着走着,Laertes忽然转向了雷神府邸的方向。
翊奇怪地问,「不回你府上?」
「我们去找Ryan。」
⋯⋯
雷神府上,Ryan走出门迎接两人。时已夜深,他有些讶异两人此时到访。
Laertes却没有说话,扯起Ryan进了房内,关上门开始结印,淡红色的咒力在宅内的牆壁上荡漾。
屏障布好,Laertes从袖中抽出一柄刀。
——正是「扶灵」。
翊瞪圆了眼睛。「这是⋯⋯怎么一回事?Killov不是说不打算交出来?」他顿了一顿——「难道是那时候⋯⋯?」他想起离开Killov府邸时,他追上两人莫名其妙地说了什么。
「『夜深路滑』⋯⋯翊,你没感觉到那府上角落里藏的影侍吗?大祭司当然也希望解开这团环绕Eddie的谜题,只怕给我们带来危险而已。」Laertes讽刺地笑笑,「Kilian还在监视着Killov这件事,本身就说明神帝就在这些事件背后吧。」
Ryan打住他,「先别下定论。现在我们要怎么做?我听说『扶灵』是认主的,就是我们来问,它会答吗?」
「刀已经在这了,说明Killov相信我们会有办法。」Laertes说着横握了刀鞘。
半晌,毫无异状。
翊本来要劝Laertes放弃,一丝微弱的黑焰却在后者握着剑鞘的手边显现——就像流质一样,那黑焰流到了地面,升腾,化成了一个穿着白色便服的孩子的模样。
那孩子有一头漂亮的银色短发,黑色的左瞳,金色的右瞳。
他走到门边,推开了门。
Laertes环绕屋子的咒力瞬间崩解。
「这是⋯⋯怎么回事⋯⋯?」Ryan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孩子就像没看到三人一样,自顾自走进了大雨中。借着屋内的灯火,Laertes看到雨水穿过了他的身体。「我看他是要我们跟着他。」他低声说道。
几人尾随那男童追至死神府上时,虽然并不意外,却觉得可能那刀上出现的幻象根本没在指向他们想找的线索:在听闻Eddie将被行刑当日Laertes和Ryan两人就把府上搜了个遍——目的在于哪怕一丝一毫有利Eddie的线索,在具体行刑时间不定的前提下,都或许能救他。
男童爬上了门廊,来到房门口。这次他没有拉开门,只是突然消失了。
三人在庭院里站住。
「不管怎样先进去看看吧。」Laertes把「扶灵」收在袖间。
死神府上平日就很凌乱。和主人脾气相符,四处都是奇怪的摆件书画。大厅中待客用的矮桌却几乎没有使用痕迹——Laertes记忆中,Eddie总是和朋友们在门廊上相见饮酒。卧房只是一个被从大厅用屏风分开的里间,梳妆台上摆着Eddie朝见时束发用的簪组。就好像Eddie和Laertes抱怨朝见马上来不及的事就发生在昨天。
几人在房中四下寻找,却找不见那男童的影子。Laertes再试着握紧「扶灵」的鞘,仍然没有反应。
他回头想开口,却发现门口的Ryan盯着一幅一人高的水墨画正沉思。「这幅画好是古怪⋯⋯」注意到Laertes和翊一起向自己走来,Ryan解释道。画像是一幅仕女图,只是这「仕女」并不搔首弄姿,而是半趴在一棵柳树下,脸上妆容如同融化了一般。「本来就是这样的吗?」Ryan问Laertes,他也曾算这府上的「常客」。
Laertes不语,紧皱了眉头。他认出那画上的正是平日礼Eddie唯一的侍女。如果说从一开始那就是个侍神的话,Laertes觉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这画的模样,就像一个真正的意识被困在了画里。
他对着那画伸出了手——指尖竟从画中穿了过去。
Laertes还来不及惊讶,就被强劲的力量吸进了画里。Ryan和翊本想拉他回来,见此场景干脆咬咬牙紧随其后。
那是段时间不短的下坠。Laertes有意识地在自己下方凝聚了咒力,跌落时他毫发无损。同行的两人也效彷,先后落在地面。
昏暗中伸手不见五指,Laertes结印托了一只火球在手上,微微抬起。火球环绕着上升,渐渐地几人看清了在这幽闭空间中的东西——那是一簇千百只手的塑像,放射状地延展向空间的穹顶。
三人环绕着塑像的底部,最终看到了所有的手臂汇集处的无头的半蛇身女人的尸体。她的颈项上,鲜血已干涸。
翊仍在震惊中,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Laertes代他说道,「看来关于第十七尸体的谣传是真的。我也还是第一次看到死了这么久的尸体。」
Ryan习惯性地摸着下巴思忖道,「可这是谁呢?」
就在这时,Laertes袖中的「扶灵」震颤起来。幅度之大,那刀在刀鞘中发出了声响。
与此同时,几人身后地上的什么东西也发出震颤的声音。
Laertes将悬在几人附近的火球送向声音的来源,这才看清那是一把巨刃。
「『断义』?Eddie的刀?怎么会在这?」Laertes忍不住惊呼。
翊已走上前去,试图拾起那把刀,却在刀柄处握住了一只无形而冰凉的手——「哇啊——!」
「怎么了?!」
翊顺着那隐形的手摸上去,发现就在「断义」的旁边,躺着一个人,只是身形似乎被隐藏了。他尝试解除幻术,却没有用。
「我来。」Ryan走近,摸向了那隐形人的额头,口中喃喃,一枚金色的印记从他指间消散。
西川出现在三人面前。
他仍沉睡着,在睡梦中他还眉心紧锁。
「嗯⋯⋯灵隐本来是要被施术者不作声不动作才会持续有效的。不管是谁做的,可能就是因为如此,还在他身上加了个假死的咒。要解开那个可要用点时间。」
「⋯⋯我看我们没有那个时间了。」
Ryan闻言抬头向Laertes面对的方向看去,一个鬼魅般的白影从雕像后方越走越近。
那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环绕着的火球熹微的光下,几个人看清了那来人的面容。
「承烨大祭司⋯⋯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该问你们的问题吧。」承烨的声音中透着威严。「陛下派我来调查死神府内地下,倒是你们几个⋯⋯」
在Laertes身后,翊和Ryan己经进入戒备。
「哦,我们也为调查异象而来。大祭司可知道这无头女尸是谁?」不知承烨是敌是友,Laertes想到他们一行人并未做什么僭越出格之事,只是被画吸了进来,于是打算实话实说。
承烨听到这话显然愣了一下,「是谁?看来你们还是真的不知道啊⋯⋯也罢,你们三个可以回去了。这里没你们的事。只不过这有只我找了很久的老鼠,今天我必须带走了。」他说着直走过Laertes,向西川走去。
「敢问西川侯爵犯了什么罪?」Laertes赶上,伸手拦住了承烨。
「擅闯禁地。而且⋯⋯他手中那把『断义』,可正是斩下了那尸体上头颅的刀。」承烨侧眼向Laertes,语毕微笑,那浅灰色的瞳中闪烁着寒光。卂渎妏敩
「擅闯禁地?那我等⋯⋯」
「你们?不知者无罪,我可没兴趣把四大公爵中的三个都抓起来杀鸡儆猴。你们的事,我就全当没有看到。」
Ryan和翊仍守在西川身边。承烨的反应让他们越来越疑心重重。西川究竟知道些什么?会不会是关于Edmund的事?或是关于眼前这具尸体的事?
无论如何,三人清楚,此时绝对不能让承烨把西川带走。
Ryan的左手握住了腰间的武器。
翊结了印,条条水链挡住了承烨的去路。
「哦?你们这是怎么了?就这么期待被治罪吗?」承烨的双手已放在胸前,咒力在他周身涌动,微微吹起了他黑色的短发。
「别让他结印——」翊的话音未落,Laertes拔剑向身边的承烨刺去。
可那一瞬好像被拖得出奇地漫长。
不,是真的极端漫长。
他的剑锋静止在承烨朝服的绸缎上。后者放下双手,朝他冷笑了一下,大步踱向Ryan和翊。两人的动作也静止在承烨完成结印的那瞬间。
就在承烨的右手即将触碰到西川时,一只脚重重地落在了他的头上。吃此一击,承烨整个人栽向了西川身旁的地面。翊和Laertes在同一时间恢復了活动。
「Ryan⋯⋯想用那个术困住你我真是煳涂了⋯⋯」承烨勉强站起身来,抿去了嘴角的血迹。「这次不会让你得手了⋯⋯」说着,他又合起双手准备结印。
就在这时,火箭从Laertes的方向飞来,承烨不得不打断结印躲闪开。
趁此时机,Ryan在半空中画出了一个无形的圆,然后以左掌向圆中拍去——那个圆便化成了一道「门」。
「Laertes,翊,带上西川——走!」Ryan语毕拾起地上的「断义」,先一步跨进了「门」中。
「哎呀⋯⋯这下⋯⋯你们两个不用再担心搜查令的事了⋯⋯」拦腰扛起西川,翊在跃进门前无奈道。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第十七:死之舞更新,第7章 罪(下)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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